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魂夜恸

第七章

阿洛尔还是那样悲哀地看着法赫多德那张恐怖的、两眼突出眼眶外的脸,在可怕的扭断脖子的响声发出后,阿洛尔闭上了眼睛。

“知道吗?我比你更痛苦。”

法赫多德的尸体重重地摔在地上,掉落在他眼前的十字弓将答案告诉了他:牛筋弓弦承受不了周围的热度,在最后一刻绷断了。

火继续烧。

阿洛尔身披金黄sè的圣武士战甲,右手紧紧握住印刻圣十字徽的长剑,快步走在原野上,对身后升起的那黑烟没有再看一眼。

“还有谁可以信任呢?”阿洛尔望着初升的天狼星问自己,良久,少年的记忆告诉他一个名字:拿慕鲁。

与岁月一起流淌的星辰河,平静的时候,她像一匹抖动的丝绸,像蓝飘带,在大地的胸怀中随风荡起涟漪;然而发怒的时候,她就要泛起波涛,掀起滔天巨浪,这时的她,所向无敌,无坚不摧,会让法缔尔大陆上的万物为之战栗,为之震撼。

星辰河中流淌的蓝sè的河水,仿佛是法缔尔的血液。她随着法缔尔哭,随着法缔尔笑,随着法缔尔哀愁,随着法缔尔愤怒。

十六年前,当法缔尔震怒的时候,星辰河水曾经被染成血红sè。

暗之王休普,千年古国杜默的霸者,试图再次统一大陆。

然而,他最终失败了,即使是休普的大军跨过星辰河,以征服者的姿态踏上拉何尔的土地的时候,他也不能忘记:为了这一步,他有一万三千二百二十七名士兵战死沙场。

这就是拉何尔,教皇国统治下的四个城邦的合称,永不屈服,永不后退,只能被毁灭,不可以被奴役。

当年与杜默大军作战的最前方,就是城邦苏里昂。

今天,像往常一样,拿慕鲁在厨房的地铺上迎来了清晨的第一束阳光。

对于拿慕鲁来说,享受这种“特殊待遇”已经有近三十个年头了,每次他喝醉了酒或是赌钱输得jing光时,那就别痴心妄想通过老婆大人那一关走进卧室,而只能选择在锅碗瓢盆的拥簇下进入梦乡。

久而久之,拿慕鲁练成了无论在什么样的恶劣环境下都能安然入睡,而且睡得比别人更酣畅的本领,并深以此为傲。拿慕鲁其实是个很知足的人,他不会去追求一些不属于自己的生活,更不会去随便忌妒别人,然而他却真的有些忌妒拉何尔教皇肯赛思,这倒不是因为肯赛思拥有极大的权力和威望,而是因为教皇可以不用娶老婆。

像这样沉湎于骰子和酒瓶已经有很多年了,拿慕鲁并没有感到空虚和失落,他觉得凡是可夸耀的伟绩都已经在年轻的时候做过了,现在的他,是到了应该坐在火炉边给孩子们讲故事的年纪了。但是,昨天晚上他却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年轻时的自己,那是许久不曾梦见的事情了,遥远得几乎已经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