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藏子

十六、野山凤凰树

神说:世人只看见我冷漠的背影,却不知晓在那片荒凉之下,流淌着我的泪水,……纵眼望去,去凤凰坡的路似乎再无什么大的障碍。

那个多少日子来孩子们和他们的祖先魂牵梦绕的古老圣地似乎一眼就能望见了。

在这片神圣的天空下,似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神话的味道。

眼前的道路虽然荒凉且崎岖不平,但也铺上了令人沉醉的金光,朝圣者们走在这样的道路上,心中自然难以平静。

山还是那样的山,脚下的绿草却在渐渐地枯黄,鲜花没有了,飞鸟也绝迹了,被烈日烤得龟裂的红土**在外面,就像是历尽风霜的老人们生了茧的肌肤,只等着岁月的风沙来将其吹化成灰烬。

越是向前,越是苍凉,远处焕发生机的山峦渐渐地被近处越来越多的渐渐兀现的红土墩和孤丘遮住,绿色和其它生命在这里彻底消失了。

到处都是悬崖峭壁,尖尖的山顶和陡峭的斜坡占据道路两边,最后连道路也被占据了,使得孩子们不得不手脚并用,艰难地攀爬前进。

河图站在高处,观察了许久,才找出原先流经这里的古河道,可惜它早已淹没在岁月的尘埃里,谁也看不出它曾经滋养过这一方土地。

它建议大家延着古河道走,这样就不用攀岩走壁,而且也不会迷路。

在由页岩层和沙土层构造起来的峡谷中,他们暂且逃避了风沙的扑打,却逃避不了烈日的曝晒,这感觉无处不在的烈日连一点阴影也没有给他们留下,似乎要将他们前些日子得到的清凉变本加厉地讨回来。

这里仿佛与世隔绝,甚至连春天的脚步也不曾光临。

到了峡谷里的一块空地,河图指着一条沟谷说,这便是曾经流向西南方的燕子河的古河道,顺着它往上游走,就可以到达红河故道了。

在它的带领下,日落时分,孩子们便到了红河故道的分岔口。

河图指着其中通往东方的一个分岔口说,这是曾经的野马河故道,顺着它走,穿过星星峡,便可以到达外婆滩,从那里就可以去东方了。

而要出凤凰坡,则必须沿红河故道继续往上游走,等穿过日月谷,再翻过火焰坡,就到达了。

孩子们本来要在这里送别另一群追梦人,可没想到他们竟然是一群骗子,他们又不由得感慨起人世间的险诈。

然而,那伙骗子用心叵测所描绘的东方盛景确实很有**,那里的有些东西也许是他们一辈子努力之后,也不可窥见的。

因而,此时此地,他们又一次面临着抉择。

去东方的渴望如同他们鼻孔里进进出出的鼻涕虫,仍然在他们的心头出没,但是,很快又被清扫出去了。

尽管静静的野马河故道如铺着红地毯的康庄大道,大道的那一端,东方的皇帝和他漂亮的老婆仿佛正向他们张开双手,殷切渴望着拥抱他们。

而通往凤凰坡的红河故道却像被火烧得通红的铁板,每在上面走一步,脚底板下面都会滋滋地冒烟。

但一想到他们的大漠家园正遭受着屠龙氏的**和摧残,他们的心就火燎火燎的。

他们不能撇下饱受煎熬的大漠母亲,投进别人的怀抱。

东方虽然富庶,但却不是自己的家,也很难说那里有他们渴望拥有的爱。

而到凤凰坡,他们却可以扛起复兴大漠的旗帜。

于是,他们沿着红河古河道往上游走去。

地势逐渐平坦,视野也在不断地开阔,两边的悬崖峭壁就好象一下子沉入到地底下,只剩下稀稀拉拉半高不高的岩石骨架经受住千百年来风沙的侵蚀,依然屹立在这浑浊萧然的天地之间,这便是日月谷。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的脚步开始偏离古河道,走上一坡陡峻的大斜坡——火焰坡。

