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我保证，不会有下次
司机阿庆身高腿长，不到三分钟就买回来一把足够遮两个人的黑色大伞。
凌晓诺的心已经飞到了幼儿园，接过伞、道了声谢便打开车门跑了出去。
撑着黑色大伞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视野中，莫少谦却迟迟不发话让阿庆启动车子。
**oss不发话，阿庆只能主动请示，“是掉头回家，还是等她们出来？”
“再等等。”虽说这个路段并不偏僻，但赶上这么个恶劣天气想打上车也不容易，即便不是出于想见可可的私心，莫少谦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凌晓诺带着可可在雨中等车。
进去接可可之前，凌晓诺是这么打算的：幼儿园的1号娃娃车是短线，来回用不了四十分钟，这个时间应该已经送完孩子回来了，找园长多说两句好话应该能让司机帮个忙送她和可可回家
。
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1号娃娃车确实已经执行完任务，但因为雨天行驶，回来的路上和别的车发生了刮蹭，现在正在接受交警调查，恐怕一时三刻回不来。
“要是爸爸在就好了。”等了好久才把妈咪等来，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小丫头对爸爸的想念也到了顶点。
唉，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以前没有他的时候也不觉得一个人照顾可可有多辛苦。自从他出现之后，接送可可的事几乎都被他包了，现在他突然不在，又碰上这么个鬼天气，也越发体会到他的存在有多重要。
“没事，我们先坐着休息一下，等雨小了再走。”今天的运气实在很让人崩溃，凌晓诺已经基本放弃了出门能打到车的希望，还是老老实实步行到公车站挤公车比较现实。
“可是，我好饿了，想快点回去吃饭。”慕斯蛋糕再好吃也是点心啊，到了用餐的点还是得吃点主食才能饱肚子。
小丫头已经委屈了一整天，凌晓诺实在不忍心对她说不，只得抱起她冒雨前行，“外面风大，一定要把伞撑好。要是不小心淋到雨感冒，妈咪可是要挨骂的。”虽然没有血缘之亲，但纪彦勋对可可的宠爱程度丝毫不输凌晓诺这个做妈妈的，她的担心一点儿也不多余。
“知道了，我会很小心的，不让雨水淋到妈咪。”虽然偶尔任性，但大多数时候小鬼灵精还是很乖的，也很会体贴人。
一大一小两个较弱身子藏在黑色的大伞下，在淅淅沥沥的大雨中艰难前行。即便是毫不相干的路人看到这一幕恐怕都会忍不住唏嘘感叹，和这两个人有千丝万缕联系的莫少谦又会做何感想？
首先，再次看到自己的女儿，而且只隔了不到五米远的距离，激动是肯定有的；其次，看到自己的女儿用瘦弱的手臂艰难地撑着一把大伞给自己和妈妈遮风挡雨，心疼和愧疚也必不可少。
如果是五年前的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过来把母女俩强行拽进车里。但，现在的他已过而立之年，在做任何决定之前他都会先设想一下可能出现的后果，会让自己的处境变糟的冲动之事他绝不会轻易尝试
。
所以，他宁愿选择守株待兔，等待猎物主动靠近。
出来之前，凌晓诺根本没想过那辆车还在。所以，在看到他摇下车窗的一瞬间，她多少还是有点被吓到，愣了片刻才继续向前。
“妈咪，这个叔叔是不是上次在医院看到的那个？”小丫头不光眼尖，记性也好。虽然只是透过开了三分之一的车窗看到，却丝毫不影响她第一时间做出准确的判断。
“是，刚才是他送我过来的。”可可已经认出了他，而且视线一直放在他身上没有收回，凌晓诺只能跟她说实话。
“那……他还在这里是不是在等我们出来？”唔，小丫头了的联系力真是太强大了。看来，她还是从莫少谦身上遗传了不少优良基因。
“公车站就在前面，几分钟就能走到，还是不要麻烦人家了。”这番话听上去有答非所问之嫌，但相信以可可的聪明，应该能从中猜到答案。
“哦。”小丫头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却依然没有要收回视线的意思。
也不怪她对那辆气派的轿车‘恋恋不舍’，过惯了好日子再去过清苦生活大人都不一定能适应，更何况孩子。
最近这段时间每天都有专车接送，有舒适的环境、又不用走走停停，讲几个笑话就能到家。现在要她去挤公车，人多、路上又不顺，还要转车，难免会有些不适应。
