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剧本通向海王宝座

第60章

安雅转身看向封决。

男人脸色一片煞白, 在漆黑的背景之下,病态的如同将死之人。

“这里原先是一座木屋?”他试探着问,可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 都在告诉安雅他知道答案。

男人需要的只是一个肯定,但这个肯定会牵扯出一段尘封的往事。

安雅没有给他后退或者后悔的机会, 她逼近:“是,这里曾有一座木屋,是守山人的居所。”

封决被逼得后退了一步,安雅拽住了他, 细细注视着男人的每一个细小表情, 大主教的眼微眯着, 流露出一份痛苦,他自嘲地笑了一声。

“不是守山人。”头颅垂下, 隐去的记忆清晰起来, 封决看着安雅的眼睛,如同蛇一眼的绿色眼瞳。

“是个孩子,一个男孩。”

一切豁然开朗。

安雅昂起头,对着他满含痛苦的眼睛,如此已经足够,足够她将过去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这就是你想要的?”封决突然发了狠, “这就是你想要的?”他盯着安雅, 却无法埋怨她的残忍。

他的过去,本应该只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一个在神学院长大的教士,一个主教, 仅此而已。

可现在, 她撕碎了这片刻的和平。

这里, 就是这里。眼前的这片残垣断壁曾是一座木屋,是很多年前建造上,给山上的守林人住的,但从未有什么守林人,住在这里的是一个男孩,玛格丽特皇后身边女官的独子,一个本不该出生的孩子,一个出生就该死去的孩子。

皇后不忍心他作为一个政治牺牲品死去,将那个孩子藏在了庄园内,让心腹扮成守林人照顾这个男孩。

封决在这里的记忆停止在九岁,那之后,他流落到了教会,成为了一个孤儿。另一个孩子被带入宫中,代替他,成为了荼蘼的独子。

“为什么……”封决不知道过去发生的事情,就连那一段记忆对他而言都是破碎且模糊的,若不是今天看到了那座木屋的残垣,记忆的缝隙就……

不,那天他就发觉了不对劲。

那个疯子一样的女人朝着他扑过来的时候,她是荼路的母亲,他的理智这样告诉他,可血液里流淌的**,他的直觉,他的感知,甚至他的大脑,都叫嚣着传递一个信息。

荼蘼扑向的是他。

他才是荼路,那么荼路又是谁?

那个男人曾提醒他不要卷入政治斗争,可事实上。他才是最无辜的一个,被卷入着没有硝烟的战场的最无辜的存在。

“封决--”安雅试着呼唤眼前人的名字,虽然说她是导致如今这幅情况的主要原因,但她并不希望封决陷入过去,无论曾发生过什么,现在还不到穷途末路之际,一切还有回旋之地。

过去无法抹去,但未来还未确定。

“我不是封决,我不是封决。”主教双眼猩红,“我是……我是……”他念不出那个名字。

“我……”

安雅上前,拥抱住此刻脆弱的男人,用她的肩膀撑出一片天地。

“你是封决。”她伸手,抚摸怀中人柔软的黑发,“你是封决,海神教会的四大主教,最年轻的圣人,被信徒敬仰的封决。”

她闭上眼睛,用动作传递着疼惜,心却在被另一个人牵动,在曜都一家医院里,那个受伤的男人,他是谁?他是否也因为真相而脆弱?

他是否知道这一切……

安雅不敢细想。

十指穿过顺滑的发,封决死死攥着她背后的衣服。

突然,他推开了安雅。

然后欺身而上,吻住了安雅,他在愤怒,双手力量极大,箍住她的面颊,发狠地吻她。

圣人?

封决攥着怀中的人。

他从不是圣人,不过是个隐藏在圣人皮下的肮脏之徒,压抑的欲念早就腐蚀了所谓的圣人之心,现在好了,所谓的圣人皮囊不过是一场虚假的骗局,那他为什么还要忍耐,为什么还要压抑自己的思念,为什么克制爱欲?

他爱这个女人,爱得快要疯掉。

不,他已经疯掉。既然亚特兰蒂斯戳破了十多年的虚假谎言,就让她承受真相,承担真相,与他一起。

无论他是谁,只要不是封决,不是那个背负神圣使命的大主教,不是那个最年轻的圣人,就可以了。

安雅起初在反抗,但在感受到封决的破釜沉舟之后,逐渐放弃了反抗的心。

不过是一个亲吻,她吻过无数的人,再多一个也没有所谓,但不应该是这样的。

渔夫帽跌落在地,银金色的长风散了下来。

将圣人拖下圣坛,滋生的不是获胜的喜悦,而是无法言说的深深负罪感。

可如今,在权利的泥沼之中,安雅自身难保,又怎么庇护高高在上的圣人?