到了那上头,在风蚀的沟壑和古怪的岩层间,一片广阔的空地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但他们四周流淌着的似乎能够被触摸到的浑浊的空气却被血红色的日光浸染着,使人不能极目远眺。

而在红色的空气后面,灰色的天空中悬挂着的九颗红灿灿的太阳却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它们虽不明亮,却在无声无息中向地面倾泄着多余的热量。

这里厚厚的空气就像一层棉被将这些热量捂着,让人觉得又热又闷。

河图很诧异,尽管它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没有想到凤凰坡会经历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要知道,在伏羲王时代,这里还是充满生机与活力的石质高原啊!那时的它不止是各种树木花草争芳斗艳、自由生长的天然花园,而且还是各种动物——不管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不远千里、争相投奔的人间天堂。

它们在这里秉承友善互助的古老传统,和睦相处,老弱不被欺负,病残皆有所养,和平和欢乐在这片富饶的土地上就像春天的野草,四处生长,年年不休。

它们忘却了生老病死带来的烦恼,忘却了生命在其它地方正遭受着与生俱来的饥饿、寒冷、被屠杀和被冷落等等各种灾难和困苦。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里曾经是神所庇护和频临过的土地,神在闲暇时,把蕴藏着无穷魔力的光芒和祝福洒向这里,使这上面的一草一木都有着不同寻常的根本。

可如今,这里曾经存在过的生命连同它们的欢歌都一丝不留地蒸发进了这浑浊的空气里,成了大漠中若有若无的传说。

那看似永不消失的石质高原也只剩残骸,松软的部分在漫长的地质运动和自然力量的作用下,塌陷下来,形成被摄干水分和营养的红土覆盖着的干硬平地。

只有坚硬的岩石构架经受住了时间的冲刷,嵬然屹立在天地间,形成平台和孤丘,经风沙雕琢后,它们的形状既怪异又雄伟,就像是天神有意在这里为那个天人共舞的美好时代立下的纪念碑。

一切一定是从大梧桐树倒下后才开始改变了,到如今更是面目全非。

风沙和烈日就像占势欺人的强盗,残暴无情地摧毁了这里的生命,并将这片不再被神力所庇护的土地破坏成大漠里最苍凉的角落。

这与大家心目中所期待的凤凰坡反差太大了,看着眼前的一切,游历大漠各个角落的游离子顿即觉得遭到了欺骗,他一边抹汗一边抱怨道:“一个太阳就让人受不了,还九个太阳,这不明摆着不让人活吗?”“什么九个太阳?那是假象,其实就一个。”

河图说。

孩子们抬头仔细搜索天空,果然发现那里就只有一个太阳,其它的都是幻觉,看来他们是热疯了头。

“反正我就觉得这鬼地方一点也不好玩。”

游离子仍然不能接受眼前的现实。

“要我说,你们可真是一群犯贱的傻瓜,彻头彻尾的疯子,竟跑到这种地方来胡闹。

但愿我能活下来,看着你们怎么收场。”

山猫说。

“我觉得我们该乐观一点,或许情况没那么糟,我是说如果我们用点心,或许能把大梧桐树种活的。”

贝贝忽然表现出来的坚强和乐观,让大家都很吃惊,有人感激,有人敬佩,当然也有人嗤之以鼻。

贝贝像是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即刻又说,“我就是不明白,大梧桐树干嘛要倒呢?” “这是个迷,也许只有凤凰才能回答这个问题。”

河图说。

“阿都•旺,你说咱们在这里种下梧桐树种,它真能活过来吗?”洛奇问。

“我看能行,只要咱们心不死,它想不活都不成。”

阿都•旺说。

“你们就等着瞧吧,没准能长出什么怪物来。”

