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庶出

一百六十五章

? 赫云连城又再仔细看了一遍,的确就是这几个字了,这字条是一份地契,应当是荣琳郡主的私房钱吧,字写在地契的背面,很草,看得出是在很急的情况下写的。而且为了能塞进簪杆的空档里,卷得极紧,这样才造成了字迹模糊。

赫云连城将字条收好,坐到榻边。

郁心兰皱眉,换什么婴?

她仔细想了想,斟酌着道:“荣琳郡主当日不是在宫中遇害的吗?这话,应当是那天她听到的吧?就是不知道是换什么婴,又是什么人要换。”

她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连城,“如今宫里有身孕的妃子就只有两人,敬嫔和淑妃,会不会是她们找人商量,嗯……就是把女孩儿换成男孩儿……当然,秦公公承认是他伤了荣琳郡主,那么淑妃的嫌疑更大,可是我觉得,敬嫔也不能排除。”

这个时代,可不讲究什么男女平等,无论是高官还是平民百姓,无不希望生男孩,生得越多越好,宫中的妃子们就更别提了,有了皇子,皇帝驾崩后,还有机会出宫,与儿子同住,若是没有皇子,那就只能老死宫中,或者陪葬。

若是荣琳郡主听到了这样的话,被人打伤甚至想灭口,都是有可能的。

安亲王早有篡位之心,淑妃身边的那个蔡嬷嬷,事后已经被证实,是安亲王的人。或许是他们在商量让淑妃怀孕后,换个男婴的事,被荣琳无意中听到了。荣琳之后并没死,而且能肯定是安亲王安排的,说明当时安亲王就已经有了计划。

只是,有一点解释不通,当时淑妃并未怀孕,而且女人怀孕这事儿,要看机遇,并不是想怀就能怀上的,难道他们这么早就开始准备了吗?

赫云连城想了想道:“或许是未雨绸缪。”

郁心兰坐到妆台前,卸了钗环,将头发梳顺,才又坐到榻上道,“若是安亲王的人与蔡嬷嬷商量,倒是可以不用管了,可若是与敬嫔有关呢?虽说那会儿敬嫔娘娘也未怀孕,但是安亲王那时是支持永郡王的,也不一定没这样的准备呀。”

“恩。”赫云连城嗯了一声,将郁心兰揽进怀里,抚摸她顺滑的头发,淡淡地道:“这事儿是得盯梢一下,却不能胡乱说出去。凡是涉及到宫中的人或事,就必须特别小心。”

郁心兰点了点头道,“这道理我明白,宫中的水深,没有确切的证据,一不小心就会被淹没。可是,我仍是觉得,咱们应当想法子,将这个信息透露给皇上知道,至于皇上如何处置,是皇上的事,可若是咱们知道了这些却不禀报给皇上,却失了为人臣子的本分。”

其实,她倒不是真有这么忠君,不过是觉得这个皇帝挺厉害的,还是别在他的眼前玩花样的比较好。若万一真是安亲王与敬嫔有某种交易,之后又被皇上知晓了,皇上必定会要查的,而她请柯嬷嬷去内造府,查荣琳郡主这支扁簪的事,只怕难以瞒过去。

赫云连城“嗯”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了,“我会给皇上上封密折,皇家的事咱们就不操心了,不如早些安置?”

说完便低头吻上郁心兰的唇。

唇儿相依,气息相偎,未及饮酒,郁心兰已有些轻微的醉意,身边早酥了半边,坐也坐不稳。赫云连城强而有力的臂膀紧紧环抱住她,抬头见小妻子星眸半阖,唇色艳红,妩媚无双,身子软绵绵的,主动倚了过来,他立时便有些禁不住了,身子也倾压下去。

郁心兰全身摊软,娇喘连连,却还记得这美人榻就靠在走廊的窗边,下人们路过怕是能听到声音,便娇喘着道:“别,别在这儿!”