她随波逐流,渐渐被拖入情-欲的沼泽,碧绿的眼睛泛起迷蒙,甚至控制不住甜蜜的轻音。

声音溢出的那一瞬间,勒着她的男人却如同触电一般,猛地松开了钳制着安雅的双手。

他捂住了脸,弯下了腰,狼狈地蹲在杂草丛生的土地上痛哭起来。

安雅也蹲了下来,眼里的情绪渐渐散去,她伸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浑厚坚毅如同山岳一样的男人,也在这一瞬间崩塌,变成一滩碎石,变成一片废墟。

安雅想要去理解他,突然自己的人生不是自己的,突然告诉他,有人替他背下了这一切,如封决一样的人,怎么承受?

他是封决,还是封决,从小接受教会教育,心无旁骛想要成为圣人的封决。

“对不起。”安雅轻声道歉,她不知道自己的歉意是否有用,但歉意换取来的片刻心安,足以支撑着她,去面对另一个人。

封决埋头,悄悄擦去眼泪。

“回去吧。”安雅说,“我送你回去。”

封决抬起头,黑夜之中,如同层叠夜幕的眼睛落在安雅的身上,深沉如月,一点点描摹这个女人的身影。

她的头发很夸张,那种浅淡的颜色就像是绘画天才精心调配出来的眼睛,一双眼睛像是昂贵的绿宝石,鼻梁高挺,嘴唇殷红。此刻,那唇微微肿着,他吻的。

封决看了许久,将她的影子印刻在自己的眼底,自己的脑中,灵魂上。

终于,他开口,声音沙哑:“我送你回去。”

“我们在约会。”他说,“让我送你回去。”

安雅无法拒绝。

归途,诡异的安静,两人都默契的没在说话,但交叠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终于,教堂的门近在咫尺。

安雅停了下来,钟善派来是车子仍然停在门口。

“回去吧。”安雅说,“我也该回去了。”

封决看她,他有话想说,却犹豫着究竟该不该说出口。

“想说就说吧。”安雅知道,他想说的话与荼路有关,也许是好奇,也许是歉意。

如果封决仍是那个本初的他,那么应该是歉意。

“代我向他道谢。”他说,“也向他道歉。”

“好。”安雅应下。

见安雅答应,封决松了口气,他松开了紧握的手,向着教堂的大门走去,每一步都如此沉重,但他走得极稳,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教堂的门口,安雅才回过身,走向等候许久的车子。

保镖打开车门。

一道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车子内,安雅看了一眼,并没有感到奇怪。

钟善合上笔记本,摘掉眼睛,看向她。

“结束了?”他的视线落在安雅的唇,顿了一下,眼神沉了下来。

安雅没有理会她,她上车,坐在钟善的身边,车门关上。

“你怎么会来?不忙吗?”

“很忙。”钟善说,“但今天我的雅雅打了胜仗,我来给你庆祝一下。”

安雅知道她说仲裁案的事情,微微点头:“多谢。”

“我们回家?”钟善说,“我让厨师准备晚餐,还是说你想吃我做的?”

安雅却突然道:“不回家,去医院。”

钟善微凝:“医院?”

丛玉已经在政党的安排之下转院了,安雅这一去看谁,不言而喻。

“开车吧。”没有理会钟善的情绪变化安雅径直对前侧的司机说道。

司机抬头看后视镜,等待着雇佣者的指令。

钟善颔首,得到授意,车子稳稳启动,朝着联邦大医院而去。

一路上很安静,安雅闭眼沉思,钟善则处理他的事务,临近大选,他忙的焦头烂额。

眼睛盯着屏幕久了,头脑一阵阵的眩晕袭来,男人皱起眉头,摘掉眼镜,侧头枕在安雅的肩膀上。

女人睁开眼睛。

“没事。”钟善开口,“你休息吧,我枕一会儿。”他的声音含着疲倦,深深的疲倦。

因为近期发生的事情,钟震天正在明里暗里向他施压,国会内和政党内部支持他的议员已经有大半逐渐偏移,开始转换风向弹劾他。

今天钟善又得到消息,连一向站在他这一侧的党鞭,也被钟震天威胁了。

老家伙儿不亏是三朝元老加开国功勋,肚子里弯弯绕绕这么多年都没少过,虽然说因为身份原因远离政坛,可这里发生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与他斗,钟善身心俱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