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她婀娜可欺

第47章

怀柔侯回到府内, 便详细向陶庚盘问了,赵迷楼当日在观中与杳杳相见的诸般情形。

“如侯爷所见,世子似乎不若他表现出来得那般简单。他在京中名声不好, 交往之人大多是同他一般的纨绔子弟,整日流连于赌坊和青楼。”

这确实是赵迷楼往日所作所为,怀柔侯在他这年纪已早领了坛州刺史的职,还担着李家兴盛的担子,一刻不敢偷闲, 哪里敢同他一般人生糜, 烂。

“那日,我们的人一路随行保护姚姑娘, 先是碰到同样在观外埋伏的另一队人马, 后又发现, 这一队人马偷偷运出一具尸体。”

“你是说, 这群人在庙里杀人?”

他不信神佛, 不过选在庙里行凶,想也知道是穷凶极恶之徒。

陶庚听自己人前来复命之时也有些不敢相信,“侯爷料错了, 不是别人动得手, 而是世子。”

“他前些日子被汝阳王一顿家法伺候, 竟然还有这样的身手, 我倒小看了他”, 怀柔侯又问, “他是如何动得手。”

“咱们的人没看到他行凶, 只是在抛尸点查看后, 才知道死者当场毙命,是被人拧断了脖子。”

怀柔侯眯起眼来, 立刻便察觉这事情中的诸般漏洞,“世子的功夫,恐怕比其父汝阳王还强些,怎么在王府便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尸体的身份查清楚了么?”

“是个通缉中的女犯。”

赵迷楼身边之人的身份倒是千奇百怪。

这样的人围绕在杳杳身边,简直就是平白将她带入危险之中,“你说当日杳杳曾同他见过面,又是怎么回事?”

“世子杀人之后脱身,正是有姚姑娘替他遮掩。”

怀柔侯猛而转身,生怕她有不好,“叫她瞧到尸体了?”

“没有,姚姑娘什么都不知道,以为世子只是被人下了套,坏人要靠这个女犯敲世子一笔竹杠。”

他左思右想不能放下心来,杳杳单纯,不知这些花花公子的手段,不能叫他欺瞒了去,“你安排几个当地人去报府尹,说发现一具无名女尸,其余不要多言。”

思索再三又吩咐,“再引府尹到佟府问询。杳杳聪颖,自然能猜出其中厉害。”

怀柔侯提笔练起字来,笔法遒劲,智珠在握。

“咱们的人可有同他照面。”

“没有交手,他们应当不知我们是哪边的。”

“宫中近来也出了事情,太子和汝阳王虽证实同赵迷楼并无关联,可他受伤的时机实在过于巧合。严弼又分明同他有过密往来,严家向南阁大学士和皇后行贿,他不是参与者也定是鼓动者。”

“世子装一事无成,竟然掩过了太子与亲爹的耳目,实在也是厉害。”

陶庚觉得这小世子日后恐怕是个不可小觑的,“依侯爷看,世子同太子本就是一家人,为何要陷皇后于不义?”

怀柔侯走笔起勾,端着羊毫欣赏自己的大作,“正是被众人忽视瞧不起,所以才非要做些大坏事,让天下人知道他的能耐,不过是孩子心态——”

“那属下要不要派人去查证,世子究竟在同什么人往来?”

怀柔侯摇了摇头说:“不必查证,这事可能事关太子,皇后及几位皇子之间的争权夺利,我们作壁上观便好,省得引火烧身。”

陶庚有些不解,“侯爷说我们要对诸位皇子和和皇后之间作壁上观,为何今日又要到太子那里走这一趟,这不是分明告诉别人,我们是站太子这头了么?”

怀柔侯轻笑,“我们哪头也不站,只忠于君王。如今太子和皇后所犯错误,尚算是小事,我还需给太子这个面子。皇后被禁足,南阁大学士尚在病中,太子此时无人倚仗,我给他这个面子,他今后无论如何也会念我的好。”

陶庚又问,“太子虽然会念侯爷的好,可皇上那边——”

怀柔侯似乎并不担心,“做事如果一味瞻前顾后,只会两头落空。”

十月一过,杳杳便等着匪年放榜的消息。

那日她收到哥哥从长守寄来的书信。

知闲同杳杳挤在一起看,“哥哥说那策问一题有些可惜,并未叫我压中。不过也未考到水灾之后重建的之事,只是一道墨守成规的长守人文题。”

“哥哥还说他作答不错,将自己答题的内容默写下来交给了从前书院里的老师看过,皆说应当是能中的。”

他寥寥几笔,又写到四舅舅佟良功对他这次的答卷亦很满意。

“连四舅舅都说很好,那便果真是很好的。”

