133-母亲的责任
五嫂坐在椅子上捧着杯茶，跟我们诉说着那段将近二十年前的往事，似乎每一瞬每一回眸都记得清清楚楚，没有忘记。
她突然摇了摇头，自己低着头笑了一下之后，感慨道：“没想到一晃就过了这么多年了，真是往事不可追啊……后来我就跟了他，因为我觉得，他是真心对我好，我从他眼神里能看得出来，而直到跟了他之后，我彻底了解了他的事儿，知道他在道儿上有个外号叫‘蓝灯五爷’，是以前从东北流窜回来的一个大流氓，而他从医院突然失踪其实是被自己在当地的手下给接走了，他故意没敢跟我说，因为他提前出院是为了去报仇……”
“那后来呢，他报仇了吗？”我问。
五嫂笑了，抿了下嘴说：“这还用问吗？如果没报成仇，他早就死了，还会有之后这么大的势力吗？还能把周家做到现在这么大的名望吗？”
确实是这样，五嫂说完我尴尬地笑了。
她似乎是个很面善的女人，跟她说话一点儿压迫感都没有，倒是感觉她恨亲近，很自在，很好相处，也很爽快，唯独听她说话时，猴儿哥一直板着脸，很长时间的一阵沉默之后，他突然紧紧皱着眉头问：“所以……你就为了跟那个男人过好日子，把我和我爸都给抛在脑后了？”
“孩子，我没有，我一直没有。”
五嫂含笑摇了摇头，又温和地说：“我后来之所以一直没有回去找你们，并不是因为自己跟了好男人，就忘了我的孩子还在过苦日子，我有我自己的苦衷。我刚开始跟了五爷的时候，他在这边的势力还不稳定，再加上那个年代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安稳，我们几乎每天过的都是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我也渐渐的变了，变得不像自己了，变得越来越疯狂了，我甚至为了他杀过人，你能相信吗？”
“杀，杀人……”猴儿哥愣了住。
五嫂点了下头，又继续轻描淡写地说：“是啊，其实我那时候想的很简单，我前半辈子太辛苦了，我想过点好日子，我想发达，我想赚钱，然后把你也接过来跟我一起住，好好养你，好好把你抚养成人，我不想每天被人欺负，我不想每天被人用厌恶的眼色看来看去的，我只是想要过得好，仅仅是这样而已……”
听到这话时我心里一阵悸动，这话，我以前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
一时间，莹莹的身影从我脑海中浮现了出来，我想，她现在走的岂不正是当初五嫂走过的路？只不过五嫂虽然走上这条道路，至少身后还一直有个好男人给她撑着，护着她，而莹莹什么都没有，全是在靠自己在打拼，靠着不断的背叛、不断的心狠手辣来上位……
这时，五嫂突然叹了口气，神情没落了下来，沉默了一下之后又说：“孩子，可后来我发现我当时设想的那些并不对，直到很久很久之后的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我从最开始跟那个男人走的时候，我就已经选错了，但我选的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一条有进无退的路……后来，我真的跟着五爷发达了，五爷在市区里的声望越来越大、地盘越来越大，我也成了所有人口中尊敬的‘五嫂’，但我们的仇人也越来越多，我身上背的罪也越来越多，甚至有好几次因为犯了事被上层的人盯上，我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连夜出逃，逃到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去，一躲就是几个月，像是一只藏头藏尾的老鼠一样，我不忍心让你也跟我过这种日子，因为我照顾不了你，甚至可能会害了你……”
说到这里，五嫂也已经抹起了眼泪来，阿杙赶紧体贴地把纸巾递了过去……阵在杂技。
“孩子，你知道吗，其实我那些年不止一次打听过你们父子的消息，不止一次去看过你，可我只能躲在车里远远地看你，不敢露面，因为那时候你已经长大了，已经会满街跑了，我怕你见到我之后不认得我，更怕你知道我的身份之后会恨我，毕竟不管怎么说，当初都是我抛弃了你们父子……为了补偿，我派人给你们送过几次钱，但那些年你爸因为嗜赌成性越闹越凶，每次那些钱到他手里之后，他都立刻拿去赌，去填自己的无底洞，我甚至试着偷偷帮他摆平过很多次高利贷催债，可他却死性不改，渐渐的，我也绝望了，当我看到你比一般大的孩子更懂事、更**时，我算是放了四心，虽然你的日子过的真的很苦，但我知道你长大了，不单能照顾你，更能照顾你的爸爸了，而那时候我也彻底绝望了，我越来越不敢出现在你面前，我不想你恨我，甚至你当我已经死了都行，至少，那样我在你心里还是个好妈妈……”
“所以，你就真的没有去找我？”
“恩，几年之后我遭到了那个深爱的男人的背叛，我查到，他在外面养了别的女人，我彻底绝望了……”
说到这里，五嫂不经意地瞟了小米粥一眼，但那眼神里丝毫看不出任何的恶毒、憎恨来，她抿了下嘴，又说：“后来我觉得这座城市里我已经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东西了，我觉得我一直都是被嫌弃的，一直都是在挡着别人的路，而我最好的出路只有两条，其一是死，其二是走，再也不回来了。死，我死过了，我不能再懦弱一次，再傻一次，那我只能走，那年周岩还很小，于是我又背弃了他，一个人远走国外，直到前几天因为听说了周家的事，才不得已又回来……”
听着五嫂的话，猴儿哥也早已经泪湿双眼，甚至连愣在一旁的太子洪岩和小米粥都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小米粥倒是经常哭，但是洪岩，这还是我们第一次看见，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我第二次看见，之前还有一次，就是小米粥在县城ktv里被糟蹋的时候，那一次，洪岩因为无力救自己妹妹的绝望而哭。
这时猴儿哥又哽咽着问：“可都这么多年了，你干嘛还告诉我？小时候我每天都被人叫‘小野种’、‘没妈的孩子’，还有人说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你知道我那时候多想你回来吗？我每天每晚上都在想你，我他妈的连做梦都梦到过你无数次，可是太可笑了，每次梦到你时，你那张脸都是模糊看不清楚的，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你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给过我，可现在呢，我好不容易忘了你，好不容易长大了，再他妈的也不是需要窝在妈妈怀里的孩子了，可你却突然就出现了，你到底想怎么样？折磨我？”
“对不起，孩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五嫂抹了一把眼泪，情绪越发地激动了起来，哽咽着说：“孩子，如果可能的话，我真的不想打扰你现在的生活，毕竟从你出生之后，我连做母亲的责任都没有尽到过，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和你爸，可是现在的局势……”
“现在的局势又怎么了？”
突然，洪岩接过了话茬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偷偷抹掉了脸上的泪水，又皱着眉头冷哼了一声说：“妈，就因为我和小米都有缺点，你就要把你这位‘长子’推荐出来接管小米的位置？呵，他就没有缺点吗？再说了，他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