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吟烟魂引

第二十五章:一骑当千(下)

他……早该猜到的。

——

花沭瑾带着一脸笑意,缓缓向残暝走进,伸手探向腰间,手一抖,软剑便自动贴入手心。

残暝终于按捺不住,猛然冲上前去,刀剑相撞,发出噌的一声,火光四溅!两方对峙,却是谁也不服谁,第一招便已充满杀气。

仿佛恒久,又仿佛片刻,两人的身影瞬间弹开两边,却又在瞬间缠斗在一起。霎时间,只看见满眼的刀光剑影,两人的身形都捉不住!

刀者霸道,刀光过处,只听得风声猎猎,似乎是在嘶鸣,宛若野兽疾奔;剑者王道,剑影穿梭,矫若游龙,仿佛灵敏的闪电,每一寸掠过都带着森然寒气。

花沭瑾猛地纵身而跃,剑影将周身忽的滴水不漏,凌厉轻灵的剑法以极快的速度使出,仿佛铜墙铁壁。剑鸣长啸,似乎在嘲笑残暝的不自量力。残暝且战且进,只攻不守,凌厉的攻势逼得花沭瑾步步后退,凭借刀身之重,每一招都灌注全力……

就像是故意将花沭瑾引到悬崖边上似的。

但他会这么容易上当吗?花沭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绝地反击,瞅准残暝的空挡,突然反守为攻,彻底打乱残暝的阵脚。剑影穿梭,每一招都恰到好处地点中残暝的死穴,让他慌于应对。

转眼间,似乎就能脱离险境,却不料残暝忽然卖了个破绽,猛然顿住身形。花沭瑾一剑刺入他左肩胛,目光诧异:这是什么意思?

残暝嘴角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微笑,一掌袭出,花沭瑾躲避不及,险些掉下山崖。那一掌,凝聚了残暝的七成功力,自然不可小觑。花沭瑾拭去嘴角的血迹,“副谷主这是什么意思?”

残暝伸手点住伤口附近的穴道止血,“楼主那么聪明,大可以猜……残暝自诩武功不凡,在这江湖上也算是鲜逢敌手,但却也知道,比起楼主天生奇才,终究是差了火候。”

“所以你诱我至这悬崖边比试,无非是想借地势之利,置我于死地。”花沭瑾流利地接口,竟是早就已经料到的。

残暝却极缓地摇了摇头,目光中略露精光,忽然一脸神秘地……

“嗖”,极轻的一声,花沭瑾猛地转身,目光扫向不远处的树丛。一支冰蓝色箭羽的短箭,径直朝己方而来!风吹过树丛,斑驳树影中阳光下落,显露出那个久候于树后多时的……白色身影。

依旧是淡漠的神情,却满是隐忍。

但……终究是晚了,刹那,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静到自己清晰地听到了那箭穿透皮肉的声音。力道之大,箭头没入身躯亦带着他朝崖外栽去——

他张口,吐出一口血污,忽然笑了,说不清是凄凉还是悲伤。他什么都算到了,哪怕是最后一招……却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那个人的加入而瞬间错愕,躲不开这致命的一箭。

残暝……你果然好本事。

他望向残暝,望见了他的满脸欣喜,以及他口中说出的清晰的那句话——

“你输了。”

……是的,我输得一败涂地。

——

玉倾漓从树丛后缓缓走出,碎寒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悲戚的光芒。眸中的冰冷,比以往更甚,“……”望向残暝,却是无语。

残暝走到崖边,已经望不到那人的身影,崖边,只剩下一柄软剑,以及血迹。殷红的血色,衬在被晒的苍白的地面上,格外醒目。

“必死无疑。”残暝闭上眼睛,满脸的欣喜却……穿透不到心底。当胸一箭,再加上这深不见底的悬崖,绝对必死无疑。

玉倾漓闻之,身形蓦然颤抖了一下,却又强压住。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也没有露出一个笑容,甩袖离去。

残暝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却没有说话。

……玉倾漓止住了脚步,眼神中蓦然被错愕所占据,为什么?眼前路的那一边,缓缓走来一位紫衣公子,颀长的身材,随性散下的长发,魅惑的凤眸,左眼角的泪痣盈盈欲坠,望见他,勾起一抹倾国倾城的笑容,“怎么……谷主和副谷主都一同来陪花某观景,那可真是让在下受宠若惊了。”

低沉磁性的声音,此刻却如地狱传来的悼歌,一字一字刻入玉倾漓的心里。

蓦然间,他似乎想通了什么,猛地转身向残暝狂奔,紧紧抓住他的领口,手上青筋爆出,却是难得一见的惊慌,“那个人……为什么,为什么花沭瑾还在这里!”

残暝冷然地望着他,却没有任何的惊讶,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回答我,残暝!如果这个才是花沭瑾,那么那个人是谁!”玉倾漓吼道,脸色猛的涨红。

残暝却依旧很平静,极其讽刺地笑了,“……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趁他恍神,猛的推开他,走到还一脸疑惑的花沭瑾面前,“久候多时了,花楼主……可惜你,错过了一场好戏。”

带着他的目光走向崖边,软剑独立,仿若一簇白雪。漆红的血迹淋了一小滩,与白雪相应……断崖雪晴。

那把剑……花沭瑾不可能不认识。

花沭瑾深吸一口气,敛住自己瞬间闪过的恐慌,依旧一脸笑意地望向残暝,“副谷主……何时有了偷别人东西的习惯?”

残暝看着他,没有答话,却是冷笑。

花沭瑾脸上的笑容终究还是没有挂住,一步一步逼上前,“告诉我,云舒在哪里!”

残暝转过身,面对着山崖,眼前的景色一片空旷,嗤笑,“她吗?不就在你眼前……”

“不可能。”花沭瑾终于满脸错愕,难以置信的退后一步,走到玉倾漓身前,“你说……云舒到底在哪里?这把剑是他偷来的,对不对!”

玉倾漓此刻已经彻底陷入自我封闭之中,眼神空洞,颤抖着举起自己的双手,那么白净……却仿佛沾满了鲜血,“我……我亲手杀了云舒,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昨日,昨日的笑靥依旧还在记忆里,如此清晰。

残暝冷笑。

花沭瑾深吸一口气,踉跄行至崖边,拔起那柄软剑,“流雪”柄上尤带温热,片刻之前,它的主人尤带其拼杀。

“啊——!!!”

花沭瑾猛地转身,周身杀气暴增,衣衫长发被风吹得鼓起,凤眸中不再有往昔从容自在的慵懒,只有刻骨的憎恶,“残暝!你今天必死无疑!”伴随着冰冷的杀气前袭,残暝不为所动,两道黑影行至,凝伤与幽炎已经缠斗上前。

两人的身手纵然矫健,在如今的花沭瑾眼里也不过是个死物而已。双剑而出,只消几秒,便穿过那两人袭向残暝,一剑欲封喉!

残暝一惊,虽说早知道那两人只能拖延时间,却没想到那么快。避之不及,只得举刀对上,“噌”一声巨响,刀便被弹开,飞至三丈开外。

虎口麻的生疼,花沭瑾又是一剑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受伤倒地的凝伤却猛地冲上去,挡下这一击!整条左臂,就这样被生生地切去,纵然是受过严苛的训练,她还是忍不住惨叫一声,颓然倒地。

花沭瑾眼角的泪痣盈盈若泪,却怎么也坠不下。长笑一声,又是狠命一招袭去。

“住手,楼主!”容琛、容珉忽然双双赶至,冲到他身侧,“不要杀他,这是云舒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