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
比起青学其他人第一次见到立海大网球部实力的震惊, 去年参加过关东大赛, 见识过立海大在比赛场上横扫千军气势的不二其实要镇定得多。
就像他对风荷说过的那样, 今年的青学, 可是很强的, 他对今年的青学有信心。就算是全国第一的立海大, 青学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他绝对不会在比赛没有开始之前就在心理上示弱的。
但当看到风荷和橘桔平的比赛的时候, 不二也从开始的淡定到渐渐皱眉。
不同于乾只在数据上了解风荷，不二和风荷不知道一起打过多少次球，又搭档过多少次, 对于风荷的球风是极其熟悉的。
最开始看到风荷上场，不二屈起手指抵在下颚上微微一笑，在关东大赛的准决赛赛场上, 连手上的负重都没卸下来, 风很有自信嘛。
第一局比赛开始，看着风荷压倒性的优势, 不二嘴角若隐若现的笑容就没断过, 虽然他和橘也不是不认识, 但却不能和风比, 这场比赛偏向谁不言而喻。
还有啊, 几个月没有一起打过球, 风进步了不少，气势也更强了呢。
而随着橘桔平展现出自己真正全国级别的网球，不二也有些为风荷担心, 这么狂暴的气势, 风会怎么去应对。但是下一刻，球场上蓝发少年那种自信从容的应对方式让人惊艳了，真正的成竹在胸，处惊不变。不二刚翘起的嘴角却在比赛战况升级的时候慢慢放了下来，就是因为熟悉，所以不二才能越发真切的感觉到不同。
在不二的印象中，风的网球就如同他使用的招式的名字一样，无论何时都带着几分不拘的洒脱和肆意，风自己曾说过，云无常势，水无常形，这才是行云流水。
但现在比赛场上那个原本应该很是熟悉的人的网球，却不是往日的那种潇洒，而是带着强横和霸道的压迫感，步步紧逼，不给人丝毫喘息之机，直把人逼到退无可退，落入悬崖。
那种冷若临渊的感觉，根本不是他熟悉的风的网球，球场上那个人，也不像他所认识的看起来淡漠，实际非常温柔的少年。
明明脸还是一样的脸，但却莫名的给了不二相当的陌生感。
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算不二再是天才，思维再是敏锐，大概也不会想到交换身体这种事，况且他对幸村也并不熟悉，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而已，所以不二的第一反应，就是风那边可能出事了。
之前在切原迷路到青学来的时候，风打电话过来还很正常，所以是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了吗？
在不二还在思索的时候，青学网球部其他人已经在乾开口之后讨论了起来。
“今年的立海大，全体队员都是全国级别的高手，得想象成八个手冢才行。”乾合上资料本，“而真田只是立海大的副部长，据说，他们还有一个正在住院的部长，和真田、柳还有风一样，都是去年参加过全国大赛的人，其实力还在立海大众人之上。”
“八，八个手冢。”菊丸扳开手指算了算，一只手都不够用，还需要两只手才能数清楚，然后他觉得有点眼晕。
不止是他，其他人都觉得有点晕，他们当然都知道手冢部长的实力，现在要想象八个手冢，还有一个实力在此之上的部长，真不是一点点的困难。
不过青学到底是青学，从地区预选赛走到这一步，面对的都是强敌。但就算对手再强，他们也坚强的走过来了。
所以很快，桃城就率先开口道，“立海大确实很强大，比以往我们遇到过的任何对手都要强大，”顿了顿，在其他人都看过来的时候，他的声音逐渐坚定起来，“但是，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想办法战胜他们。”他不想还没比赛就先认输！
“我同意！”平日总是和桃城争吵不休的海堂薰破天荒的同意了桃城的说法，凶狠的眼神带着同样的坚定，一定要想办法战胜立海大。
其他人，也从刚才的震惊中缓了过来，渐渐的，有种斗志在青学众人中弥散，就算对手是王者立海大又如何，他们……绝对不会输的！
热血在沸腾，斗志在燃烧，畅快淋漓，为了不负这一场青春岁月。
同一时间，在神奈川立海大的校园内，仍旧按照平日的惯例在进行着严格的训练。
对于他们来说，胜利不是突然爆发出的斗志，也不是事到临头的努力，而是日积月累，一复一日的坚持。
