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法医手记之破译密码

第14章

第14章

推开虚掩的院门,拨开没到小腿的杂草,有一条弯曲的鹅卵石小路。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房门,头顶有离群的大雁在咿啊而鸣,微凉的风掠过面颊,把我的头发吹得一绺绺地向后飞扬。我壮起胆子,快步走向房门,见硕大的铁锁已锈迹斑斑,显然许久不曾动过,不知这把钥匙还能否打开。

我把钥匙插进锁孔,左右转动两下,那锁居然“咔嗒”一声弹开来。我心中一阵狂喜,取下锁,轻轻向里推动房门,滞涩的门轴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一股陈腐的味道扑鼻而来。房内久无人居,早已断了电,我拧亮事先准备好的照明灯,打量下室内的环境,稍犹豫了一下,揭开真相的决心战胜了怯意,我义无反顾地向钱学礼指示的方位走过去。

储物间位于平房的西北角,只有五平米大小,一道窄窄的门已破旧不堪,歪歪扭扭地勉强站立。我的手才搭在上面,门就迎面向我倒下来,呛人的灰尘四散飞扬。我忙向后退两步,门身平展展地拍在地上。除去照明灯的光线覆盖的范围,四周漆黑一团,门板发出的响声震得心脏中狂跳不已。我手抚胸口,平息自己惊慌不安的情绪。这时,静寂中忽然响起嗒的一声,像是两个物体撞击的声音,虽然轻微,却清晰可闻。我吓出一身冷汗,忙用照明灯向声音来处照去,静悄悄的并没有异样。我努力说服自己不要疑神疑鬼,深吸一口气,借助照明灯的光亮打量储物间里的陈列。

狭小的储物间里堆放得杂乱不堪,纸箱、包裹、旧家具,把空间塞得满满的,钱学礼描述的那个印花纸箱被压在一大包旧衣服下面。我屏住呼吸,不顾浓重的灰尘,一手持灯,一手把一团团的旧衣服挪开。这时身后又响起

的声音,像是什么人不均匀的呼吸。我吓得全身的汗毛都直立起来,转过头大喝一声:“谁?”声音被恐惧扭曲得尖锐刺耳,对面却悄无声息。

我警觉地一步步向声音来处走过去,用照明灯画着圈,以扩大视野范围。寂寞的老屋里,灰扑扑的墙壁、乌涂涂的地面、乱糟糟的陈设,除去我,并没有第二个活物。也许是老鼠,我这样安慰自己。

又折回去,打开印花纸箱,取出装在牛皮纸袋里的四个绒面日记本,翻开已微微泛黄的扉页,赫然写着“古若诚日记”五个正楷字。我长舒一口气,终于拿到了,也许苦苦寻找的真相就尘封在这里。我把日记本塞回牛皮纸袋,夹在腋下,准备离开。这时,身后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我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去,脖颈右下方有沉重的压迫感突兀袭来,我脑海里一阵晕眩,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醒来,眼前漆黑一团,四周鸦雀无声,有约一分钟时间,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待回忆起昏迷前的遭遇,我心里掠过强烈的恐惧??我被人拘禁了。想挣扎着站起来,才发现双手、双腿都被捆绑得结结实实。我在哪里?是谁绑住了我?他要干什么?我张开嘴大喊大叫,才发现声音已经嘶哑得连自己都分辨不出,嗡嗡的回声在耳郭里回响,扑簌簌的灰尘飞进嘴里。完了,我被丢弃在黑暗的空间里,一动不能动,凶手不必亲自动手杀我,只要置我于不顾,不出三天,我就会不为人知地死去。

不知是害怕还是后悔,两行咸涩的泪水滑落脸颊。我能感受到那冰凉的温度,浑身不由自主地颤若筛糠。

很长时间后,我渐渐平静下来,头脑开始恢复思考的能力,眼睛也适应了黑暗。我原来半倚半靠地坐在一个墙角里,身前堆着几个纸箱,把我严严实实地遮挡住。其中有一只纸箱上印着我熟悉的花纹。原来我就被囚禁在钱学礼家的储物间里。在这废弃的房屋里,会有人发现我吗?我还能生还吗?