母子连心，可可的恋恋不舍自然逃不过凌晓诺的眼睛，小孩子适应能力差，她也能理解。只是，如果真的带可可上了这两车，等纪彦勋回来，要怎么跟他交代呢？
凌晓诺还在恍神之时，那辆车已经开到了她旁边。她还没来得及注意车内的状况，可可已经发现了重点，“妈咪，叔叔下车了。”
循着可可手指的方向望去，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大树下避雨。
囧，今天可是雷雨天气好吧，他这样站在树下不怕被雷劈到么？
司机阿庆冒着雨下了车，毕恭毕敬地打开后座的门，“凌小姐请上车，庆南路发生了严重的交通事故，公车过不来，莫先生吩咐我送你们回去
。”
老天爷今儿到底是开的什么玩笑，好像所有的意外都赶到了一起。
如果前面的路真的被堵，凌晓诺恐怕又要面对别无选择的窘境。
“好吧，麻烦你了。”最后，她只能选择上车。不过，上车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雨伞还给司机，让他转交给莫少谦，“雷雨天在大树下避雨很危险，让他换个地方等吧。”
阿庆正要转身离开，可可却冷不丁来了一句，“这辆车明明是叔叔的，他为什么要下车？”
果然还是血浓于水，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有些事不是想躲就能躲得了的。
凌晓诺被可可的问题难住了，思量片刻之后，她作出了一个不明智，但却很合乎情理的决定：“让他上车一起走吧。”
车是他的，没理由让他弃车而出，在大雨中等下一辆车来接。
这一次，莫少谦又押对了宝！
好在他依然识趣地选在坐在副驾驶位置，仔细观察，不难看出他比一向胆小的凌晓诺更紧张。
知道自己有个女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还是第一次和她如此近距离接触，可不得紧张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么。
莫少谦上车之后，车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怪异且凝重。这一次站出来打破僵局的依然是可可，“叔叔，你头发淋湿了，给你手巾。”
叔叔？！明明是和自己有血肉之亲的女儿，却一脸无事地叫自己叔叔，人生最大的悲哀和无奈莫过于此。
“谢谢。”悲哀也好，无奈也罢，女儿的好意肯定是不能拒绝的。只是，他之前恐怕怎么也没想到和女儿的第一次正式对话说的竟然是谢谢一词。
更让他觉得打击的是，好心递给他手巾之后，可可似乎没有要和他继续交流的打算，
“妈咪，我们要不要给爸爸打个电话，问他有没有想我们？”这小丫头，话题也转得忒快了吧，而且，完全不顾车里还有两个不熟悉的人
。
好吧，被自己的女儿叫叔叔并不是最大的悲哀。比这更悲哀的是，女儿当着自己的面亲昵管另一个人叫爸爸。虽然只是口头称呼，也足以将莫少谦打击得体无完肤。
凌晓诺始终还是心软，真心觉得现在的状况非常不适合给纪彦勋打电话，“回家再打吧，他可能还没忙完。”
“妈咪中午一定和爸爸通过电话了吧，不然怎么会知道他今天会忙到很晚？”呜呜，大人就是好啊，手机随身带，想什么时候联系都行。
小丫头的反应力真不是一般的敏锐，不得不再次感慨，她从父亲身上遗传的优良基因还真不少！
凌晓诺没有正面回答，敷衍着嗯了一声，找借口说手机没电，试图蒙混过去。
手机没电是么？这问题好解决，“叔叔，可以借你的电话用一下吗？”
天，用莫少谦的手机给纪彦勋打电话？！
这可使不得！
莫少谦还没想好怎么回绝，凌晓诺先急了，“只要二十分钟就能到家，这么点时间你都等不了？”
“人家已经等了一整天，好想快点跟爸爸说话不行吗？”委屈了一整天的小丫头又开始撅嘴撒娇，要是再不让她如愿，掉豆子也是有可能的。
此时，坐在副驾驶位置的莫少谦已经开始后悔坐上车了。可可每叫一次爸爸，就等于在他的心口上扎了一刀。她要是再叫几声，他的心恐怕要血流成河。
凌晓诺实在被磨得没了脾气，但真要拿莫少谦的电话打她还是有点不敢，最后只能找司机大哥借。
阿庆不敢贸然决定，向boss投去请示的眼神。
如果是几分钟前，莫少谦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让阿庆交出电话。但，在听可可叫了几声爸爸之后，他已经没有勇气继续听下去。而且，可以想象小丫头一定会在电话里无所顾忌地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
。如果真是这样，他的心恐怕要被扎成马蜂窝。