赫云连城立即抱起妻子,快步往铺着湘妃竹软席的床榻而去。

红烛轻熄,喘息声声。夜风夹了昙花的幽香,拂进窗内,金丝楠木的雕花大**,银红色纱帐微微摆动,轻抚着垂在床边的耦色床单,满室旖旎。

第二日清晨,郁心兰睡得正香,却被唇上一阵酥酥痒痒的感觉给弄醒了,睁开眼睛,便见到赫云连城长翘的浓睫,近在眼前。

察觉她醒来了,赫云连城更是加深了这个吻,唇舌如火,立即勾缠住了她。

她舒服地轻哼一声,却有些喘气不匀,伸手推了推连城,微喘着问,“今日怎么不去早朝?”

赫云连城挑眉一笑,“不是说要禀报给皇上么?我想了想,这样的事,还是由你告诉皇后比较好。快起来,小懒虫,我陪母亲和你入宫。”说着在她的小屁股上,轻拍了一巴掌。

难道是她不愿意起来吗?郁心兰撅起小嘴,快速地起来更衣梳妆,然后与赫云连城去了宜静居。

长公主也早已准备妥当,原来赫云连城一早就先去了宫中请假,又过来与母亲商定了入宫的事宜。

三人一同乘上豪华宽敞的马车,往皇宫而去。

到了马车内,赫云连城才向长公主说起入宫所为何事。

长公主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此事不妥!你们无凭无据,就连是何人定的计,是旁人谄害还是贵人们自己想换,都不清楚,如何能向皇后说得?”

赫云连城怔了一下,问道:“难道明知有人想混淆皇室血统,咱们也不告诉皇上吗?”

长公主沉吟了一下,便道:“这事由我来跟皇后说吧,你们把簪子给我,我先透露一点意思,寻个时机再次簪子交给皇兄。”

赫云连城和郁心兰都觉得这样挺好,由长公主出面去说,的确是比他们说要合适,到底人家是亲兄妹,而他们这外甥和媳妇、却是隔了一层的。

商议妥当之后,这番进宫就变成了纯粹的请安。

皇后笑道:“靖儿可有阵子没来给本宫请安了,今日怎么这般殷勤,竟告了假过来?”

长公主忙回话道:“这不是,晚上府中要为侯爷办个接风宴,家中少了人手,我才让靖儿告了假,在府中帮我。我这番入宫,是来请皇兄和皇嫂的,想着她们有日子没给皇后和太后请安了,便将他们带了进来。”

皇后笑道:“难得你有心了。只是,太后那里就不要打搅了,她老人家这几日凤体违和,太医说要静养。本宫和皇上就不去侯府了,这片心意本宫代皇上领了。”

长公主忙谦恭了几句,又对太后的病情表示关心,“不需要人侍疾吗?”

“有刘贵妃和德妃在,皇上令她们好生伺候太后。”

郁心兰心中一动,皇上似乎是有意将这二人之间的水给端平啊,谁也不偏颇。

之前对仁王的过错,只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并没对外公布,除了王丞相的几个心腹,和当时在场的几位皇上的亲信,朝中谁也不知道仁王曾参与了逼宫之事。

这样的处置,虽然郁心兰没有亲眼见到刘贵妃和德妃的反应,但只要想一想,便能猜到,刘贵妃肯定欣喜若狂,而德妃必定觉得皇上偏心,更看重仁王一起。

只不过,在朝堂里,因为永郡王失势后的两个多月里,仁王与王丞相走得极近,官员们都是看在眼中的,现在王丞相倒台了,势必会影响到仁王,这些精成妖孽的官员们,自然是偏向庄郡王一些。

而皇上就以这种方式来告诉大臣们,朕对几个儿子都是一样的。

后宫之中的恩泽,向来就是朝廷的风向标。

在郁心兰的胡思乱想间,皇后和长公主已经聊起了三日后的荷花宴。这段时间朝中提拔了不少官员,有些是京官,有些是地方官,多半都不熟悉,皇后想用这种聚会来让官员和家眷都联络一下感情。

长公主应和道:“还是皇嫂想得细致。”

后来不知怎么聊到了两位大庆国来的才人身上,这两人如今风头正劲,与之前入宫的两位才人江梅和玉媚,争宠争得厉害,不过也就是在急巴巴地派人打探皇上的行踪,然后守候在必经的路上,假装偶遇而已。

长公主不由得感叹道:“还是皇嫂能干,将后宫治理得井井有条。不象咱们民间的,听说有的商户之家的小妾,为了急宠,都敢用买回来的小男婴,替换掉自己生的女婴呢。唉,象这样的事,宫中只怕是听都没听说过的。”

皇后眸中异光一闪而逝,讶异地挑了眉,“真有这样的事?”

