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入夜的幻觉

李梅摇摇头，送舒玉出来。

“记着你爸爸的话。”她交代着。

晚上竟然有了些凉意。这个地方整个夏天都有花香，马上要开学了，真不忍心送嘟嘟读寄宿幼儿园。

7月23日，王神秘地消失。8月23日，奶奶去世。9月23日，嘟嘟降生。四年前那个夏天，王，因为你的消失变成了黑色。直到嘟嘟出生，知道那两个月我是怎么过来的吗？这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如果你在天上看着，一定理解我的决定，自从把你梦成那个人之后，我连梦都不敢做了。如果你再不出现，我真的不要你了。

我参与的第一部作品被采纳了。我有了第一笔奖金，是不小的数目，起码，我和嘟嘟近时间的生活有了保障，我可以送嘟嘟去想读的学校。我还了治病的债，马上我就有第一月的工资了，你想要什么呢。这里的男人都穿西服，天气快凉了，我也给你买一套西服吧。

今年我没去给奶奶做周年祭，我告诉奶奶一定会带着你和嘟嘟一起去，让她看到我们生活很幸福，等不到你，我怕奶奶失望，可是现在我想去了，在送嘟嘟进学校之前，我要带着嘟嘟去看奶奶，告诉奶奶我能自理了，让奶奶放心，我的生活会一天天好起来。

王，祝福我吧，保佑我吧。

两行清冷的泪顺着脸颊流到嘴唇，舒玉吸了吸鼻子。王，我不哭，高兴的日子，我干嘛要哭呢。

扭转身，路灯暗影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孑然望着远方，流畅的轮廓熟悉的线条，是结婚时穿的那身棉布服，奶奶亲身挽的盘扣。

“王！”舒玉惊叫，扑过去勾住他的脖子，他的脖子凉凉的。

“舒玉，”

“别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舒玉不知道该怎么呼吸，不知道该用哪儿发声，是口，是鼻子，还是心脏。

“我知道不真实，我知道如果你还活着，早来找我了。家里到处都是我留的地址，村里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地址。我不离开一直在等你，如果你活着早找来了。别说话，不要说话。”舒玉抚摸他的脖子，抚摸他的脊背。

她的手一寸一寸地触摸，一丝一丝地移动。

“王，我快要有工资了。我给你买西服，我这次回去把你葬在奶奶身边，替我好好照顾老人，我活着，照顾我们的儿子。你一定看过我们的儿子，他叫嘟嘟，他很像你，我知道他像你。”

舒玉嘤嘤地哭。

“不要担心我，我过得很好，真的很好，除了想你，王，我真的想你。怎么办？我真的想你，你能回来吗？你回来好吗？”

舒玉哀求着，扑在他的怀里哭的一塌糊涂。哭够了，怀里的身体还没有消失，并且渐渐有了温度。

“你活着，王，你活着回来了！”舒玉不敢抬头，这样的衣服城里没有，这身奶奶亲手做的城里人捡了也不会穿。

“抬起头，看看我是谁？”说话的声音很平静，不是王的敦厚淳朴，是丁宇的满不在乎。

“怎么是你？”舒玉退后几步恼羞成怒声嘶力竭，“怎么是你？”“为什么，为什么穿这身衣服？”

“我去你屋里找你，看到它藏在包里很好看就穿上了。”他还是满不在乎。

“那为什么要出来，为什么躲在暗影里装鬼？”

“我干嘛要装鬼，是你心里有鬼。我从窗户里看你在这儿转悠看星星，想喊你回去。”他很委屈，“有什么可看的，从窗户里看你才像鬼呢，路边截客的野鬼！”

“丁宇！我真要疯了，你高兴吗？”

“干嘛高兴，疯有什么好？”他仍然是那副老样子，“回去我马上脱了还不行，蛮新奇的衣服，穿上很合体，衣服稍微有些胖。”

“脱了，马上给我脱了。”舒玉不想听他的声音。

“在这儿怎么行，你不看路灯还看呢，说不定哪个树丛里藏着什么人也不知道，那些记者可是盯紧着我，如果有我的**照流出去，全城的女人不都像你一样疯了。”

对舒玉几乎失控的情绪他毫不在乎，他很平静，没有讥笑舒玉的失态。

舒玉不想再和他说这些无聊的话，径直回去，他在后面跟着，倒也安静。来到卧室门口，舒玉挡住了门。

“马上换了给我。”

“我衣服在你屋里呢。”

“那你进去换吧，换好了再叫我。”舒玉站在门外，万千情绪在他这儿只能化作无奈。

他换完衣服出来，对舒玉说：“哭过闹过，心情好多了吧。我什么时候成你的感情lese桶了。”

舒玉扭身关了门，一下子呆住了。床边立着一个大型衣架，衣架上并排三件礼服，中间是一件黑色的镶边裙子，不是很长，上面的开口不小。右边是一套白色软料子的大西服闪闪发亮，左边的也是白色，但是太小了，难不成给嘟嘟穿的？

舒玉打开门，丁宇就在外边等着。

“舒玉，来看看伯母的礼服怎么样？”苏敏在下面喊，“快穿好衣服下来吧，嘟嘟，快上去！”

嘟嘟兴奋地跑上来，看到了屋里的衣服，夸张地大闹。

“好的，伯母，您等着。”舒玉应着，不再说什么。丁宇已拉着嘟嘟拿着各自的衣服回他的屋里去换，舒玉抚摸衣架上仅留的礼服，手感滑腻凉爽。

换上之后，舒玉对着镜子照，脖子处空的地方太多了。拿了一条丝巾批在肩上还是觉得很别扭，心中百结千转，无心欣赏衣服的美丽，就脱了下来。

情绪调整得再快，心情却无法马上恢复。丁宇啊丁宇，给我一点儿思念的空间好不好，我的生活你占用的太满了，我无法呼吸。

苏敏的礼服也是黑色的，曳地长裙，比起舒玉及膝的紧身裙庄重了很多。

“漂亮吗？”苏敏问。

“高贵庄重，很适合您。”舒玉衷心说。

“你怎么不穿？不好吗？”苏敏很贴心。

“我试过了，很好。”舒玉答，“我不想参加宴会。”

“那怎么行！”苏敏责怪道，“伯母可是把你做女儿看的，还想在宴会上炫耀一番，我的女儿，我的外孙，我们一家人多好。”

“伯母，谢谢您，可是。”

“不要说了，伯母决定了。衣服都是我选的，我们的可是母女装，他们三个的是父子系。我好久没有这种显摆的心情了，不是显摆身份地位，是显摆我的家人。”

丁宇牵着嘟嘟的手迈着标准步下楼。嘟嘟神气十足，像个小小的绅士。

“哇塞！”苏敏年轻了很多，迎上去站在他俩中间，“我们这样惊艳出场好吗？”

“太好了！”大妈和孙奶奶眼都直了，“谁敢说不是一家人呢？”

“我的位置呢？”不知何时丁凡已站在门口。

“这样吧！”苏敏兴致盎然，“嘟嘟前面开路，你们俩一边一个。”

舒玉也笑了，“真有万绿丛中一点红的味道。”

“你，女王！”丁凡恭维着，“我该给你制作个纯金的皇冠。”

“奶奶是女王，嘟嘟是王子！”嘟嘟在客厅里迈着方步转来转去，骄傲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哪儿轮到你做王子？”丁宇接住了他的话，“王子是我。你吗，算王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