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第一百八十章
冬天的寒风凛冽, 刮在皮肤上, 无穷无尽的冷。
风荷站在球场的边上, 风扬起他额前的碎发, 连没有扣好的队服外套, 都像是受到冷风的特别关照, 衣衫猎猎, 如同飘扬的旗帜。
平等院凤凰的目光，落到风荷的脸上，比深冬的风还要冷, 如同刀林剑雨般的凌冽。
这个如同是U-17集训营里王者般存在的男人，被所有人尊称为头儿，在实力超群的同时, 同样也拥有冠绝天下的气势和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
在刚才那一瞬间, 平等院凤凰几乎都不敢相信，竟然被国中的小崽子一再的当面挑衅他的尊严。
而现在, 除了那个离开的毫不犹豫的越前龙马之外, 这个高高的立在球场边上的少年, 正用凛然不惧的目光注视着他, 浅蓝色的眸子就如同西伯利亚万年不化的寒冰, 坚硬而冰冷, 为了守护而冰冷僵硬，冰冷而僵硬的守护着，坚定若磐石, 无可动摇。
在球场内外一片寂静之中,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刚离开两步的越前，他转回身，难得的在三白眼的同时露出笑容来，“耶？不错哦，风前辈。”说着就伸手来拍风荷的肩膀。
谁也没想到，就在他一拍之下，风荷竟然顺着他的力道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越前被风荷的倒下吓了一跳，“风前辈，风前辈？”
其他人也在风荷这一倒之下反应了过来，大叫着他的名字从球场边上跑了上来。
这种突然的倒下，实在太过于吓人了。
“真是，让人惊讶啊。”在球场上守着晕倒过去的德川和也的鬼十次郎难得的感叹了句。风荷是属于黑衣革命军那边的，其实和一直呆在集训营，和胜利组一起的鬼并不是很熟。所以现在见到他的举动，怎么也让鬼有些惊讶。
入江奏多却是笑了笑，“这不是很好吗？”顿了顿，“我就说嘛，这个小鬼很有意思的。”之前在球场上，不管他演得如何，都是这样面无表情的样子，但却让人丝毫不觉得不被尊重。之后他就对鬼说过，这是个特别有意思的小鬼。
鬼摇了摇头，有些担心，“也不知道受伤严不严重，竟然敢去接平等院的球。”那可是连德川都被打得吐血的球，竟然敢拿着球拍就上了。
“哈哈，等会儿德川没事的话，我们就过去看看他吧。”入江奏多扶起德川，“现在，我们就别去挤了，他都快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了。”接着感叹，“人缘真好呢。”
“嗯。”鬼十次郎答的是前面一起去看看那句，后面的，就当没听到好了。
等风荷醒来的时候，是在集训营的医务室，他之前也曾因为小伤来过，所以并不陌生。下意识想要坐起来，没想到一动全身就痛，他也忍不住微微皱眉。
“醒了？”幸村熟悉又温柔的声音传入风荷耳中，然后下一刻，他被人一左一右扶了起来，让他能顺利靠上床头。除了幸村之外，还有他家好友。
“谢谢。”坐好之后，风荷朝两人道了谢。
不二难得的眯着眼睛没有笑，话问得很温和，“觉得哪里不舒服？”
风荷很诚实的回答了问题，“有点痛。”
“痛得很厉害？”幸村也有些担心起来，虽然刚才医生来检查过了说了没事，但现在听到风说痛，又怎么会完全不担心。
“现在好多了。”风荷缓过了刚醒的时候最痛的那一阵，就觉得好了不少，虽然还是全身都痛，但尚在忍受范围之内了。
“那个球力道太大了，”不二虽然平时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他也确实是温柔的好少年，但严肃起来，就会让人感觉到压力，“好在你将力道分布到了全身，也利用旋转也削减了部分力道，不然硬接的话，只怕受伤更重。”顿了顿，不二也有些庆幸，“幸好现在还没造成什么不可逆转的伤害。”不然的话，对风之后的网球生涯，也会造成危害的。
比起不二来，幸村更是干脆，作为部长，他直接带着几分气恼斥道，“真是长本事了！德川前辈被打到吐血的球你也敢去接。”
幸村的话，虽谈不上疾言厉色，但对于以气势迫人的神之子来说，已经是罕见的生气了。
知道幸村生气是因为担心自己，风荷也不气恼，而是转头认认真真的看人，“那个球，我会去接的。”就算知道接不住，就算知道会受伤，他一样会去接。
不二叹了口气，“不止是因为越前吧？”这就是风啊，就像他之前说过的，温柔，且正直。
