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荡千军

第六百九十九 东正教会的抉择

第六百九十九 东正教会的抉择

当然战争开始的迹象。还远远不止是这些。比如说从十天前开始,所有的战舰,都禁止再与外界联络,进入通信缄默状态。再有那些巡航高速舰编队,现在出击的是愈发频繁。而侦察探索的区域也有放宽,几乎所有的节点空域都在覆盖范围之内——

这是山雨欲来啊!

阿杰瓦心里苦笑着,这骤然紧张起来的气息,就连自己手下一个三等新兵,都已经清晰无误地感受到了。

其实对于战争,阿杰瓦心里并不反感畏惧,反倒是有几分期待。他是第四十一舰队抵达百越,刚刚建立狂澜海盗团的时代,才以俘虏身份,加入的海盗团。那时候身无长技,、直到后来两年时间,才跟人学到一手精湛的战舰维修和养护技巧。而如今也是一位一等勋爵,只差一级就可进入到爵士级别,成为真正的世袭贵族。虽无领地,却有王国财政每年的财政补贴。而他们的那位陛下,在对待自己的功臣方面,向来都是非常大方的。

——也正是因此。他才在王国初建之时选择留下,而不是像其他早已经赚够了的同僚们那样,早早的就选择退役。

而如果这次东托利亚战争,王国能够获胜的话,那么别说是三等爵士,二等都未必没有可能。

阿杰瓦现在唯一但心的,就是这场战争他们的赢面看起来似乎不大,只从纸面数据来看。他们敌人的实力,要超过了王国数倍。要把他们击败,想必就连军神化身的陛下,也会感到很为难吧?

不过前几天倒是在军官俱乐部里,听几名校级军官兴奋地说起,陛下亲自率领的主力舰队,已经挫败了西提尔伦王国军抢占LF03跳跃门的企图。迫使他们的敌人在时机和形势都不成熟的情况下,采用类似蛙跳战术的战法,绕过LF03防御基地群,

阿杰瓦对于这种战术战略之类是一窍不通,他不知道LF03跳跃门在哪个方位,更不知道蛙跳战术是什么。不过既然那几位军官都兴高采烈,那么想必陛下指挥的那一战,对整个王国军而言都是意义非凡。而王国军此次东侵,也必然有着极大程度的胜算。这从俱乐部里的情形,就可以看出一二。

——十几天前的时候,舰队上下士气高昂,很多人高声阔论使得那里喧闹无比。然而这些天来,尽管那些军官的神态仍旧无比兴奋,但却反而安静了许多。特别是那些机要参谋和高级军官。在聚餐的时候都尽量注意措辞,决口不提战事。

阿杰瓦知道这些人,应该是知道了部分作战计划,在保持着缄默。而从他们的神情看来,接下来的作战过程,显然是在向朝王国有利的方向发展。

并没有太多时间思考着件事情,驱逐舰气密隔离舱内,早已经返回的新兵们,正在等他回归。而就在他转过身,以身上的微型助推器,转向舱门方向时。眼角的余光,看见LT04跳跃门方向,突然一阵波动。然后一艘红色涂装的战列舰从中驶出。阿杰瓦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它的侧舷,然后惊讶地挑了挑眉,那竟是东正教会的标志,一个银白色的十字架——

※ ※ ※ ※

“剑拔弩张,只怕楚汉军方面的攻击,已经是发起在即!”

四级枢机神甫尤利金叹了一口气,收回了看向舷窗外的目光。转而把视线,转投到在书房中静坐着的柴科夫斯基主教身上。

他赞成主教猊下不干涉东托利亚战局的主张,但是对于柴科夫斯基主教答应楚汉王国的请求访问海王要塞。却并不感赞同。

很显然,楚汉的那位陛下是不怀好意,此去即便不遭软禁,只怕也会在接下来的几个月,暂时性的失去人身自由。

尤利金又在心里对两方的军队做着对比。联军一方军纪涣散,诸国领袖至今都在奢望着,柴科夫斯基主教此次东行,能够在他们和楚汉王国之间进行斡旋。而反观跳跃门这边的楚汉军舰队,却是枕戈已待。这令尤利金发自心里的叹息,只从这一点,就隐约可以看出双方的胜负。

“这就是楚汉王国军的精锐吗?这种程度,简直就是不堪一击!若是有我护教军和君士坦丁骑士团参战,保证足以在三天内,将这些所谓楚汉精锐的舰队撕成粉碎!”