匪年虽与四舅舅一向不和睦,但四舅舅曾高中探花,他肯放下身段主动问询匪年州试成绩,匪年自然不会藏着掖着。

“要知道范司俍当时会试考毕,将文章默给四叔瞧时他还挑出诸般意见来。匪年能得一个好字,简直就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杳杳被知闲逗得乐个不停,宝贝的将哥哥的书信齐齐整整叠在一只木盒里。

如此再等了一月的时间,方才等到了长守州试放榜。杳杳早早便等着哥哥的好消息。

本以为放了榜,怎么也得三五日后才能知道消息。

不想怀柔侯却提前备了人马,路途中不停歇得几路人马传递,第二日晚便将消息传到了佟府。

杳杳还跟知闲坐在大舅母处吃着茶,弥瑕跟黛儿便火急火燎地冲进来说,“来了来了。”

杳杳从椅上起得急,将茶水扣在了桌上,弥笑又手忙脚乱的替她擦拭。

“中了么?”

弥瑕将书信递给杳杳,“怀柔侯提前着人备了三匹西旗良驹,都在中途等着,四个衙差一路奔波交接,所以这会儿便赶到了。”

杳杳听到他名字心中一动,顾不得去想其它,一群人又在旁催促,赶忙展信来看。

“长守羊县姚氏匪年,年二十二,位第十五……”

杳杳跟知闲在一旁蹦了起来,“中了中了,是第十五名。”

匪年将自己榜上的信息一笔一画抄录了下来,杳杳拿给大舅母和大舅舅看。

“哥哥是第十五名,此次长守州试一共录用五十人,哥哥是第十五。”

知闲在旁边附和,“以后你就是举人的妹妹了。”

杳杳此前心急,温课时间不足,生怕哥哥考不上。今次不中便要再等三年,时光熬人,她甚至不敢预想。不想哥哥头一次州试,就拿了名词,她整颗心都算落了地。

大舅舅嘴上说着不想知道也不不想打听,结果耳朵却伸的老长分明还是心疼匪年。

“只得第十五名,我看他当时神情,以为他能拿个解元回来呢。”

大舅舅仍在嘴硬,非要说两句牢骚的话。

“若他有良功那等本事也好,良功当时两试皆拿了头名,只殿试落到了第三,不若就是连中三元。匪年这州试马马虎虎,我看他京试要捧个第几回来。”

大舅母在旁边劝解着,“人说州试金,京试银,可见举人难考,进士反倒容易一些。你莫要这样打击孩子的兴致,大家都高兴些,这是天大的好事,以后匪年入朝为官,不至于叫人计较他的出身了。”

杳杳全不把舅舅说得话放在心上,一面对着大舅母不住的点头,又重复着,“我可是举人的妹妹了。”

大舅舅觉得同她们说不到一起去,转身离开了。

杳杳特地向陶庚行了礼,姑娘的盈盈一拜,陶庚哪里能受的起,赶忙将人虚扶了起来,“多谢陶将军,也望陶将军向叔叔转达我的感激之情,我欠叔叔良多,合该当面致谢。”

说来说去,她又欠他一个人情。

“属下一定将姚小姐的话语带到。”

陶庚心道,只可惜侯爷当日进宫面圣,不能亲自前来恭贺。不若侯爷今日亲自来,能得姚姑娘如此夸赞,应当很得意吧。

怀柔侯这边在德元殿外等候良久,却见殿前伺候的泰公公不见了踪影,换了个新来的年轻面孔。

御前换人,哪怕只是个小小角色,也比宫里旁的人高出不少。

怀柔侯暗想,泰公公年龄大了,也确实是到该退的时候了,便颇有兴趣的同他聊起天来。

“敢问这位公公,怎的不见御前总管武泰武公公?”

那小公公只十五六岁的年纪,小是小了些,模样却很俊俏。若是放在世家之中,也是个芝兰玉树的公子哥,只可惜送进宫来,净了身做了太监。

他身上气度与旁人不同,不卑不亢地回了句,“见过怀柔侯,我师父就是武泰,他月前调去了殿后赋闲,便让我顶了上来。”

“哦,原是当日阻拦太子进宫面圣的那位公公。皇上提了您做御前伺候,今后前途无可限量。”

那小公公的腰越发弯的厉害,“侯爷万不可如此称呼,咱们受不住,您才是贵人,我不过是沾了师父的光罢了。”

此时礼部几位大员皆退出大殿,怀柔侯同几位点头致意,而后便背手云淡风轻的进了门去。

他心里却有了计较。

皇帝与皇后冰释前嫌,却提了德元殿外守门的小公公到御前来,这不是戳在了皇后太子的眼睛里,时时提醒他们所犯错误么,此举便很耐人寻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