“啊，”风荷没有否认，“不管是谁，我都会去接。”他无法坐视，有人在他面前背后伤人。
这就是这个被称为风的少年的坚持和执着。
幸村和不二闻言，还来不及再说什么，医务室的门就被人敲响，听到敲门的声音，幸村和不二两人终于不再紧盯着风荷，而是看向门口，风荷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跟着看了过去。
要知道，幸村和不二两人同时这样看人的时候，就算是他，也会觉得很有压力的。
“风***醒了吗？”从门外探头进来的，是入江那颗有着卷曲头发，毛茸茸还挺可爱的头，之后跟着他的，是鬼严肃的脸，“人醒了？”
“入江前辈，鬼前辈。”幸村收敛起刚才的怒气，恢复了温和客气的表情，“风刚醒。”在外人面前，又是无懈可击的神之子了。
“入江前辈，鬼前辈。”就算坐在**，风荷也老老实实向着来看望他的两个前辈打招呼。
“不错不错，”入江奏多进屋的脚步踏得很轻快，“接了平等院一个球，被震晕过去还这么快就醒了。”真是个有潜力的孩子，竟然能在那样突然的情况下接下平等院的那个球。
“你现在去接平等院的球，还太勉强了。”鬼一脸严肃，他其实只是看起来凶狠，对这些国中生们都还不错，心地很好。之前，也是他和入江救下了快要被平等院从精神和肉体上摧毁的德川，“而且，幸好比赛已经结束，不然连你也会被赶出集训营。”越前那孩子就是因为平等院和德川的比赛还没结束，就去帮德川接球，才会被请离U-17集训营的。
知道鬼其实是好意，风荷没有任何反驳的点头，“我下次会注意。”对于真诚的关怀，要好好的道谢，“谢谢你，鬼前辈。”
他现在，还不能离开这个集训营，虽然总是会忘记，但他的任务，还并没有完成。
“这，这有什么好道谢的。”鬼严厉的外面下，其实是个挺腼腆的人，特别是面对别人善意的时候。听到风荷这样跟他道谢，就有些不好意思的撇过脸。
“好了好了，风***没事就好，那我们就先走了。”入江笑着拖走了鬼，“他就交给你们照顾了。”
幸村和不二都没有什么异议的答应道。
就在鬼和入江两人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风荷突然扬声，“等一下。”有件事，他突然想了起来。
两人停下脚步回头，入江偏了偏头，“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球，我下次一定能接得住。”没有半分提高的声音，风荷淡淡的宣告着一个事实。
两人都愣了下，还是入江先笑了，“那我们就期待着咯，你们这群国中生，比想象的还有意思呢。”而且，潜力无穷。
等鬼和入江离开之后，风荷才转头看向不二，“越前呢？”
“已经离开了，”不二眯回眼睛微笑，在风荷眼里，看起来顺眼多了，“他让我转告你，谢谢你。”
风荷在心底笑了笑，他可以想象小王子压着帽子不情不愿的说这句话的别扭样子。
“还有，下次有机会，想和你打一场。”不二继续道。
风荷点头点得很心甘情愿，“啊，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和他打上一场。”
“想要好好打球，”幸村双手抱胸，神之子气场惊人，“就别再做这种能力范围之外的事，一但身体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连运动生命都会缩短。”当时看到人倒下的瞬间，连他也被吓得心脏几乎漏跳一拍，好在最后没什么大问题。
这次，青学的天才也毫不犹豫的站到了神之子一边，“幸村说得没错，这次真的太危险了，德川前辈就是帮越前接下那个球，才会受伤吐血的。”
“可是那个球如果打到毫无防备的越前，不是更危险。”在双重压力下，风荷还在试图挣扎。
“以你的反应速度，拉着越前避开也不是不可能。”幸村又怎么会这么轻易被风荷说服，轻易的找出他话里的漏洞，一针见血的指出另种可能性。他当然知道以风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不管那个男孩，或者说，不管站在哪里的任何人，风都绝对不会不管。但是，并不是只有那一种方法才能救得了对方，与其勉强去做能力范围之外的事，不如务实的寻找另一种可能性。而且，他不觉得风完全没想到过这种可能性。
“没错，”不二虽然热爱网球，但却绝不是死板的人，或者说，天马行空不拘一格，才是他网球技术中所蕴含的灵气，“这种情况，并不一定非要接下那个球。”