话音来自另一侧的角落中,一位须发银白的壮年男子一声冷哼。“主教猊下,您不愿教会参与世俗纷争这条宗旨固然没错。不过,我认为那最好是针对东正教世界。我们愿意看到一个国家将东托利亚统一,但那不应该是一个异教徒的国家!”

“墨托洛夫大人,请注意您的身份。您是教会军事部队的指挥官,主教猊下的决策,不是您可以否定!”

柴科夫斯基主教身旁,一位穿着一等枢机神甫的中年冷冷地发言。“教会是超越世俗的,只要楚汉王国不威胁到我们教会的根本利益,那么它就不应该是一个异端,也不应该加以干涉!”

“那么难道你们就忍心看到,教会的前途未来甚至存亡,就这样操之于他人之手吗?”

墨托洛夫一声怒吼,站起身后那高达两米二零的庞大身躯,顿时间给予室内所有人巨大的压力。“恕我直言。这令我无法接受!”

“我看你是疯了才对,或者是被害妄想症?”

那位一等枢机神甫一声哂笑:“只要有我们东托利亚近千亿的信徒在,那么哪怕是那位楚汉国王,也不敢轻易挑战教会的权威,他更决定不了我们教会的存亡!这种事情,哪怕是银河一世皇帝也不可以,更无法办到!”

“可李长治镇压我们东正教会时,可是亲自下令屠杀过我们至少三十七亿教众!”

墨托洛夫的面色,已经气的铁青。“米哈伊尔神甫,难道你能够否认这个事实?”

“愿殉教者能与主同在!”米哈伊尔先是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然后睁开眼睛冷笑着反驳。“所以我们更需要吸取当初的教训不对吗?历史早已证明过无数次,信主的人们,未必能给教会带来好处。非信徒的王者,也不一定就会毁灭教会。那位陛下是个无信者,这对我们教会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果这是主的安排,那么我们只要听从就好,不要去妄图改变什么——”

面色阴晴不定的怔然良久,墨托洛夫才再次嘿然冷哼。

“你们这群叛徒,迟早会为今天的事情后悔!他这次索取到了,以后会要求更多!‘

说完也不等其他人的发言,就径自转身走向了书房的舱门,临走之前。又重重地锤了一下铁门。数十吨重的力量,使得整个书房内都仿似为之摇晃了一番,更传出一声令人几乎失聪巨响,

“真是无礼!”

这次米哈伊尔的面色,也有些难看。“猊下,我一直都难以理解,您为何要把这个人,放在了护教军的统领位置上,而且长达三十年——”

“墨托洛夫有能力,而且单纯。如果有些什么事情不满意,他会当着你的面说。而不会采用其他的方式,你不认为这样的性格很难得吗?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对主虔诚!”

柴科夫斯基主教微微一笑,然后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了一旁正在倾听着的四等枢机神甫:“你也是认为我做错了吗?尤利金?”

“不!猊下,我认为您的决策再正确不过。正如米哈伊尔大人所说的,一个东正教世界的王,未必就会为东正教的事业,做出他们的贡献。教会如果参与到世俗政治当中,那么任何王权都会本能地加以排斥——”

尤利金忙微一俯身,以无比肯定的语气说着:“我想我们教会的力量,还远不足以征服银河。如果有一位在宗教立场上保持中立,都由偏向我们的王者,对我们教会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最重要的是,这位陛下不会也不可能在我们这里寻求更多的支持。那意味着,即便他有一日灭亡,那么对于我们而言,也是丝毫损失都没有!”

“是啊!你已经看到了,但是教会里的很多人,却看不到——”

柴科夫斯基主教一声轻叹。“难道一定等到教会覆亡,这才肯省悟吗?”

“我看未必是想不到,只是他们的不愿去想而已,”

米哈伊尔微微摇头。“他们看到的,只是楚汉王国成功吞并东托利亚之后,自己在世俗的利益,会被压制而已。墨托洛夫那个笨蛋,居然到如今都不知道自己被利用——”

“这你就错了,墨托洛夫的性格我知道,他远没你想象的那么笨。那家伙,是真心不想看到楚汉吞并东托利亚,至于那些人的心思,他心里也再清楚不过!”

柴科夫斯基主教微微一笑。“那么尤利金,既然不是对我的决策不满,那么你是在担心雅克明苏本堂那边?”