这才是王者的作风。
在晚霞漫天的时候，部活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风，一起去吃拉面吗？”丸井边嚼着口香糖边叫住了整理网球包的幸村版风荷。
“下次吧，今天有点事。”幸村摇头拒绝了丸井的邀约，“你们去吧。”他要回去收拾些东西，趁有空的时候给风带过去，虽然他自己的物品在医院一应都是齐全的，但毕竟是两个人，需要的东西还是不一样的。立海大的部长其实是个相当**的人，在不少男生都会大而化之的地方，他也不会放过某些细节的方面。
“好吧。”丸井也没有强求，只是有些遗憾的和胡狼还有切原离开了。
“风前辈最近都没和我们去吃拉面。”走出网球部的路上，迟钝的小海带都随口抱怨了句。
“大概是吃腻了拉面。”丸井无责任猜测道。
“那下次去吃其他东西吧。”胡狼也觉得这几天风都没和他们一起去了，还是比较习惯大家一起。
“蛋糕怎么样？”丸井高兴的提议道，“我知道有家店新出了蛋糕。”
“蛋糕不能当饭。”胡狼立刻拒绝。
“啊，果然还是仁王更能理解蛋糕的美好啊。”丸井吹个泡泡，虽然那家伙和他抢蛋糕的时候也足够讨厌。
几人说说笑笑的走远了。
幸村看着几人玩闹着离开的背影，在心底叹笑着摇了摇头，收拾好东西背上网球包也离开了网球部。
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天边的晚霞如锦，染红了半边的天幕。
幸村微微扬了扬唇角，摸出手机来，拨通了熟悉的电话，“喂。”
风荷版幸村今天的精神还不错，不能去学校又怕落后学习进度，他就在医院自学，好在学校马上就要放暑假了，不然还有得他头疼。
埋首书本里的时候，电话就响了起来，一看是熟悉的人，立刻就接通了电话，“部活结束了？”一直认真在看书，他都没注意时间。
“嗯，刚结束，”幸村唇角自然泛起的笑容带着愉悦，“丸井他们叫你一起吃拉面，被我拒绝了。”
“啊。”风荷答应了声，表示知道了，其实他也有些吃腻了拉面，现在听到幸村拒绝觉得也挺好的，咳。
他还不知道，丸井无意间已经说出了真相。
“我抽空来趟医院，需要给你带什么东西吗？”幸村之前其实也猜到风荷会这么回答，在这些事情上，风反应平淡得很，要看他变脸可不容易，不过，却是一件相当有趣的事。
风荷闻言也提起兴趣，确实如幸村所想，虽然一应事务幸村这里都很齐全，不过有些东西还是需要的，比如，“我的素描本。”上次幸村来的时候明明背着网球包，他却忘记了。住院的时间相当无聊，就算可以看看书，或者陪其他小朋友玩一会儿，但仍旧需要东西打发时间，“还有我书架上的几本书。”
听到风荷略微比平时提高了半分的声音，幸村也是失笑，难得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情绪起伏，大概在医院也是呆得无聊了吧，“柜子里我放了些书。”他也一样，住院久了也会无聊。
“看到了。”风荷表示自己诗集画集什么的兴趣不是很大，实在无聊了能看一看，但是如果能选择的话，他还是会选择小说的，“翻过一遍了。”
“好，我知道了，要哪几本？”幸村笑问道。
风荷报了几本书的名字，幸村一一记下。
说完了这事之后，风荷自然要关心关东大赛的状况，“这个星期关东大赛决赛的出场顺序定了吗？”这是他现在最关心的事情。
“还没有。”幸村答道，“真田和柳还在商量，”毕竟要周末才进行比赛，还有时间调整，“虽然青学少了手冢这个重要的对手，但真田他们也不想有影响立海大连冠的意外。”所以才更重视。
“嗯。”风荷微微皱起眉头，“柳是知道我们两个的状况的对吧？”
“对，”幸村那天就和风荷提过这件事了，“仁王他们也在怀疑，虽然一时猜不到这个上面，不过仁王和柳生联合起来探查也颇为麻烦。”欺诈师和绅士联手的话，连他也不会等闲视之。
风荷想了想，“他们应该暂时还想不到，不过你也得小心，他们两个很麻烦。”一起呆了这么久，风荷也是相当了解那两人，难缠得很，特别是对于他们感兴趣的事。
“我知道。”幸村的语气是淡淡的自信，就算那两人麻烦又如何，作为立海大的网球部长，如果不能压服这一群问题儿童，又怎么带领他们。
“你有分寸就好，”这一点风荷还是很相信幸村的，毕竟这可是他们的王，而且这个对他还说还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这周和青学的决赛，柳知道他们两人的情况的话，一定会影响立海大的出阵排序。关东大赛决赛，不管是本身的他还是幸村版的他，肯定会上场，那么现在重要的是，出场顺序怎么排定。