游离子说。

“你这黑鬼,要再敢侮辱梧桐树种,我就挖个坑,把你也种下。”

可可奇说。

“你行!看谁最后哭着喊娘。”

游离子说。

“好了!你们这是怎么啦?”阿都•旺看见大伙都垂头丧气,开始有些顾虑。

“阿都•旺,你知道,我们只是担心梧桐树活不过来。”

洛奇说。

“是啊,在这种只见风沙不见水的鬼地方种树,我还是头一遭听说。”

山猫说。

“你们有点信心好不好,咱们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不是只为收获失望。

我承认这地方的确很糟糕,但也只是看起来,正如贝贝所说的,只要咱们用心,它并非毫无希望。

你们想过没有,在咱们的大漠里,有多少地方和这里一样,并且还在恶化下去。

很久以来,咱们的亲人就一直在受苦、生病和死亡,这一切都是因为没有水。

是谁劫走了大漠的水?是屠龙氏!他们还要毁坏咱们的家园,将咱们斩尽杀绝。

我不明白也不需要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只明白,咱们要尽大漠子孙的责任,让大漠变得和以前一样美丽和富庶。

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种下这颗梧桐树,并保证它活下来。

只有那样,凤凰才会来帮助咱们。

也许你们认为这是有点疯狂,可你们不是也看到了,在穿越大漠的那些日子,咱们为了活命,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今天,为了家园,咱们为什么不能再努力一次呢?如果你们没有了信心,只懂得抱怨,那就什么也改变不了,只会让咱们白白送命,这是咱们的敌人所希望看到的,而咱们的亲人将会为此伤心不已,难道这就是你们跟我来这里的目的吗?”阿都•旺说。

“阿都•旺,你一直都是对的,这次我们也相信你,现在你说该怎么做吧。”

洛奇说。

“咱们得先找个地方,将这颗种子种下去。”

阿都•旺从兜里将珍藏已久的黑种子取出来。

“我看得找个有阴影的地方。”

山猫说。

“别指望了,没看见这太阳跟鬼火似的,把这里的每个角落都照到了吗?”游离子说。

“啊喔!还真是这样。”

山猫放眼望去,舌头顿时打了结。

“我有个好主意,我是说我的小黑云可以护住它。”

贝贝说。

“嗯,的确是个主意好,那就这么办吧。”

阿都•旺说。

“可咱们住在哪里呀?总不能老呆在太阳下面让它烤着吧!”游离子问。

“我希望有个帐篷。”

可可奇说。

“我看还是盖个房子吧,这里有这么多碎石,只要咱们有了力气,盖个城堡都可以呢。”

洛奇说。

“好,就这么办吧。”

阿都•旺说。

大家都忙开了,他们先是在靠着一座大平台的空地上用碎石搭检起了一间房子,房子不大,只刚好容他们七个在里边舒适躺着。

他们又在房子旁边圈出一快地,掏松硬土,权当是金骆驼的“卧铺”。

然后,才在房子前面,慎重地选择了一处松软的地面,挖出炽热的沙土,将梧桐树种种下。

贝贝命令小黑罩在上面,不管风吹沙打,都不要离开。

这以后,孩子们不再喝小海螺壳里边的水,他们把水全部留给了这宝贝种子。

每天早晨浇水的时候,成了他们在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十四颗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就像十四把铁锹,恨不得挖开地面,看看种子到底长得怎么样。

