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袭县令

第59章 葫县的官场生态

第五十九章 葫县的官场生态

自从王晨遇害后,任何朋友见到林贵,都会认为此人已死。

身体上的伤在三个月的修养中,已然痊愈,连疤痕都淡了许多,但心灵上的伤痕永远不会痊愈,直到再次绽裂。

双眼无神,似乎很害怕把目光放到某一个人身上,这就是华庆峰在县衙刑房见到的林贵。

“孟县丞,您没有加盖葫县官印,就将林衙役判为死刑,报奏府尊了?”

华庆峰有些奇怪,虽然孟庆唯对他很是无礼,但绝不会在这种官场规矩上犯错:越过顶头上司,直接服从上级。

“您太瞧得起我了,我不过只是一名小小的县丞,哪有权力勾决人命官司?”孟庆唯皮笑肉不笑的道:“本县县令多不在衙门坐堂,行踪不定,既然本官无法请示,就只得将本案奏报铜仁府,难道本官做错了吗!”

“呃……”华庆峰被堵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就无所谓了,因为华庆峰从公文副本上得到了补偿。

“孟县丞,您这上面说……”华庆峰顿了顿,给了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孟庆唯对于这个愚蠢的表现视而不见,因为花晴风只是个刚刚赴任的知县,没经验没人手,除了官大一级,没有任何地方能压的住孟庆唯。

“如果有不妥的地方,太爷自然可以向上峰奏明,不必顾忌,下官尚有公务,请容我告退。”

说完,孟庆唯对华庆峰随便的一拱手,便命白米带着林贵离开了刑房。

而留在房中的刑房司吏程义,现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甚是尴尬,不由的感觉好笑。

王晨出事后,县衙众吏心里都知道这必是孟庆唯的幕后老板齐木所为,连典吏都无法对抗,像他们这些县衙小吏就更不敢生对抗之心。

混沌了数月葫县形势已然明显,

典吏王晨已死,不再值得一提。

知县花晴风既无人无钱,又无胆无谋,只靠着手中印把子做一个泥塑木胎的人像,位于势力的底层,不值得投靠;

主簿王宁势力集中在城外,与各族土司关系密切,虽然土司之间常有争斗,也不可能全心全意支持王宁,但人数、武力毕竟都在齐木之上,所以在葫县政治生态中位于第二位,如果吏员是出身苗家各寨,或经办少数民族事务,王宁是不二选择;

县丞孟庆唯的势力主要在县城之内,与屯军外的汉民乡绅关系密切,且外有齐木作为强援,可以说是县衙内的老大,对于汉家书吏是非常值得投靠的。

所以在各势力间游走的程义,终于在孟庆唯的封官许愿中,站在了孟县丞的旗下,

林贵火速被捕,孟庆唯做出判词送达铜仁府,都离不开刚刚升任刑房司吏的程义配合。

明时官衙中设有六房,首领官是没有品阶但仍然属于朝廷命宫的典吏,旗下办事人员就是各房的书吏,书吏乃是六房中正式人人员,在吏部有档案,用二十一世纪的话说,就是有编制的正式员工。

而在书吏之下还有“贴书”,也就是临时工,之上便是司吏,若县中典吏出缺,那么各方的司吏就是货真价实的各房一把手了。

“程司吏,”过了好一会,华庆峰才开口打破沉寂:“仵作验尸说这是一具女尸?”

“正是如此,太爷。”程义喘了气,才回答道。

即便投靠了孟庆唯,也不代表程义有本钱可以视正七品为无物。

低头沉思一会,华庆峰道:“既然如此,我想亲自勘验尸身,可否?”

