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凤帷

105、合谋

一向足不出户,更不与人来往的寻点幽竟然会在元宵之夜出现在棋居,简直是奇景。

君无过谦谦有礼地拱手问:“敢问王爷有何贵干?”

寻点幽声音冷漠,带着三分不情愿地道:“我奉陛下之命来与你见面,商量合作之事。”

“奉陛下之命??”君无过瞬间色变,“你所说的陛下,指的莫非是华国的东照陛下?”

去年秋,玉寰舒挥兵北上,一举攻破华国十七座城池,直逼华国王都,华国帝君迟东照以死谢罪,万里疆土被祥国吞并,这本是人尽皆知的事,可寻点幽此刻却说“奉陛下之命”,难道迟东照尚在人间?

寻点幽漠然笼着手:“陛下诈死,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打祥国一个措手不及。”

君无过听了却有些怀疑,按说华国十二万骑兵,个个能征善战,就算不能全部调回,对付祥国三万将士也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为何要诈死?用亡国的代价迂回地同祥国暗斗,意义何在?

“如何,君公子可愿与陛下结盟?”寻点幽的口气就像在按照事先安排好的台词背诵一般,毫无感情色彩,“陛下已知道公子埋伏在碧落宫中的目的,答应事成之后会帮助公子达成心愿,如今敌众我寡,公子又受了重伤,再这样拖下去,会被那得势猖狂的和尚抢了先机的。”

君无过沉吟不语,黑衣人却有些着急地道:“少主,机会难得,您为何……”“逸文,我没让你说话,”君无过冷声打断他,转向寻点幽时,语气又温和下来,“东照陛下如此看得起在下,在下又岂有推脱之理,只是有两件事,我需要向王爷明确。”

寻点幽问:“哪两件?”

“这第一嘛,自然是协定分赃,”君无过面带微笑,一派轻松,“我想要的东西若是不慎和东照陛下想要的冲突了,这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寻点幽望着他,似乎有些不耐烦地道:“你想要的,无非是权和利,陛下都会满足你。”

君无过笑着摇头:“你们搞错了,什么权和利,我根本不放在眼里,我所想要的,只有公主,东照陛下只要答应把公主留给我,一切都好商量。”

黑衣人又一次按捺不住,急急地道:“少主,这……”他的话还没出口,对面的寻点幽就一口回绝:“不行。”

“为何不行?”君无过笑了,似乎嫌站着太累,朝罗汉床比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先慢吞吞地挪过去坐下,“华国亡国之仇与公主无关,东照陛下若是咽不下这口气,大可以将玉寰舒千刀万剐,何必为难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公主?况且据我所知……”

“你不用说了!”寻点幽咬牙切齿地打断,神色中竟透出一股狠戾,“公主绝不会落到你的手中,趁早死了这条心!”

君无过哂道:“该死心的人不是我吧?好,那我们各退一步,只要你们保证不从中作梗,最后花落谁家,就看公主自己的意思,如何?”

寻点幽仍旧咬着牙关,不予作答,君无过又苦恼地戳戳太阳穴:“这都不行?王爷,做事要量力而行,东照陛下派你来和我谈判,要我从旁襄助,却一点儿好处也不给我,这说不过去吧?”

“……你要确认的第二件事,是什么?”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句话来。

“唔,这第二件事比较重要,也没得商量,”君无过把凉了的手炉放到一边,倚在厚实的靠垫上,眯着眼道,“王爷是否该拿出点证据,证明东照陛下确实尚在人间?否则君某可没那个胆量,和一个冤死的鬼魂交易。”

这回寻点幽没有半分犹豫地就点了头:“陛下早料到你会有此一问,所以今夜子时二刻,会在望梅园等你,是人是鬼,公子见了便知。”

迟东照不但潜入了王都,还进了碧落宫?这一点大大出乎了君无过的预料,他以为迟东照只是派了影子来与寻点幽接洽,万万想不到这位亡【纵横】国之君竟然有胆量以身涉险,深入敌方中心,看来诈死以灭祥国,也不是设么不可能的事啊。

不对,等等,万一有诈呢?

“东照陛下的胆量令人钦佩,这么说王爷与他见过面了?”君无过轻飘飘地抛出疑问。

寻点幽缓缓摇头:“陛下并未现身,是解梵来找的我,就在除夕那天下午。”

君无过了然地点了点头。

鬼城解家身为华国王室的影子,几乎无处不在,他们身手矫健,武艺高强,尤其擅长机关之术,解家派出去的弟子几乎都是一样的身手,很难分辨谁是谁,除了他们的主子,外人也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但有一个却是例外的,这个人便是解家的家主,只要主子当上了皇帝,影子便可升任家主,过去的名字抛弃不用,统一以第一代家主解梵的名字自称,解家的机关暗器之术人人可学,但易容缩骨之术却是仅有家主才能研习,所以解梵这个名字加上易容术,便足以代表华国的帝君。

“东照陛下不会也打算派解梵来让我验真伪吧?”君无过不无怀疑地问。

“不会,”寻点幽说这话时,语气中透出一股轻蔑与怜悯,“我华国向来言而有信,陛下说了会来就一定会亲自来,只有像你们这些出身无信之邦的人,才会百般猜忌,浪费时间。”

黑衣人被他的话激怒了,手中的剑“叮”一声出鞘,直指寻点幽的咽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少主口出狂言。”寻点幽下巴一抬,冷冷淡淡地闭上眼,一副爱杀爱挂悉听尊便的样子。

“逸文,把你的剑收起来,不要在客人面前丢脸,”君无过不慌不忙地下令道,黑衣人重重地哼了一声,收回了抵在寻点幽颈上的剑,“今夜子时二刻,我会前往望梅园与东照陛下一晤,只要确认是本尊,便答应与你们合作。王爷请回吧!”

寻点幽眼带讥讽地瞥了这一对主仆一眼,冷笑道:“谁是主谁是客,要到最后才见分晓,走着瞧。”说罢转身撩起厚帘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屋里安静下来,君无过吁了口气,叹道:“逸文啊……”

黑衣人忙上前躬身问:“少主有何吩咐?”

“你师父……”话语一顿,君无过用力按了按眼皮,涩声问,“你师父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来?”

黑衣人低下了头,小声说:“没有,属下问过师娘,说是那天有一个和尚带着村里的一个小孩找上门,师父回来一看到他们,掉头就跑,然后就在也没回去。”

君无过抿着唇无声地点了点头,而后痛苦地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快,是我害了他。”

“少主千万别这么说!”黑衣人忙道,“师父曾经教导过属下,士为知己者死,能为少主肝脑涂地,是我们的福气,少主现在伤势未愈,不宜太过伤悲,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将来事成之后,再把那和尚的头割下来拜祭师父!”

君无过长叹一声:“往后我身边就只有你一个人了,当日我曾说过,我与你们师徒二人,一荣俱荣,如今你师父去了,我欠他的荣华富贵,只有用仇人的鲜血来还了。”

黑衣人忽地想起一事,又问道:“少主,刚才那华国王爷来与您谈条件,您为何不让他们去杀了那和尚,或者将人绑到面前再亲手去杀?您现在救驾有功,已经是无上荣宠,为何还要向他们索要公主?”

君无过笑了笑,看着他道:“逸文,你还不成熟,荣宠这东西,永远没有个上限,只要公主喜欢我,离不开我,我们就赢了,想要的一切都会有,而那个神神叨叨的和尚,他也未必是敌人,杀了他可能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黑衣人发出了一声惊呼,君无过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待我见过了迟东照,一切就见分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