既然梧桐树种是改变现实的唯一希望,他们当然也毫不吝啬地在它那里倾注所有的心思。

所有能想出来的可以使它免遭毒日曝晒的措施他们都做到位了,所有听说过可以使它尽快生根发芽的办法,他们都一遍又一遍地尝试了。

他们爱护它胜过爱护自己的生命。

毒日如流火般地焚烤着这片土地。

白天,无所适从的孩子们为了消磨时光,经常到处转悠,说是去寻找水源和食物,到头来只带回满身的飞尘。

只有到了夜晚的清风徐徐而来时,他们才能安心坐下来,或者聊天,或者打瞌睡,顺便也做些虚无缥缈的美梦。

幸好还有仙果和馍馍,这神奇的食物成了他们聊以度日的唯一生命食粮。

凤凰坡上方流动着的空气不知带走了多少日子,还有孩子们躁动不安的心情。

或者是习惯了,或者是麻木了,酷热和枯燥在他们看来已不再难以忍受。

他们也不再想别的事情,而是把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呵护和照料这颗承载着他们的希望与梦想的种子上。

可是,它还是羞羞答答地不肯钻出土来。

在流火的夏天里,发生了一件事,提醒了他们来自屠龙氏的威胁仍在身边,同时,也更加增了他们对这颗种子的感情。

倘若这种子真有灵性,那么它也应该知道,孩子们对于它的真情比这土地所能给予它的还要珍贵。

那是个夏天的午后,他们正百无聊赖地靠在金骆驼身上,清风吹拂而来,阿都•旺掠了掠自己已经长到披肩的长发,忽然,他看见东北方的天空中一圈黑色的龙卷风朝这边卷来。

他知道这个在他的记忆里总是与邪恶分不开的怪风是来找他们的,便知没有好事。

因为与它曾经打过交道,他知道怎么对付它。

他叫伙伴们在种子四周围成一圈,把神杖插在中间。

袭来的龙卷风卷起地上三层皮,却不能掀破神杖护佑下的这个小圈子。

折腾一番后,那龙卷风终于筋疲力尽了,便缓缓移走,未了,又折了回来,使出吃来的气力,把孩子们辛辛苦苦搭建起来的石屋夷为平地,才飞旋而去。

等龙卷风消失在视野里后,孩子们才敢松怠下来。

看到房子已被破坏,他们气得直蹦跳。

他们知道这是屠龙氏在捣鬼,于是将屠龙氏骂了一整个下午,直到所有他们能想出来的肮脏的词都用尽了才肯罢休。

骂归骂,房子还得建。

可谁知,第二天,房子刚刚建好,天空忽然黑了起来。

这回不是龙卷风,而是黑压压的一大片云,潮水般地向这边涌过来。

他们以为要下雨,正在高兴,可马上就发现,落下来的不是水,而是拇指头般大小的屎壳郎,密密麻麻的一落地就往土里钻。

很明显,它们也是冲着种子而来的。

意识到这一点,阿都•旺急得直跺脚,他们想先于它们抢回种子,可他们的赤脚刚踩过去,就被满地的屎壳郎用钢钳一样的大脚蛰破脚底。

面对如此刀山剑海,谁也不敢再伸脚,都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这伙土匪把这里的每一块地都翻了个遍。

与此同时,一只胡兀鹫在他们头顶飞旋一阵后,落在平台顶上,象是在等待什么。

等那些疯狂的搬运工找到种子并把它推出地面。

胡兀鹫马上猛冲下来,衔起种子迅疾飞走。

已完成了任务的屎壳郎也扑打着翅膀,跟着飞走。

一阵**笑声响彻东北方的天空。

“这伙强盗,它们休想抢走我的种子。”

阿都•旺咬牙切齿地说着,便举起神杖,向天喊道:“神杖,神杖,胡杨之子,请召来大鹏鸟为我们夺回梧桐树种吧!”大鹏鸟是他能记起的唯一能在天空中飞翔的朋友。

过了一会,天边果真出现一只大鸟。

那鸟直接朝强盗们飞走的方向飞去,冲入它们阵中。

一阵混战之后,大鸟挣脱强盗们的纠缠,飞到孩子们这边,嘴里衔着胡兀鹫,落在平台上,它把胡兀鹫扔到地上,说:“这贱鸟是飞不起来了,梧桐树种就在它的肚子里,你们看着办吧。”

