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那个人，可能还活着
满手的血泡被挑了，挤出深褐色的淤血。用酒精擦拭干净，再喷上消炎生肌的药水，最后拿纱布缠上。
林柒柒的手艺自然是不错，没有把赵晋原的手包成肉粽子似的，拿筷子都还活动自如的。
饭桌已经摆好了。
香喷喷的高粱米饭上放了八个光溜溜的窝头。一大海碗的红烧肉炖土豆，一碟子蒜苗拌香菜，还有一小盆土豆白菜汤。
四个人围着饭桌坐下，有饭有菜有汤，热气腾腾的晚饭。
卢招娣性子外向，不扭捏，饭吃到一半，就跟刘爷爷关系可好了。一句一句爷爷叫着，还说能陪人家喝两盅。
林柒柒好心提醒：“招娣姐，这个酒可辣了。上一次我喝了一酒盅，差点给我送走了。”
卢招娣小得瑟的抬了抬下巴。
“柒柒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我家以前就是酿酒的。在我们新河，以前有个远近闻名的烧锅酒，那就是我爷爷开的。我从小当男孩子养的，断了奶就知道酒是啥滋味了。就这酒，给我来一斤都不在话下。”
“新河，烧锅酒？！”
刘爷爷忽然变得激动非常。当年，他们部队就是在新河换防走的。新河的烧锅酒烈的很，香的很，百里之内都出名。
“姑娘，你是江城新河的？”
卢招娣笑着点头：“对啊，但新河就是个镇，不是很出名，爷爷你也知道？”
“嗯，爷爷知道。那姑娘……有没有听老人说过，你们那曾经遭过土匪？”
“遭过啊，听爷爷说，那时候我还没出生，我爸爸也不大，世道乱得很。开始有解|放|军驻防，安稳了一段时间。后来解|放|军走了，土匪就去抢劫了。
我家的酒窖被抢了一空，一年的收入都没了。但我爷爷很乐观的，说酒没了能再酿，钱没了能再赚，总比人没了强。因为那一次新河被抢走了不少壮劳力帮他们打仗，还抢走不少女人上山过日子。”
刘爷爷更激动了，手上的酒都端不住，赶紧放到桌上。
卢招娣和林柒柒都不懂刘爷爷怎么了，相对一眼后，一起去看赵晋原。
赵晋原知道怎么回事，放下筷子，沉了脸色。
“卢招娣，那你爷爷有没有再说点别的？比如，那被抢走的男人都怎么了？被抢走的女人又怎么了？”
卢招娣想了想，回道：“爷爷倒是说过一嘴。男人都被土匪赶着去打仗了，开始抢劫百姓，后来遭遇了小鬼子，又保护百姓，慢慢就都打没了。
女人回来三个，有一个大肚子的，被人指指点点的受不了就跳河了。有两个婆家不要，娘家也不要，就去山上当姑子了。”
多年前的事，刘爷爷忽然听到，还是不能释怀。
长长叹口气：“我记得，在新河西北的山坳里有一个姑子庵，好像叫庆善庵吧。”
卢招娣眼睛猛地瞪大：“爷爷，你也是新河人啊，居然还知道那个庵堂叫庆善庵！”
刘爷爷落寞的摇摇头头：“我不是新河人。”
慢慢端起酒盅，仰头一口喝了。酒盅落到桌上，带着遗憾的说了一句：“爷爷以前在那儿驻防过。”
卢招娣对刘爷爷肃然起敬，端起自己的酒就随了一个：“失敬了解放军爷爷。”
都说酒能消愁，但酒入愁肠，是愁更愁。
“我们部队当年在新河奉命驻扎过，所以爷爷知道你说的烧锅酒。爷爷还知道，在烧锅酒的后面有个布坊。布坊家的大娘子手特别巧，纺织出的布自带自带花色。那花儿鸟儿，就跟活了一样。”
卢招娣拿起酒瓶子又给刘爷爷满上一酒盅。
“爷爷说的这个大娘子，很像我奶奶的一个故人。我奶奶有个老姐妹长得好看手还巧，但是命不好。嫁到布坊没几个月就死了男人，没过几年又被土匪抢了。我奶奶以为那姐妹早死了，但后来去庆善庵上香又遇见了。”
刘爷爷手上的酒盅忽地掉到桌上，里面的酒洒了一桌子。
声音哆嗦着：“姑娘，你奶奶的那个老姐妹是叫月桂么?”
卢招娣吓一跳，赶紧摇头：“月桂么？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她在庆善堂叫是空。小时候，奶奶带我去庆善堂上香，是空师傅还送过我一个八面都绣着小兔子的的沙包呢。”
是空么？
但月桂最喜欢小兔子，曾经用的帕子上，绣的都是活灵活现的小兔子。
刘爷爷之前还精神矍铄的，此时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
推了酒盅，说了一句“你们慢吃，我困了”，就离开饭桌，去隔壁屋子了。
林柒柒担心的想去看看，却被赵晋原拉住，并轻轻摇摇头：“月桂奶奶曾是爷爷的昔日恋人。爷爷以为她早就去世了，现在看来，或许还在人世。”
林柒柒惊的瞪大眼睛，卢招娣也吓的捂住嘴。
晚上，卢招娣兴奋都睡不着，问林柒柒。
“看刘爷爷那模样，好像是旧人难忘。柒柒，你说刘爷爷会去千里寻人吗？”
林柒柒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希望他去寻一寻。惦念了半辈子，为她终生不娶，就算不想着还有什么结果，至少，可以给两人一个交代。”
“但是，这一阵破除|四|旧的风气很重，和尚姑子被政策还俗的很多，也不知道是空师傅是不是还在庆善堂了。”
“……”
林柒柒忘了这个事实。
刘爷爷好容易知道了旧爱所在，兜兜转转，却又一次要错过么？
翌日，是一周四天教学的最后一天。
过了这个一天，学员可以回去休息三天。
一早，学员陆陆续续进来，都主动将前一天的作业交到前面的讲台上。
林丽最后一个进来，递上她的作业。
林柒柒拿起一看，依然是歪歪斜斜的三五行，敷衍的不能再敷衍。
等所有学员坐好，林柒柒将大家之前三天的作业都拿出来，让大家评出优等作业和差等作业。
“各位学员，你们来这儿培训，是学习一个卫生员的必备技能的。如果你们来这儿只是混日子，态度不端正，那我劝你们现在就离开，省的浪费时间。
因为在你们学习期间，我会做一个综合评估考核。综合考核不过的，我会提交上去，建议卫生院撤销你们现有卫生员的称号。
考核的第一项，对作业的态度和知识点的掌握，大家已经给出结果。三次作业六十分以上的算及格。林丽三次作业都是二三十分，作业这一项目，视为不及格。三项不及格视为淘汰。”
林丽一听这话，再不能淡定，起身怒道：“这不公平，你之前没说还有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