程义想了半天也没想到的理由,毕竟是人命大案,只好陪同知县老爷再去勘验尸身。

孟庆唯回到家中,却看到杨顺举已在家中恭候。

“人命大案,所以处理的久些,让杨生员久候了,”孟庆唯摆出待客的笑容,向主座旁的椅子伸了伸手。

“学生已被褫革功名,不敢再称生员,”杨顺举等孟庆唯在主座坐定,才将半个屁股放在椅子上,恭敬地道:“只愿堂妹沉冤得雪,残民皂隶罪有应得。”

孟庆唯摸着桌子上的包裹笑而不语,笑的杨顺举头皮有些发麻。

杨氏失踪半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其兄却对其下落毫不关心,而杨顺举与她同姓不同宗,却拼命闹事,难不成他与杨氏的关系比杨茂鹏还亲密?

就算如此,今天杨家近百人大闹尸场,即便杨顺举在杨家地位崇高,也不是轻易能做到的。

那么只有一个原因,杨顺举原来有生员功名,按律免除自家农税,所以其名下至少挂着杨家一半田地,王晨褫革其功名得罪的不是杨顺举一个人,而是整个杨家。

在这种情况下,杨顺举说只为堂妹冤情,为官多年的孟庆唯岂能简单相信。

“功名被褫革也并非不能补救……”孟庆唯捏了捏包裹中硬物,继续道:“杨生员乃忠义乡绅,在一年前就为本县代书,而王晨刁滑贪婪,借杨家冤案索贿不成心生恶念,诬杨生员调词架讼,实在可恶,待上官查明真相,本官必上报恢复你的功名,可否?”

“代书”是明清时期的县衙临时工,其工作就是代不认字的人写讼状,常由无心科场的秀才出任,

如果杨顺举乃是县衙的代书,那么即便与杨茂鹏不同宗,也可代其书写讼状。

“多谢赞府,多谢孟大人,”杨顺举一激动,什么谄媚之词也就出来了。

“当然,此事尚需本案了结,你可回家静待佳音。”孟庆唯道。

“多谢赞府大人,”杨顺举立刻站了起来,一步三拜的后退退出厅门。

看着杨顺举的身影消失,孟庆唯微笑地喃喃道:“谢什么,你不是已经谢过了吗。”

说完,把滚出的一块银元宝塞回包裹之中。

华庆峰从停尸房走出,摘取蒙在脸上的简易口罩,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有什么好看,那么恶心,”花晴风在一个墙角处干呕,他明明和华庆峰共用一个鼻子。

“程司吏,尸身你也看过了,如此肿胀连是男是女都看不清,又怎么分辨出是杨氏?”没有理睬脸色苍白的知县,华庆峰转头向刚刚走出来的程义质问。

程义脸色如刚才的死人一般铁青,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看到真相后愁的。

“县尊这是何意?”程义只好硬撑着回道。

华庆峰没有回答他,却挥了挥手让程义回刑房,而自己则向二堂走去,

因为他刚才看到,丁茂才带着一个保正打扮的人走进县衙大门。

“你就是发现尸身的保长?”

回到二堂,华庆峰便让所有人退了出去,包括丁茂才。

保长见到华庆峰,就立刻缓缓拜下。

“回太爷的话,昨天傍晚,我同村牛二在河滩上发现一具无名尸体,我才报于县中。”保长被华庆峰扶了起来,有些受宠若惊。

“那么杨茂鹏是如何辨认出此乃是其妹杨氏的?”

“这……”保长有些支支吾吾。

“这里没有别人,你说的话只有你知我知,对此你可相信?”

说着,华庆峰看了眼堂前站着的丁茂才,他那个位置听不到堂内再说什么,还可以帮二堂看好来人。

“太爷说话,小人自是信的,”保长心里却骂道:给齐木脱靴的,还说什么信不信的。

不过即便这么想,保长并没有隐瞒的打算,将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道来。

花晴风一边听一边想插话,但是却被华庆峰晾在了一边,讨了个没趣,只好寻了把椅子坐着,耐着性子听保长从“他家一只鸡一次生了四个鸡蛋”开始讲的奇幻之旅。

这其实不是他的错,谁让花晴风一上来就是七品的大老爷呢?

如果做过基层工作,那么花晴风就会理解,老百姓讲自己的事情来,能一天一夜也到不了主线,说白了还是工作经验太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