“我不会避开的，”风荷却是毫不犹豫的摇头，“我不会，你们同样不会。”因为，我们都是打网球的人，所以我知道，这里没有一个人，会在能够接住球的情况下避开网球的，哪怕，接住的可能行渺茫到百分之一。“只是……”
风荷抬眸正视，冰封般的眸子如同遇到春风的水流般融化开来，目光里几分诚恳和动容，还有微微涌上的歉意，他开口，用最诚挚的声音道，“对不起，”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还有，“谢谢。”所有愤怒下隐藏的关心，他都明了，所有担忧中的真心，他都感觉得到，所以这句谢谢，他认真的说给他们听。
一时之间，就如同春回大地，连室内的空气好像都变得温暖了起来。
幸村闻言怔了下，随即摇头叹笑，“真是的……”那么认真道谢的样子，真是让人想生气都生气不起来吧。
不二则直接笑了出来，栗色头发少年的笑容，就像冬日里阳光，温暖而明亮，“不需要道谢啊。”
风荷开口之后，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微微偏转了视线看向窗外。
一看之下，他差点被吓了一跳，好在脸上的表情足够凝固，才没有露出惊容。
只见擦着透亮的玻璃窗上，有一只小天狗，使劲趴在上面，连脸都挤得变形了。然而玻璃的光滑程度并不足以支撑他做出这样的事来，所以他慢慢的滑到视线范围之外，又锲而不舍的爬上来，继续趴着。每次都眼巴巴的盯着窗户里面，可怜兮兮的样子。
“尾红……”风荷话只说了一半，就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进风荷这一提醒，两个大魔王才很有默契的想起这件事，不二笑眯眯的打开窗户，“抱歉抱歉，把尾红忘记了。”
幸村则说得很直接，“尾红太吵了。”刚在医务室内上上下下，唧唧咋咋，连医生看诊都被影响到了，所以才被赶到了窗户外面。
后来风荷醒来，他们就关注风去了，使命趴在窗户上的尾红就被忘记了。
尾红被放进来之后，立刻蒲扇着翅膀飞到风荷的病**停下来，“少主，您醒了，您没事了吧？尾红刚才担心死了，突然就看到您倒下，小的吓得差点从树上摔下来……”
咋咋呼呼说个不停的样子，让风荷也差点忍不住要扶额，他稍微提高了声音，“尾红。”
听到风荷的话，尾红总算暂时停止了喧哗，“少主，有什么事要吩咐小的吗？”
“没事，”风荷仗着反正幸村和不二两人也知道尾红的事，毫不掩饰的和小天狗对话，“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已经没事了。”他大概是知道尾红为什么会被魔王关到窗户外面了。
因为太吵了。
“少主没事就好。”尾红也松了口气的样子，“那小的就先离开了，少主有什么时候召唤小的就是。”
“好。”风荷点点头。
尾红在朝幸村和不二行礼之后，才一扬翅膀，提着他的小棍子离开了。
风荷既然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伤害，也就不需要继续呆在集训营的医务室。虽然不比医院那么重的消毒水味道，但医务室也不会呆起来舒服，还是回寝室感觉更好点。
对于他偶尔的任性，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能够被迁就的。
就是在他试图下床的时候……
“我自己能走。”风荷表示他又不是瘫痪不需要人扶，况且现在身上也没那么痛了，只要稍微活动一下，自己走路肯定没问题。
然后，风荷同学这句自以为已经非常义正言辞的抗议被无情的镇压了，大魔王们联起手来，可是很厉害的。
“其实已经不怎么痛了，头也不昏了。”被人扶着的时候，风荷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
不二闻言转头笑了笑，声音里，是种直转人心的温暖，“偶尔，也依赖下我们吧。”总是被风有意无意的照顾，偶尔也会想要在需要的时候照顾下对方啊，他们是好友不是吗？
“不二说得对，”幸村的话也很温柔，“这种时候，你就不要逞强了。”
“没有逞强啊……”风荷默默的移开视线，他只是有些不习惯而已。
幸村和不二两人见状相视一笑，温暖而温柔的气息，渐渐的弥散开来，将这一刻酝酿成记忆里微甜的回忆。
三人回到寝室的时候，白石也已经回来了，看到风荷又是一阵关心。
说笑几句之后，风荷也有些累了，“我先去洗澡。”今天这一天，又是血又是汗的，哪里都觉得不舒服，洗干净上床躺着吧。
“你自己可以吗？”幸村闻言有些担心的问道。