“鸟大婶,你已经帮了我们两次了,可我们还不知道您从哪里来,或许你可以告诉我们,好让我们日后报答。”

阿都•旺说。

“木藏子,你如果还想做大事,就不要跟我来这俗套。

喔,但我可以告诉你,我跟你们一样都来自大漠。

只要是为了我们的大漠家园,孩子们,你们就不会孤独,事实上你们还有一大班朋友,不管天上飞的,还是地下爬的,它们都在关注你们,并随时准备为你们效劳。”

大鹏说。

“它们在哪里呀?”阿都•旺问,“我们为什么不能看见它们呢?”“它们可不像你们那样勇敢,当危险来临时,它们选择过鬼魅一样的生活,你们看不见它们,屠龙氏的爪牙也看不见,这是它们能活到今天的原因。”

大鹏说。

“它们真是太可怜了,我们一定要让它们过上正常的生活。”

阿都•旺说。

“如果能够这样,那真是太好了。

对了,我们这些长翅膀的还希望你们能把白孔雀从屠龙氏那里带回来,我们不能没有它,大漠也不能没有它啊!”大鹏说。

“我们一定会的,鸟大婶,你放心吧。”

阿都•旺说。

“真是顶顶好的孩子啊。

噢,这里可真热,你们怎么呆的下去呀,我可不习惯,我得走了,我的两个宝宝还等着我回去喂呢,要是它们有你们一半出息就好了。”

大鹏说。

“它们一定会很出色的,也许有一天,我们会成为好朋友呢!”阿都•旺说。

“你真这样想,木藏子?”大鹏说。

“嗯,是的,以大漠之子的名义,我想会的。”

阿都•旺说。

“那等它们长大了,我就让它们加入你们,你看怎么样?”大鹏说。

“哦,真的吗?太棒了!我简直等不及了。”

阿都•旺高兴地说。

“那就一言为定。”

大鹏说。

“一言为定!”阿都•旺说。

“好了,木藏子,要是再不走的话,我就再也飞不起来了。

再见吧,孩子们。

噢!真是热呀,下次我一定给你们带一颗榴莲来,但愿我还能找到一颗。”

大鹏拍拍翅膀要飞走了。

“找不到榴莲,西瓜也行。”

游离子朝它喊到。

“我找找看吧,再见。”

大鹏已经飞出很远了。

大鹏鸟巨大的身躯令孩子们无比安慰,它的话也令他们无比振奋。

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大漠并不像他们看起来的那样荒无人烟,那里还有许多兄弟他们没有机会结识,或许他们不该这样匆匆忙忙地来。

但他们又相信,等凤凰坡恢复往日的生机,它们会慕名而来的。

现在他们该想想怎么处置那只差点坏了他们大事的胡兀鹫了。

其实,它只是翅膀废了,但还能站起来。

面对着孩子们仇恨的目光,它知道大难将至,便求饶道:“别杀我,别杀我,我这就把种子吐还给你们。”

它开始又呕又吐,过了好一阵子,才把粘乎乎的梧桐树种吐出来。

阿都•旺看他怪可怜,便决定以大漠之子的方式处治它:让它走。

那胡兀鹫千恩万谢,但它却飞不起来,只得一瘸一拐地跑走,样子又狼狈又滑稽。

孩子们将种子重新埋进地里,经屎壳郎翻弄后,坚硬的地面已变得松软,这或许有利于种子的生长。

同样有利于它生长的是孩子们誓死守护它的决心。

一切又回归平静,只是头顶上的那团阴沉沉的云似乎还悬着,也似乎那里面隐藏着一双邪恶的眼睛正不时地向这边窥视,亦或有一双看不见的黑手动辄朝孩子们伸来,将他们往覆败的深渊里揪。

这种错觉使他们的等待变得更为急切,他们恨不得把种子挖出来,放在手心,每天吹着长大。

但他们知道,这种子来之不易,要让它长成大树更加不易,除了用心照料,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都于事无补。