我又想起昏迷前听到的那粗重的呼吸和急促的脚步声,以及脖子上遭受的那重重一击,原来一直都有人在跟踪我。他是谁?他还在房间里吗?想到黑暗中可能有另一个人在监视我,随时可以对我下毒手,我就不寒而栗。对了,日记,那四本日记,我费力地用被捆绑的双手在身边摸索,昏迷前就握在手中的那个牛皮纸袋早已不见踪影,我上衣口袋里的手机也不在了。那人一定是为了那四本日记来的,他会不会就是陈广?以他的冷酷残忍的个性,为了掩盖罪证,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如果是陈广做的,我生还的可能性就几乎等于零。不过,他为什么不索性杀了我?他杀过那么多人,也不在乎多我一个。我忽然想起苏南和林美娟惨死的模样,心就像跌落万丈悬崖的石头,向深渊里直坠下去。难道他想千刀万剐地处死我?可是,他对我哪来的深仇大恨?他杀害苏南和林美娟之前,是否也曾把他们拘禁,等到雨夜时才动手加害?许多人都有凡事往最坏处想的弱点,我也是这样,于是越想越心惊胆寒,在无边的黑暗中,我瑟缩成一团。

饥饿、干渴、恐惧、悲凉、绝望……我在这样复杂的情绪里饱受煎熬,每一分钟都漫长得像是一年。我甚至开始责怪凶手为什么不索性趁我昏迷时把我杀死,一死百了,胜过这种无边的折磨,在绝望中等待死亡来临。

13.死亡等待

2001年8月25日。多云转晴。

钱家老宅。

就在我东奔西走试图查清陈广底细的同时,重案队又接到一个匿名电话,又是指名道姓要和沈恕对话。虽然来电号码显示与上次不同,但沈恕凭其说话语气和用词,断定他与上次打匿名电话的是同一人。沈恕甚至认为,这个人就是死硬不肯开口的陶英,可是他无法逼迫陶英承认,而且他也不知道陶英究竟掌握多少内情。

电话里的声音尖锐刺耳又模糊不清,不过可以判断对方的内心很恐惧,情绪很不稳定,因为他说话时断时续,又带着浓重的哭腔。这更让沈恕坚定了他的判断,对方就是受到苏南和林美娟惨死照片刺激的陶英,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对抗死亡威胁的强悍神经。对方一直在电话里哭诉,沈恕试图捕捉他言语中有价值的蛛丝马迹,却无论如何也不得要领。这时已经通过电话号码锁定了这台公用电话的位置,并请当地派出所派警员火速赶往现场。

但对方虽然失态,头脑却还很清醒,时间把握得非常准确,哭诉了两三分钟后就准备挂断电话。沈恕眼见无法掌控对方情绪,索性直截了当地点出他的名字:“你是陶英?”

对方沉寂了几秒钟,又含混不清地说:“不,我不是,等……等到必要的时候,我会告诉你……我是谁。”

“凶手是谁?和警方配合,就是保全你自己。”沈恕担心他随时挂断电话,每句话都直奔命门。

对方又沉默一会儿,突然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说:“我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我想,一定和那件事有关,可是,那件事这样隐蔽,除了我们……怎么可能有别人知道?”电话在痛苦凄怨的哭声里中断,传出滴滴答答的电流声。

派出所民警赶到公用电话所在地时,见话筒悬垂在电话线上,有节奏地在半空摇晃,话机前已空无一人。

沈恕手持话筒,呆呆出神。苏南、林美娟、“陶英”都卷进了一件事里,这件事严重到给他们惹来杀身之祸。他凭直觉判断,打匿名电话的无论是不是陶英,都的确不知道凶手是谁,也就是说,他们做的这件事并没有一目了然的仇家。三个人的生活没有任何交集,唯一的共性是年龄接近,都是工农兵大学生,难道这件事发生在他们的读书时代?一条遥远而漫长的导火索在多年后点燃,究竟埋藏着怎样的刻骨仇恨?

这是下午4点左右,我正与陈广在小王庄查案,距他们发觉我失踪还差八个小时。

感谢我老爸。我在《让死者闭眼》这本书里交代过,我老爸曾担任公安研究所的所长,临退休前,正是我大学毕业寻找工作的时机,在公安局和检察院之间摇摆不定,他又代我做决定,选择了公安局科技处。老爸做了大半辈子公安工作,警觉性很高,我虽然独居,他每晚都会查我的岗。当晚10点,我家里电话没人接听,手机也打不通,他就有些发毛,又向科技处核实过我夜里没有出勤任务,索性直接把电话打到陈广家里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