“不好意思，我的手机也没电了。”受到boss的指示后，阿庆一脸抱歉地回道。
饶是如此，可可还是不肯放弃，“叔叔的手机也没电么？”
看着可可一脸期待的表情，凌晓诺真有种想跳车的冲动。天，小丫头怎么还不死心啊，是有多想爸爸？
还好莫少谦反应够敏捷，很快就想好了对策，“我的手机倒是有电，不过……我在等一通很重要的电话，如果借给你，有可能会错过这通电话。所以，很抱歉，我不能借给你。”
“哦。”只是轻轻的一声哦，失望之情却显露无遗。
不能给爸爸打电话，可可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坐在前排的叔叔身上。小丫头没心没肺，心里想什么就会毫无顾忌地说出来，“妈咪，你上次不是很怕叔叔的么，怎么今天一点都不怕他了？”
虽然可可已经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这一个‘怕’字还是被莫少谦敏锐地捕捉到。有上次的意外在先，想必可可对他的印象应该不会太好。受凌晓诺的影响，搞不好她也会怕他。
看来，这条认女之路远比他想象中更崎岖坎坷，能不能在母亲有生之年完成还值得打个大大的问号。
打电话的事没让小丫头如愿，凌晓诺心里多少还是会有点不安，可不敢再无视她的问题，“不是跟你说认错人了么，你怎么还问。”
“所以，妈咪的意思是……叔叔不是坏人？”别看可可才四岁，戒备心一点不比凌晓诺少。即便搭了人家是顺风车，也不能放松警惕。
“是不是坏人都好，只要他不害我们就行。”说这番话时，凌晓诺刻意抬高了声音。显然，这句话是故意说给莫少谦的听的。目的是为了提醒他，单纯地表达关心可以，千万不要妄想把可可抢走。
凌晓诺有意提醒，也让莫少谦也对这个话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凭第一感觉，你觉得我像坏人吗？”
因为叔叔是看着自己问的这个问题，可可很自然地把话接下，“不像。”
因为这一句不像，莫少谦已经千疮百孔的心总算得到了一丝慰藉，“谢谢你这么认为
。”
“不用谢，反正不管叔叔是不是坏人，我都不怕。”看可可自若淡定的表情，很难想像她是胆小谨慎的凌晓诺一手养大的孩子。
莫少谦只以为小丫头是因为胆儿大才会这么说，也没往深了想，“哦，怎么说？”
“因为我有一个很厉害的爸爸，想欺负我和妈咪的坏人都会被他打跑的。”小丫头一脸得意地仰着头，好像在说自己这辈子最自豪的事。
什么叫作茧自缚？说的就是莫少谦这种人！饶有兴致地想对自己的女儿有更多的了解，却不小心被自己挖的坑埋了。
凌晓诺真担心可可一旦放开了什么话都敢说，只得摆冷脸吓她，“妈咪平时怎么教你的，和不熟悉的人在一起要低调，别什么都跟人家说，知道吗？”
“哦。”小丫头也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兴奋得过了头，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之后便乖乖闭上嘴。现在，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赶快回到家给爸爸打电话。一定要听到他的声音、听他说很想可可，才会安心。
车内的气氛重新回归安静，对莫少谦来说，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至少，他不用再听自己的女儿兴奋且满怀期待地表达对另一个男人的想念。
阿庆确实对t市的大街小巷都了如指掌，即便是雨天，多条道路因积水导致交通堵塞，他依然能找到最便捷、最通畅的路。虽然也有些小波折，总算赶在六点前把凌晓诺母女俩送到了小区门口。
“可可乖，跟叔叔说谢谢。”按理来说，临别前应该说声再见才礼貌，但凌晓诺是真心不想再和莫少谦见面，所以很干脆地把道别的话省了。
但，她不教，不代表可可自己不会想到，“谢谢叔叔送我和妈咪回来，再见。”小丫头一向有礼貌，毕竟是得了人家的好，临走之前说声再见在她看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只是顺路而已，不用客气，再见。”因为这一句发自内心的道别之言，莫少谦郁闷了一路的心情终于有所好转，甚至能在他脸上看到一丝难得一见的微笑。
这话凌晓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诚恳地跟司机大哥道了声谢之后才抱着可可下车
。
狂风暴雨侵袭了近半个小时，这会儿已经渐渐消停下来。风停了、雨小了，可凌晓诺的心情却比刚才更不安。