和幸村又聊了几句后，风荷挂断电话，没有急着再次去看桌上摊开的书本，他盯着天边的晚霞，陷入沉思。
幸村那边不比风荷的慎重要轻松得多，在他看来，青学虽然有那么几个选手值得关注，比如打败了真田的手冢，比如风承认的对手不二，但是总体实力和立海大相比仍旧是有不小的差距，更何况手冢还因为受伤无法上场，只要认真对待，关东大赛决赛立海大仍旧能够称霸。
所以挂断电话后，幸村回风荷家路上的脚步还算轻松，从电车上下来，就在家门已经在望的时候，他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顺手拿出手机，上面显示的名字让幸村脚步顿了顿，青学的……不二周助？
片刻之后，幸村接起电话，用和风荷平日里那种淡漠别无二致的声音开口，“喂。”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温柔中带着熟稔的亲近，“恭喜，关东大赛准决赛胜利。”
幸村就在墙角边站定，“青学也是，恭喜胜出。”不二本身就和风关系很好，听说在俱乐部还一直搭档双打，他又能被称为天才，必定观察力出众，若不好好应付，难免会被看出端倪。
“立海大和不动峰那场比赛，我看到录像了。”不二的话音柔和，那是对极为亲近信任的人才有的暖意。
“啊。”幸村答得很简单，心底却越发慎重起来，看到录像了吗。
不二轻笑，“也难怪你对立海大如此有自信。”也难怪，风如此骄傲于立海大，大概就像，他也同样为青学自豪一样。
立海大的部长在心底满意的点头，看来虽然重视这个搭档和对手，不过对于风来说，还是立海大最重要。
不等电话这边的人开口，不二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你和橘的那场比赛……”话到一半，不二也是微微皱眉。
“比赛怎么了？”幸村问得相当的不动声色，这样的试探，还不足以让他产生动摇。
对于好友，关切多于其他的不二也没有拐弯抹角，“是出什么事了吗？你在赛场上打得和平时完全不一样。”那种深入骨髓的冷，是和风既是搭档又是对手的人，才能体会的差异之处。
“不，没有。”幸村答得斩钉截铁，“只是橘也是全国级别的选手，在赛场上我必定会全力以赴。”
“呵呵，只是这样吗？”不二问话的声音很轻。
“当然。”幸村的答案依旧，带着十足的肯定，“就是这样。”
于是不二也没有再问什么，只是隐约松了口气的样子，“没事就好，难得见你打球的时候那个样子。”
幸村想了想，也缓和下声音，如果能感受到友人的关心，风也会很高兴的吧，如果是风这种时候的话，声音里自然就会带上几分暖意，“我没事，谢谢你，不二。”
“不用谢，”不二翘起唇角，笑得眉眼弯弯，只有这种时候，风会感觉比平时温暖得多，“不用总是那么客气啊。那么，”微微的停顿了下，“关东大赛决赛见。”
“好，决赛见。”道别之后，幸村挂掉电话，微微抬起眼眸，蓝色的眼底孕育着思绪，不二果然是看出了什么，虽然他已经解释过了，不二也似乎相信了的样子，甚至在最后他还学着风的样子道了谢，但总觉得，事情还没完。
而在幸村看不到的地方，放下电话的不二蓦地睁开眼睛，湛蓝的眼睛流泻一地冰凉。
风在对他撒谎！
几乎不需要任何证据，天才的直觉已经告知了他真相。
但是，为什么？
不二了解风，他的好友是个很纯粹的人，纯粹的善良和温柔，如果能够形容的话，风的心底一定是明澈透亮的，就如同他打出的网球一样，虽然不可捉摸，但不敢是山涧的流水还是天边的行云，仍旧是明澄而干净的。
如果没有其他理由的话，风是打不出那样如凝望深渊般感觉的网球的。
那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风又为什么要对他撒谎？
不二绝不相信好友会无缘无故对他撒谎，所以，比起觉得被欺骗，不二更多的是担心。
手机抵着下颚思忖了片刻，不二随即摇了摇头，他也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
现在，最重要的是关东大赛决赛，等决赛之后，如果事情还没有结论，他就走一趟神奈川，有些事，毕竟当面比较好说。
而且，在决赛的时候，也会遇到风，到时候再看看吧。
三个人，三种不同的思绪。