长公主笑道:“我也只是听说。”

郁心兰两只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长公主,心中疑惑,难道这样就算是告诉皇后了吗?

又聊了会子家常,长公主便带着儿子媳妇告退了。

定远侯下了朝后,到兵部交了虎符,便回府休息。

甘夫人听说侯爷回府了,往早准备好的冰镇酸梅汤里加了几块冰,忙让红缨端上,到书房去见侯爷。

“这大署天的,侯爷先喝碗酸梅汤消消汗吧。”

定远侯微微一笑,接过甘夫人捧上的碗,轻啜了一口,笑道:“还是你知我的喜好。”侯爷并不喜欢喝太冰的酸梅汤,加几块冰就十分重要了。

甘夫人垂眸含羞一笑,“几十年的夫妻,若是连这个都不知道,我哪还有脸面以身作则,教导媳妇们如何伺候好儿子。”

定远侯含笑睇了她一眼,几口饮尽了酸梅汤,果然觉得全身清凉,便拉着甘夫人的手在八交椅上坐下,“既然你说起了媳妇们,我便同你说一件事儿。方大人今日下朝找了我,想给方姨娘抬个身份。我也寻思了,到底是一朝为官的,方姨娘又是他家的嫡女,若是为妾,这脸面上的确是不大好看。你看你能不能找个时机,先与老二家的说道说道?”

甘夫人心中有气,你抬平妻抬上瘾吗?连儿子的小妾都要抬上来当平妻。她脸上却是十分为难的神色,“你也不是不知道老二家的那个脾气,她怎么会愿意?况且方正不过是个四品官员,他女儿许给策儿当妾也是早就定下的,这事儿有什么没脸的呢?”

在甘夫人看来,若是日后赫云策或是赫云杰继承了侯爵之位,那身份就不知比这些官员高了多少,嫡女又如何,照样是当妾的料。

侯爷摇了摇头道:“话不是这样说。如今方大人十分得圣上眷宠,而李大人却是与王丞相走得极近的,虽然这回没查出他什么事情来,但是已经失了圣上的心,待任满只怕就难以续任了。”

“我这样做也是为了策儿好,况且方姨娘抬为平妻,并不是要老二家的让位……当然,按律法上来说,也得她和李大人都同意才行。所以我才让你先与老二家的说道说道,你可以将这其中的厉害说与她听,最后同意不同意,便让她自己来拿主意吧。我也不想管太多。”

“不过,老三那房里的事,你却是要管一管的。我听说他现在只宿在几个妾室屋内?这象什么话?下个月他就要赴任了,到了地方上更是没人能管束他,若是闹出宠妾灭妻的丑闻来,他的仕途也就到头了。”

前面那一则,甘夫人倒还能忍下,可说到三奶奶这事儿,她却是忍不了的,当下便语气不善地道:“老三家的出了那样的丑事,咱们老三能容她一个名份便是好的了,难道还要天天去看她那张丑脸不成?”

放一说出口,甘夫人便知要糟,三奶奶那张丑脸,可不就是她与母亲所赐么?

果然,侯爷和颜悦色的俊脸立即冷了下来,“我说过此事不要再提。你若真想提,我倒是要问一问你,她那张脸是怎么回事,还不是你们害的!若是她没毁容,杰儿想和离就和离,可是你们害得她无法面对世人,难道养她一世不是应当的?”

又是这样挨了顿骂,甘夫人气苦不已,干脆冲回娘家,去向母亲寻主意。

到得甘府,却被甘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霁月给拦在院子里,急忙忙地拉着甘夫人到一旁,小声道:“姑奶奶回府吧,家中来了客人。”

甘夫人不由得蹙眉道:“什么客人这般神秘?”

霁月轻声道:“是位姓谌的将军,婢子方才在一旁听了会子,似乎犯了什么事,是回京待罪的,皇上还没说要如何发落,他现在住在官驿之中,只怕是到府中来活动的。老太太让婢子特意来告诉姑奶奶,别去见他,免得被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