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吏异

26第23章

第 23 章

李安人僵直站在原地,脑子里乱成一团,无数个念头一闪而过,他一向聪明的脑子却什么也抓不住,到最后只吐出几个字:“他……他还活着吗?”

那随从道,“发现得早,还有气,只是昏迷着。”

李安人只觉得整个身体都松了下来,拔腿就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暗骂自己的大意。

他怎么那么傻就将赵鹜萱放走了?朱异如今唯一在乎的便是她的安危。她这一走,朱异算是对这世间了无牵挂了,自己又如饿狼般对他虎视眈眈,他这般走投无路,家国尽亡,唯有自尽了事。

李安人皱起眉头,他说要写的那关于漆器的书呢?莫非已经写好了?在自己出去的时候已经在屋内给赵鹜萱了?

李安人狠狠一拳砸到路边的一棵树上,那树有小腿般粗细,受了他的蛮力,咔嚓一声,拦腰折断。

如此一来自己真的是毫无办法了,如今唯有先去将赵鹜萱拦回才是正事。

李安人转过头对那随从道,“派我第三营的所有人去将今早我放走的赵鹜萱抓回来。”

那随从领命而去,李安人快步奔回了小院。

朱异就静静躺在那让他休息的小屋内,李安人见他脖子间那深深的绳印,便知他必定挂了不少时间,还能救活算是极大的运气。

那平日服侍朱异的仆人在一旁伺候着,李安人摸了摸朱异苍白的脸和脖子间的痕迹,发觉他左额头有一处伤口敷上了药膏,问那仆人,“他自尽后,是你发现的吗?”

那仆人点点头,“是的,主上,您今天吩咐说要和朱先生一起晚膳,我见时候到了您还未回来,估摸着是您有事,打算给朱先生拿些冷食打个尖,刚走到朱先生工坊的门口,就听见里面凳子倒的声音。我怕朱先生跌到了,还在外面问了一句,朱先生难得用鲜卑话回我说‘没事,别进来’。我便往回走,只是走着走着,觉得有点没对劲,便又折回来,将门上的纸窗戳了个洞往里看,一看清屋内,我脚都吓得软了,朱先生在半空中晃荡着,舌头都从嘴里伸出老长。”

李安人见那仆人说话声越来越大,道,“出来说,别扰着他了。”说完便走到院子里,往那工坊走去。

工坊内还保留着当时的情况,李安人推开门,正好看见那被割开的绳子一头还在空中荡漾,想象着当时的情景,只觉得一阵酸楚。

那仆人还在喋喋不休,“我撞开门冲进去,把那板凳扶正想要将朱先生救下来,可他身材高大,我扶不起他,只得到外面去四处寻了一把利刀跑回来,站在凳子上将那绳子割断,朱先生直直跌下来,我扶他不住,他头就撞在那板凳的角上,流了好大一滩血,但人紧跟着咳嗽了几口,缓过气来了,我才接着去叫大夫……”

李安人挥挥手,“我知道了,这事你做得好,去帐房领一百两银子,算是我对你的感谢。出去吧。”

那仆人算是遇上了飞来横财,脸都笑开花了,急忙朝李安人鞠了几次躬,才转身往帐房奔去。

李安人站在屋子中间,看了看悬在头顶的绳子,又看了看地上那个绳圈,这才注意到在不远处的漆罐。

那漆罐旁深**着一把刀,那仆人慌乱之际竟然没有发现。李安人站在那里看了半晌,才苦笑起来,“你竟连这漆罐也不想留给我?”

李安人伸手将漆罐拿起来,那透明漆已干得差不多了,李安人舍不得将它再放在外面,塞进自己的怀里,回头大步朝朱异的房间走去。

朱异这时已醒了,正半坐在**,看见他进来了,垂下头。

李安人走上前,坐在他床边,“你又没死成。”

朱异还是低着头,并不作声,四周一片沉默。

李安人将那漆罐掏出来,放在朱异的面前,“你知道我为何要你刻异和安字在胎体上吗?我本以为自己真是想借你的精湛技艺流传千年,今日我才知道,我不过想有一个东西来纪念我和你。”

朱异抬起头来,看着李安人。

李安人在灯光下举着那漆罐的小盖子和罐底,在烛光下,两块圆形的阴影里露出明显的金黄色古篆体“异”和“安”字,“你今日揍了我一拳,让我没说出来,其实在那之前,我本想告诉你,我喜欢上你了。”

朱异身体一抖,“王子你想折杀我吗?”

李安人将罐子盖好收进怀里,“折杀?我为何要折杀你?我之前本打算将我这心意埋葬掉,可今日见你因为那大漆中毒之症为我着急,我实在是忍耐不了对你的喜欢,所以才抱住你。你这般自杀,我有多难过,你必定不知道。”

朱异摇着头,“王子,你怎会喜欢上我这想杀你的人?我是恨不得杀掉你的汉人……你们鲜卑让我汉人国破家亡,你怎能喜欢上我?况且我还是男人,你也是男人,你怎能……”

李安人伸手将他抱进怀里,朱异将两手挡在胸前,想要推开他,可李安人并不放手,朱异便不好再用力,于是便虚虚地靠在李安人胸膛上。

“你以为我吻你是在戏弄你?我怎会如此做?对我憎恨之人,我便直接拿鞭子抽死即可,可对你我怎会再这般做?当初我抓住你想让你吐露来历,你骨头那般硬,什么也不说,我虽拼命抽打你,可你一个字也不说,我心里既挫败又佩服,之后我用小萱胁迫你,见你做漆器那般聚精会神,真是让我看得心痒痒。到后来你对我中毒那般担心,我是再也忍不住对你的感情。”

朱异低着头,“王子,我家国尽亡,本打算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光复我朝,就算死掉也无所谓,可与你们鲜卑人接触久之后,我才知道你们能赢得江山也绝非运气。我已让小萱活着离开了这里,那本漆经也已给了她带走,师傅的手艺今后不会在我手上断绝,如此一来,我活着已没有任何意义,便让我死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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