风荷暂时还不知道不二的事，幸村准备之后给他带东西的时候再告诉他，所以他一直想着关东大赛和青学的决赛。
然而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风荷发现，他昨天想的那些都没有作用了，毕竟，他的考量很多是以幸村使用他的身体作为基础的，而这天早上醒来，他却不是在医院里，而是回到了自己家的**。
从**下来，风荷走到镜子前面，镜中的蓝发少年，仍旧是俊秀冷清的模样，明明才和幸村交换身体不长的时间，但莫名的感觉像是过了很久一般。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尝试着做了几个动作，少年微微翘起嘴角，自己的身体，熟悉的感觉，真好。
另一边，在金井综合病院，病**有着温柔半卷发的少年，也在晨光中睁开眼睛，看到病房熟悉的摆设，他怔了怔，然后缓缓的坐起身来，环顾过一周后，幸村低头失笑，感觉就像借用了贵重物品终于归还了一样，有些不舍也有些如释重负，不管怎么说，一切回到正轨，怎么也值得高兴的。只是，他昨晚收拾的那些书，大概又得麻烦风放回书架上去了。
“幸村君，醒过来了吗？”随着护士小姐熟悉又带着点陌生的声音，幸村露出温和有礼的笑容，“请进。”既然已经恢复正常了，那么今天，就去和医生谈谈吧，他已经做好准备，接受手术了。
就在幸村想着这件事的时候，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幸村有礼的笑容全部化为温柔的笑意，“喂，风吗？”果然，还是这样比较习惯呐。
给幸村端来早饭和药的护士小姐侧头看了看晨光中蓝紫色少年的笑意，也跟着笑了笑，总觉得，今天的幸村君笑得特别温柔呢。
咦？这么说起来的话，好像是有好几天没见到他笑了呢。
虽然不笑的幸村君也有另一种好看，不过感觉还是笑起来温雅的样子更适合他呢。
“所以，你已经决定了吗？”从病历中抬起头来，医生看着眼前秀美的少年认真的问道，“决定接受手术了吗？”
“是的，我已经决定了。”收敛温和的笑意，幸村目光坚定，他已经不再迷茫，已经决定的事，就去做就好。
医生有些担忧，“关于手术的成功率，幸村君你应该知道的。”手术的成功率，实在不高。
“请放心，”幸村点点头，“我都清楚的。”可能的后果，手术的成功率，医生都反复和他提过。
“好吧，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的话，”医生也不知道是该叹息还是该松一口气，“近一周已经连续发病两次，虽然也有可能是巧合，但同样有可能是药物控制的几率在降低，进行手术或许是正确的决定。”看着少年痛苦的样子的，他们也觉得束手无策，既然他已经决定手术，他们就要多给他鼓劲。
幸村愣住了，不是因为医生说进行手术是正确的决定，而是因为近一周已经发病过两次那句话。
这一个星期，他都在风的身体里，尽情的在球场上奔跑跳跃，享受着好久未曾有过的自由和健康。
他完全没有想到，在他用着风健康的身体时，风却代替着他承受着发病的痛苦，而且，从未向他透露过只言片语。
不，他应该想到的，以风的性格，一定会是这样的结果。
但是，他还是下意识的忘记了。
风却连提都不会提，如果不是医生今天提起，这件事大概会被永远的尘封。
这样的温柔，这样的温柔，作为被温柔以待的人……
“幸村君。”医生的话，打断幸村的思绪。
“抱歉。”幸村回过神来，恢复成平时温和礼貌的样子，“我刚才走神了。”
“没有关系，”医生自动理解成了少年面对手术时的压力，于是相当善解人意的道，“我刚才是说，幸村君应该是和家人商议过了吧？”
幸村点点头，“是的，已经和父母商量过了，他们同意我的选择，应该很快就会来医院和您详谈了。”再成熟再稳重，他也只是十四岁的少年，这么大的事情，必定需要和家人商量的。好在，家人很支持他的决定。
“那就好。”医生也放下心来，和幸村相处了好几个月，他还是了解眼前的少年的，绝不是冲动或者一意孤行的人，“等你父母来详谈之后，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我们会尽快安排手术的。”既然决定了，当然是越快越好。
“好的，谢谢医生。”
“不用客气，那么幸村君先去休息吧，要进行手术的话，要好好养足精神哦。”
“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