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情:湿身为妃

117 若是了断

联们保我能联我。那一日长门宫发生一切时,赵明暄正站在永鸾殿外的长廊里,眯眼看着那漫天烟雨。

灰蒙蒙的,犹如此时的心情。

他手上拿着月影刚刚传来的线报,上面只有一句话——狼王并未出城。

也就是说,云天啸迄今为止并未回去北蛮,而是藏在了京城某个地方。那么,云天啸派人潜入宫中,与苏枕月暗中联系,也是有着极大的可能的。

于是,如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赵明暄最不愿去相信的方向。可是,此时,又怎能不信?

也就是在这一刻,赵明暄忽然有些明白了自己的心,那些在苏枕月面前总是纠扯、烦闷,甚至无端的恼怒,都不过是因为在意而已。

是的,他是在意她的,也正是因为自己的在意,才会不断地对她的不顺从而恼怒,才会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她的不好,从而不要让她成为自己的软肋。

可是,殊不知,自己越是如此告诫自己,那种在意却愈发深刻,直到最后超越了理智,随着汹涌怒火忽然爆发。

“苏枕月,你如此对朕,朕又何必在意与你!”赵明暄捏紧掌心,用内力震碎了手中的线报,却仍是发泄不了胸口的窒闷与气恼。

若,她的心真的已不再属于自己,那么就……亲手毁了她!至少,这样做,这世间,便不会再有什么女人可以牵动自己的情绪,他赵明暄、永宣帝、庆国的皇上,只是一个手握乾坤、坐拥江山的无心帝王!

有了这个想法,赵明暄呼出一口气,缓缓转过身,朝前方走去。

这时,张公公急匆匆迎面而来,虽打了伞,却仍是淋了满脸满肩的雨水。

“皇上,皇上!皇后……哦不,苏氏她似是疯了!”

赵明暄心头一震,“什么意思?”

张公公道:“刚刚奴才领旨去长门宫,却见苏氏与沐昭仪大成了一团,简直……简直跟疯了似的!”

“疯了?”赵明暄攥紧了掌心,微眯起潭目,冷笑,“又想耍什么花招了么?”

“随朕去看看,她是怎么个疯法儿!”赵明暄负着双手,边走边道。

长夜如歌,雨水簌簌地吟唱不休。风卷帘动,凋谢了满地岁影。

长门宫,却是比往日更清冷了些。

紧闭的宫门被打开,赵明暄缓步轻行而来,白衣青衿,宽袍长带、微微地一摆袖,只是淡淡的神情,便如从天街上来,高傲而尊贵。

他居高临下盯着苏枕月,目光苍白而冷漠:“听说你疯了?”说到这里,却是一声冷笑,“苏枕月,你还有多少花招,尽管使来!”

苏枕月嘴巴张了张,终于没有发出声音,低下头去,只看见藏在掌心里,那块泛着弱光的锋利瓷片。

“我没有疯,此时此刻,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至少,我终于明白了自己最应该做什么。”她如此轻轻地说着,微不可闻。

这一刻遥远的凝视,隔着浓浓夜幕,在那瞬间把思念焚成了灰烬。痛苦的滋味不断涌上,犹如拔不出来的刺,在骨头里面辗转折磨,痛彻骨髓。

“朕实在想不透,为何这皇宫能令狼王的人随意进来。又或者,狼王也曾来过的吧。”说到这里,赵明暄勾起嘴角一笑,却是森森地瞥了过去,“却不知这长门冷宫,竟也有不少人挂念!”

苏枕月似是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转过脸,透着窗纸的裂缝望向苍茫的夜色:“皇上想说什么,想做什么,今日便一并说一并做了吧。如此这般的拖着牵扯着,不累么?”

犹如剑刃般的寒光在赵明暄的眸子里掠过,划破了黑暗的底色,“朕很早之前便找到了治愈你隐疾的药,可惜,用不上了。”

如此说着,他脸上露出了一种扭曲的笑容,残酷而冰冷。抬起手张开手掌,那里面赫然放着一只瓷瓶。

接着,在苏枕月略显惊诧的目光之下,他缓缓合起掌心,倏地用力地捏了下去,“啪”地一声,生生地将薄薄的瓷瓶捏成了碎片。

这一声不大的碎裂声,却成了一把沉重的铁锤,狠狠敲击在苏枕月柔软的心间,最后残留的一点执念,碎了。

“你背叛朕,更与庆国敌方之人暗自互通有无,置朕的颜面于何地!”

“你同狼王的关系不清不楚,更令朕蒙羞,朕却已不想再在你的身上花心思。之前所有的一切,朕,都不愿再去追究!”

“其实,你自己也不想活了吧,那么,朕便允你自行了结。你死之后,朕仍会遵守之前‘一生为后’的许诺,以皇后的称号将你下葬于帝陵。”

说完这么一番话,赵明暄掉过头去,身姿依旧是高贵挺直,在昏黄的烛火光亮中绝然而去。

对于赵明暄来讲,能在苏枕月死后仍保留她皇后的名号,已是所能给予的最为宽容的恩赐。

可对于苏枕月,则是带着无限的误会与委屈走向死亡。而他那番“宽容”至极的话语,更是她弥留在世间最后时日之时最大的讽刺。

“皇上。”苏枕月捏紧了早已在手中的碎瓷片,尖锐的棱角割破了皮肤,却并不觉得疼。她站起身,喊住了赵明暄,却是道:“我死不足惜,只望皇上能告诉我莫嫣怎样了。若是……若是她还活着,求皇上放了她。”

赵明暄微偏过脸,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她死了。”

最后的希望瞬间破灭。

苏枕月只觉得再没有一丝力气,缓缓跪坐在了地上。

外边,雨声寒碎,风声欲断,只在咫尺的朝暮间,繁花谢去。

苏枕月张开手掌,看着掌心血迹点点,浅浅的忧伤宛如流水,不经意地滑过她的眼波深处,而她却轻轻地笑了。

所有的纠缠与烦扰,便在此时,一并了断吧。

一片薄薄的碗瓷,按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瓷片划破了青色的血脉,惨白的肌肤象是裂开一条缝,渗出一滴小小的血珠子,慢慢的、慢慢地晕染开,一长线、一大片,滴滴答答地流淌了下来。

片刻之后,满手都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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