“确切的说,是但心雅克明苏的护教军和君士坦丁骑士团。”

尤利金面色凝重的摇着头。“后者也就罢了,有尤先科副团长大人镇压,哪怕是骑士团内有部分激进之人。也应掀不起什么大浪。问题是前者,如果墨托洛夫大人还在的话,轻松就可以压制全军,可一旦他远离,那么护国军舰队内部,只怕稍有风吹草动,就可能被那些人所利用——”

“你是认为,我不该把墨托洛夫带过来可对?”

柴科夫斯基主教摇了摇头,再不言语。旁边的米哈伊尔,倒是了解几分,自己身旁这位主教猊下的的心思。

墨托洛夫对那支护国军舰队的感情太深,柴科夫斯基是即担心他放不下,也有避免这个行事鲁莽的家伙,被人给算计的心思在内。主教猊下对这个人的爱重,确非他人可以比拟。

“这只是其中之一,究其根本,还是猊下您不该在这时答应楚汉的邀请,再次访问海王要塞。”

尤利金并不放弃,他知道柴科夫斯基主教并不讨厌自己的部属中,有不同的声音。真正最反感的,反而是那些什么事都闷在心里的家伙,因而言语之间,也是毫不避忌。

“只要您还在雅克明苏,那么任何人都不敢有所异动。即便是没有答应楚汉的邀请,事后也可以完全解释得过去。我想猊下您之所以这时候选择远离,是对某些人彻底失望,转而有意放弃对吗?可是我认为,这时间似乎还太早了些——”

“你果然察觉到了,主教猊下说得没错,把你从雅克明苏本堂带出来,确实是正确的。”

说到这里,米哈伊尔唇角微弯:“其实放弃倒不至于,只是打算把某些新欢叵测的家伙,引出来而已!另外你有一件事也说错了,这次楚汉的邀请,我们还真是不能不去呢!那位陛下,在正式邀请函当中,可是非常明确地声称,要请主教猊下前去海王要塞,在一个半月之后,再次为他主持加冕仪式!”

“楚汉的那位陛下他想称帝了吗?”

尤利金的身躯微震,眼神震惊地看向柴科夫斯基主教端坐的方向。只见后者正苦涩地笑着,尤利金心内一阵恍然。怪不得主教猊下即使明知道楚汉王国的意图,也不得不抛下内忧外患中的雅克明苏本堂动身前往海王要塞。而能够让东正教会无法拒绝的理由,只怕也只有这件事了。

“楚汉内阁的首相大人,可是当面威胁我们。如果猊下无法成行的话。那么很遗憾,他会另寻合适的人选——”

米哈伊尔摇着头:“虽然猊下为他加冕,无论对于他的王国还是我们教会,都是双赢的事情。但若是此次猊下缺席的话,对于我方而言,损失却更超过楚汉方面,这方面的利益衡量,尤利金你应该比我清楚。”

尤利金一阵默然,这件事他心里当然明白。东托利亚如今基本已经在楚汉的掌握之中,有此为基础。日后兵锋无论是向北向西还是向东,都有机会再一次大幅度扩张,其领土绝不仅仅限于东正教区域。这时候若不在楚汉皇权正统性上抢占先机,那才真正是愚蠢之至。

简单一点的来说,就是如果能够在楚汉皇帝加冕仪式上,形成东正教牧首主持的惯例,那么这个国家日后任何一位皇帝,在登基之前都必须寻求他们的支持。哪怕日后有其他教派加入仪式,序列和地位也会排在东正教之后。这对于教会,特别是东托利亚教区而言,利益无可衡量。

“我明白了猊下!此次我们安拿山苦修会,一定会鼎立支持猊下您的决策!”

柴科夫斯基和米哈伊尔相视一笑,此次把尤利金带来,就是准备说服这位教区第二大分支教会的继任者,而从现在的情形来开,结果还算不错。

“其实这一次对我们教区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若是能操作得好,不但可以令教会丝毫无损,还能够借此机会,排除掉一些毒瘤。我只是但心,楚汉国王的那位陛下,不肯就这么轻易放过我们的武装力量——”

米哈伊尔还想再说些什么时,他的注意力,却又转而被舷窗外的景象所吸引。

在LT04跳跃门附近的一处节点,再次有新的舰队出现。看得出来,这是楚汉王国自产的梦幻零系列——帝江级战列舰、句芒级太空母舰、毕方级巡洋舰和精卫级驱逐舰,而且从后部主推进器喷射口的细小差别来看,应该多半是梦幻零系列的高速型号。

“这应该是楚汉的克利福德方面舰队军群!”