今天突然遇到莫少谦，还坐了他的车回来，这事要不要跟孩子她爸汇报？隐瞒这么重要的事心里总觉得堵得慌，但如果乖乖汇报，又不敢想象他知道之后又会有怎样的反应。
母女俩回到家时凌妈妈已经准备好了晚餐，在路上一直喊饿的小丫头却不急着洗手吃饭，而是直接跑到奶奶面前找她要电话。
凌晓诺被可可的激动反应弄得直摇头，凌妈妈却不觉得可可的心急有什么问题，甚至还表示理解和支持，“才一天没见就想成这样，不枉他这么疼你。”
“如果一天不见奶奶，可可也会这么想你的。”得说，小丫头这张嘴真不是一般的甜，家里有这么个乖宝贝，对大人们来说绝对的难得的福气。
凌妈妈被小丫头的‘甜言蜜语’哄得很开心，立马帮她拨通了电话，“别聊太久，差不多该吃饭了。”
小丫头心不在焉地敷衍一句，拿着电话跑到客厅里接。
之前纪彦勋已经给凌晓诺打了几次电话，都是关机状态，手机上的天气预报显示t市傍晚下了一场大暴雨，他急得饭都没心思吃，这会儿听到可可的声音，总算安心了些，“没有司机接，下这么大的雨又不好打车，你和妈咪是怎么回来的？”
“一个叔叔送我们回来的。”亏凌晓诺纠结算计了半天，没想到被可可轻轻松松一句话就打乱了所有计划。
可可用一个叔叔形容，显然这个人不是她熟悉的，纪彦勋的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什么样的叔叔？之前有见过没？”
“见过的呀，就是上次在医院把妈咪吓坏的那个叔叔。”有可可这个传话机，凌晓诺以后也不用再浪费时间瞎纠结，反正只要是她见过的、听过的，最后都会毫无保留地向爸爸报告。而且比大人汇报得更直接，也更准确。
“妈咪在哪里，让她过来接电话。”莫少谦突然出现，而且还送晓诺和可可回家，这件事可大可小，纪彦勋也不敢掉以轻心
。而且，从他急促的语气中不难听出对晓诺的不满，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不第一时间汇报，还要从可可嘴里听说，她到底在想什么？
“妈咪回房换衣服去了，等她出来再叫她不行么？”腻歪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爸爸就急着要找妈咪，小丫头多少还是会有些不甘。即便看不到她的样子，也能猜到她现在一定是撅着嘴说的这番话。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纪彦勋对可可的自然不是一星半点儿，小丫头的语气变化他不可能感觉不到，“乖，爸爸只是想问她点事，几分钟就好，说完正事再跟你聊天好不好？”
“好吧。”虽然有点小小的不情愿，但可可还是会尽量在爸爸面前表现出乖宝宝的一面。
凌晓诺换好衣服打开房间的门，正好看到可可拿着电话站在门口。瞧她微嘟着嘴的可怜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凌晓诺看着心疼，又觉得有点好笑，忙蹲下身亲了她一口，“可可乖，妈咪很快就讲完，等你洗完手出来就把电话还给你好不好？”
小丫头对妈咪说的话从来都是深信不疑，转身就往洗手间方向跑。
看着可可走远之后，凌晓诺才拿了电话走回房里，刚准备开口，电话那端就叫开了，“莫少谦怎么会出现？是巧合，还是有意安排？”
囧，怎么把这茬忘了，有可可在，什么秘密都别想藏。
“应该是偶遇吧，我打的出租车半路抛锚，等车的时候遇上的，那会儿正要下大雨，又拦不到车，所以才……”他的语气急促且激动，凌晓诺难免会多心。从可可口中听到这么重要的事，他一定很生气吧。
凌晓诺只猜对了一半，从可可口中听到这件事之后，纪彦勋心里确实有想法，但却不是生气，而是担心，“这样的事情以后绝对不能再发生，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怎么就知道种种偶然不是莫少谦故意安排的？”
“知道了，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他才离开一天就发生这样的事，凌晓诺也觉得不太好交代，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乖乖应下。
而且，即便没有他的严肃交代，她也没想过和莫少谦再有任何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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