不二也是不放心，“伤口不能沾水。”
作为201最后的良心，很甜的喜来喜直接道，“让我来帮忙啊。”说着就顺手帮风荷取下毛巾。
风荷怔了下，随即想也不想的拒绝，“我自己可以！”他不需要人帮忙洗澡啊，真的不需要！
虽然一起去泡温泉的时候，他已经把最后的良知丢掉了，但是感觉还剩点渣渣在那里。
就不要连渣渣一起践踏了吧，不然连他也会觉得愧疚的。
然而，风荷拒绝的话已经被无视了，不二摸了摸下巴，笑了笑，“我也来帮忙吧。”虽然白石很可靠，但这种情况下，两个人好像更方便点。
“不用了！”风荷这次接话无比的顺溜，一个人要帮忙就够可怕的了，难道他还要被两个人盯着洗澡吗？
幸村闻言轻笑了声，蓝紫色的漂亮眼睛就看了过来，笑意流转的眸子，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风这是……害羞了吗？”
他不会害羞，他只是想抓住良知最后的尾巴。
不不，除了这个之外，好像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是被他遗忘了的。
是什么来着，之前还一再告诫自己要记住的！
啊，想起来了，他的性别观！
已经死去的性别观，到了这种时候，他就觉得已经到了该把这种东西从坟墓里挖出来用一用了。
他不想最后来坟前烧纸，更不想给性别观坟头插旗。
真的，除了要完成任务之外，他应该还捍卫下自己的节操的。
但是，现在来想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风荷的思维一时之间陷入怪圈之中的时候，因为没来得及及时答话，不二已经就着幸村的话笑了，笑眯眯的天才很可爱，可爱得就像长了两只恶魔角的小天使，“没想到风酱在这方面这么可爱呀？”竟然会因为这种事情害羞？
白石则笑得很爽朗，他手往风荷肩膀上一搭，“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前几天不是还一起泡过温泉吗？”
四天宝寺的部长对着女性可能会害羞腼腆，在同性面前可大方来着。
风荷瞥了眼笑得很帅气的喜来喜，十分只有告诉他真相的冲动，不知道某人会不会就此裂开。
在心底反复告诫了自己三遍冲动是魔鬼后，风荷从白石手里拿过毛巾，“谢谢，不过我真的可以。”
“真的不需要帮忙吗？”白石露出相当惋惜的表情。
风荷差点没忍住翻白眼，是说白石你在可惜什么，“真的不需要。”
“好吧，那有什么需要就叫我们啊。”被拒绝了白石也不以为意，仍旧相当好心的道。
另外两个大魔王，在黑过之后，看风荷确实不需要帮助，也就适可而止的没有再提及了。
热水淋到身上，风荷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疼痛也被很好的抚慰了。
果然在疲劳或者不舒服的时候，热水澡是最好的选择，哪怕要特别注意额头不要沾水很麻烦，但洗澡还是很值得的。
虽然比平时多花费了不少时间，风荷终于还是顺利的洗好了澡，换好衣服从浴室出来之后，白石又帮他重新换了绷带，他终于感觉清爽干净了。
“好了，放心睡吧，绷带不会掉的。”白石笑着保证道，其实之前绷带也没什么问题，就是有些脏又有些地方打湿了。
风荷还是很感谢一再帮助他的人的，“谢谢你，白石。”
“不用客气，我也去洗澡了。”白石哼着歌进了浴室。
“快去休息吧，”幸村披着衣服靠在床边，“受了伤早点睡。”今天这一天，确实也够折腾的了。
“好。”风荷答应着正准备从坐着的床边站起来，却被不二按住肩膀，他有些不解的看过去，就见不二笑弯了眼睛，“你爬得上去吗今天？”
风荷看了看自己的床铺，“应该可以吧。”努力下应该可以上去没问题，他可是运动少年啊。
“你睡我的床吧，我上去睡，不然半夜起来头晕就糟糕了。”不二带着些许暖意的声音温和。
幸村闻言也点了点头，“不二这个主意不错，你今天就睡下铺吧。”就像不二说的，万一半夜起来因为头晕摔下来就麻烦了。
风荷想了想，这样确实也不错，“行，不二谢谢你。”
“不用总这么客气啊。”
风荷现在的身体素质也是强悍，第二天身上基本就不痛了，头上的伤口也开始结痂，而等身体好得差不多之后的一天。
在空无一人的球场上，风荷拿着拍子，跃跃欲试。
接了平等院那一球，除了痛之外，也不是没有收获，在精神身体都紧绷到边缘的瞬间，他也感觉到了某种东西，而现在，是验证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