米哈伊尔的面色沉凝如水,瞳孔也几乎缩成了针状。几分钟时间,通过临时打通的虫洞穿越过节点的战舰,已经达到四万余艘。而在跳跃节点处,仍旧不断有新的虫洞通道打开关闭着。

——东正教区的特质,使得他们几乎无需特意去安排,眼线就遍及整个东托利亚诸星域,甚至于楚汉王国的舰队内。而据他们所知,目前这个新兴国家当中,拥有如此众多梦幻零系列高速型号战舰的,除了西面的克利福德方面舰队军群之外,就只有北面安东尼奥所辖的方面舰队。然而后者的麾下,数目也不过才五万艘左右而已。

“楚汉军果然放弃了东面的金属矿石航线。”

十二分钟后,陆续抵达LT04跳跃门的战舰,已经达至十四万艘。但从那跳跃节点仍旧在频繁使用的情况看来,还远远看不到尽头。而由于罗托利亚第四防御基地的空港,最多只能容纳五万艘舰船的缘故,楚汉军的大部分的战舰,只能在基地上方停泊。

——而看到那密密麻麻的船只,尤利金不由深吸了一口气,他刚才只觉自己都差点窒息。而即便现在,呼吸也有点困难。

这种壮丽无比的景象,尤利金其实也并非没有见过。六十年前,阿列克联邦东进之时,比之更气势磅礴的大舰队群都见过。然而此刻在LT04跳跃门这里,汇聚的楚汉舰队,给人带来的压力,却远远超过了前者。

“你我不是早料到了吗?东面的矿石航线对于楚汉而言,随时都可以在日后再行打通。而东托利亚,他们却只有这一次机会。”

米哈伊尔重新坐回到了自己的座椅。“其实若非是百越星域,目前对楚汉王国而言,实在是太过重要,我想他们连那里都可以放弃——”

尤利金闻言微微颌首,又感觉有些无奈。其实对于克利福德的方面舰队,很多人都在担忧。也未尝不清楚,楚汉准备将东托利亚诸国的舰队吸引到东部,然而一举加以击溃的企图。楚汉这是在避免战争的时间过长,导致托利亚独立联合体三强国腾出手插手干涉的可能。

——可问题是,此次的东托利亚战争,对于楚汉而言即便是失败,他们也可以选择暂时蛰伏,等待时机。而在那部分靠近楚汉王国边境的小国而言,无论此战中,西托利亚区诸国是否出手干涉,他们都免不了亡国的命运。不是亡于楚汉,就是毁于后者。除了在隆切瓦和辛比斯克一线阻挡住楚汉王国的兵锋之外,他们没有其他的选择。

哪怕是明知道那位军神陛下的图谋,也无力阻止么?

尤利金心内不由苦笑,这种感觉还真是令人难受。

“他们把军力集中在LT04跳跃门,应该是准备辛比斯克方向发动攻击了。我的军事幕僚告诉我,楚汉王国如果不动则已,一旦开始攻击,必然会在击溃联军主力舰队后,直扑内德尔星域,甚至阿奇扬——”

米哈伊尔转过了视线。“尤利金四等神甫,您认为联军有几成可能,抵挡住楚汉军的攻击?”

“即便是克利福德的方面舰队不参战,联军舰队胜利的可能,都不到百分之十。”

“那么如果加上我们护教军舰队,以及君士坦丁骑士团呢?”

“这个就要问我们的护教军统领大人了,不过照我看来,胜算也不是很大。”

尤利金的心情无比的低落。“而且如果教会参战,那么无论胜负,对我们都没有任何的好处——”

同一时间,在这艘战列舰的舰桥。墨托洛夫在司令官坐席上,把那右手的扶椅蓦然生生搬碎。

“大人,向楚汉军方面申请散去米氏粒子的请求,已经被对反拒绝!并且对方还要求,让他们的舰载格斗兵登船检查——”

似乎是为自己的上司那骇人的神态所惊吓,那位站起身回报的通讯组少校,面色死一般苍白。

“我知道了,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把通讯发出去吗?”

看见通讯官猛力摇着头,墨托洛夫勉力平息自己的怒意。他知道,这并非这小家伙的错。“那么就回信,我们拒绝他们的人登船!”

话音顿了顿,墨托洛夫眼望向了舷窗外。在这艘圣彼得战列舰附近,四艘王国军战舰已是不断逼近。这令他眼中的怒意愈发强烈,但又充满了深深地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