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吟烟魂引

第四十四章:死牢

凌泽天抬头看了看西坠的太阳,眯了眯眼睛,不知脑海里转过了什么念头。莫名地笑了笑,起步走向另一座牢。区别于陌玘那间的“通风良好”,这一间“死牢”只有顶角上的一间小小通气窗,只有一个西瓜那么大。

“咣啷”,粗重的铁链相互交错,发出理应清脆却又沉重的声音。黑漆漆的牢内,随着凌泽天的走近,他身后火把的映衬下,才勉强分得出物体基本的形状。

黑暗如张大着嘴巴的野兽,一口一口吞掉所有的光明。摇曳的火把下,层层锈迹斑斑的铁链中,一个轮廓模糊的人影一动不动悬挂于锁链中间,低垂着头,似乎已经没有意识。

空气中弥漫着血与锈的味道。

凌泽天毫不在意地走上前,满意地看着面前的囚犯原本白色的中衣上血迹斑斑。

“唔……是你啊。”囚犯的手颤了颤,虽然声音已经沙哑,但吐字却仍然清晰。若是陌玘在场,必然尖声叫出,这人,居然是柒珩!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毋庸置疑,始作俑者即是凌泽天。

“看来你还有精神,倒是和你的徒弟一个模样。”凌泽天清晰地说道,却是从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感情,“你说她要是看到你如今的狼狈样,会说什么呢?”

“会说要杀了你。”柒珩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缓慢地抬起头,俊雅的脸上虽然沾了污浊,却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似乎眼前的悲惨场景都是错觉,他站在凌泽天的面前,谈笑风生。

凌泽天的表情微变,“不愧是溪珩岛主,果然有魄力。”轻轻鼓了鼓掌,“只是不知你的硬气还能维持到几时……从今天起不准给他任何吃的东西,包括水。”目光冷冽,被他盯着的狱卒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吓的差点跪倒在地。

火把的光微微晃了晃。

柒珩抬眼看了看火把,又看向凌泽天,“……你以为这样就能让阿陌就范,这样只会让她越来越讨厌你。”

“无所谓,我想要的只是她留在我身边。”凌泽天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准备打道回府,“若是你真的有本事的话,不妨可以在我夺到她之前救她出去。”

话虽然轻松,可是这里终究是天牢,柒珩手脚被缚又身受重伤。

但柒珩却没有惊慌或者说恐惧,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真正好奇的却是你如何找到我,并且在我的衣服上下了毒。”

凌泽天的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我或许做不到,但终究有个人什么都能做到。”

“什么都做得到么,未必。”柒珩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们两个注定费尽心思却一事无成……”

未说完的话如屋内的黑暗一般随着门的关闭戛然而止。

凌泽天深吸了一口气,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面对着那个举火把的侍从微笑,“看都看完了,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正准备灭火把的侍从闻言,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站起身。抬手掀开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并不惊艳却清秀的原貌,不是云舒又是谁?

“谁说我要动手……阿天你多虑了,我只是想看看他们过得怎么样。”云舒索性将火把往地上一丢,踩上几脚灭了火,笑眯眯地看向凌泽天,“你们兄弟两处心积虑地玩了那么一套好戏,我怎么好意思搞破坏呢。”

“你谦虚了,以你的本事,怎么可能连救两个人都做不到。”凌泽天也笑,如初次见面一般阳光随性。

云舒耸耸肩,一副“随便你去说吧”的模样,绕开他准备往回走,“好好干,年轻人,有前途哦。”擦肩而过的瞬间,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凌泽天失笑,“怎么说?”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错人了,造成如今局面倒也是我咎由自取。”云舒继续步伐轻快地朝前走去,边走边不忘把身上的侍从服脱去,“你和你哥干得很漂亮,可惜对手是我。”眯了眯眼睛,是与轻松表情不符的锐利,“……注定失败。”

“你倒是和你身边的人一样,都是那么自信。”凌泽天不以为然,纵使云舒有天大的本事,这次也休想逃出他们兄弟两的手掌心。

云舒没有回答,勾起了一抹自信的微笑。

——最后一张王牌。

再者,纵是软的不行,虽然后果会很严重,但杀光这一片人也不是做不到的。若是搁在以前,是个不错的提议,但如今,自己的身体……

思及此,她的眸色不由沉了沉,这一趟毒发,她昏迷了两天才醒过来。距离上次毒发的间隔虽然没有多大的改变,但后遗症却明显了许多。

差一点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她悄悄取出腰间的一张纸条,展开,轻轻摩挲了一阵,运起内力,将其化为一阵白灰。心跳的速度有些加快,今后果然还是要少运功,唉,真要变成一个废人了。

自嘲的笑笑,云舒转过弯,迎面却撞见凌泽岚搂着两个花枝招展的妃子朝这边走过来。

一瞬间,凌泽岚的表情一僵一沉,“墨剑在哪?你的伤还没好怎么不好好休息?”臂弯里的两个妃子不解地看着他们两个对话,不明所以。

云舒朝她们友好地笑笑,平静的望向凌泽岚,“他怎么可能看得住我……我就是去藏书阁逛逛,然后一不小心撞见了阿天,随便聊了几句。”瞄瞄那两个妃子,“看来你还忙,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凌泽岚的脸黑了一半,松开搂着那两个妃子的手,一把扣住云舒欲离开的手。刚想说话,却不料云舒一把抽出自己的手,退开几步,“草民告退。”

冷漠地转过身,没有回头。

凌泽岚被打开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又蓦地松开。

“皇上?”身后的两个妃子一头雾水,只怯生生地唤着他,胆大地轻轻揪揪他的袖子。

凌泽天一甩袖子,低吼,“滚开!”

云舒仿若没有听到,但短短的十米距离,以她过人的耳力怎么可能听不到。但此刻对于她而言,听没听到又有什么差别呢?

她径直走回房间,掩上房门,坐到书桌前,提笔疾书。待墨迹稍干,将纸条装入特制的小信封,卷好。

不慌不忙地踱步到窗前,取下手腕上的银哨子,长吹。

不一会,“信翼”在天空盘旋而下,来势极猛,又倏地在窗框停下。

云舒爱怜地抚了抚它的羽毛,将信塞进它脚上特制的信桶,低声道,“麻烦你了。”双手一松,覆上哨子,发出一道长鸣。

信翼如有灵性,在哨声响起的同时冲向天空。一声长鸣,响彻晴空,盘旋在皇宫的上空仿若不散。

云舒捏紧了哨子:但愿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