因此,除了每天加倍呵护它外,他们还每日每夜祈求上苍和祖先保佑它。

苍天不负有心人,秋风吹来时,一天早晨,早起的阿都•旺正准备给种子浇水,惊喜地发现小黑云的怀抱里有一株尖尖的小树芽顶破尘土,就像是小牛的雏角一样长在外面。

兴奋的他不敢相信这就是千呼万唤也不见踪影的梧桐树苗,直到用手触摸它后,才惊叫起来:“嘿!你们快出来看呀,种子发芽啦!”大家都跑出来,等确定那小小的尖芽确实是梧桐树苗后,便欢呼雀跃地围着小树芽又蹦又跳,激动得差点没有哭出来。

没有人怀疑,这一刻,将成为大漠命运的转折点,这棵神圣巨树的复活,将彻底改写大漠的历史,它和胡杨神杖,还有千千万万大漠之子们的双手,将共同支撑起大漠这边即将坍塌的天空。

既然种子发芽已成事实,那么凤凰来临也不再遥遥无期了,一想到这,孩子们就不由得心潮澎湃。

这以后,他们的日子过得既充实又富有**。

除了更加小心看护树芽和更加虔诚祈祷上苍外,他们还幻想着等树芽长成参天大树后,凤凰来时骑在上面的情景。

想着,想着,有时候,他们半夜也会笑醒。

这段日子,凤凰的幻影代替了他们头顶上的那颗太阳,在它神圣的光芒下面,他们快乐地成长着。

当西北边天山方向刮来的风越来越凛冽时,孩子们知道,冬天已经来临了。

在大漠里,冬天总是一晃而过,以至于很多人都认为它不存在。

对孩子们而言,冬天最难忘的莫过于扫虐四野的西北风了,这无处不在的狂风在这里尤为猛烈。

每看着小树苗在风中剧烈地摇晃,他们的心就悬在半空中。

从前他们用石头在树苗周围堆成一圈,以挡风遮阳,但现在,在无孔不入的寒风面前,这已经不顶用了。

还好有金骆驼,如果不是它每每在大风来袭时用巨大的身躯挡住了风,真不知道这小树苗要被折到几次。

在寒冷的夜里,也是金骆驼朝它呼出热气,才不至于让它冻死。

孩子们看在眼里,对这位无私无畏的朋友又多了几份感激。

沐浴着这么多的爱与关怀,小树苗也不含糊,它回报他们以茁壮地成长。

春天再来时,它的高度已经超过了山猫,又经过了一个春天的努力,入夏时,游离子站在它旁边和它比了比,发现也比它矮了。

可是,正当它的枝头长满希望的绿色时,北方恶魔又派人来搅扰了。

这次改成了半夜,孩子们还处在睡梦中,忽然,外边金骆驼声嘶力竭的嚎叫声以及蹄子踏击地面造成的急促而又猛烈的撞击声将他们吵醒。

大家知道出事了,都跑出来,正见一头高大凶悍的野牦牛正与金骆驼怒目相向,金骆驼腹部和腿上的伤痕证明它们刚才已展开了一场惨烈的搏杀。

野牦牛冒着金光的眼睛死死盯着金骆驼,大家知道它还是冲着梧桐树来的,幸好有金骆驼护着,小树才没被它撞倒。

但这倔牛却不肯罢休,它以为只要将金骆驼撞到了,它就有机会了。

孩子们当然不会由着它胡来,他们朝它扔石头,舞棒子,想尽一切办法想把它赶跑,可它就是不理会,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金骆驼身上。

它用前腿蹭着地面,做好向前冲的架势。

金骆驼却没有退缩,它就像一座小山一样矗立在那里,不管牦牛怎么冲撞,它就是巍然不动。

孩子们拽着牦牛的尾巴,将它往别处推扯,结果一个个累得筋疲力尽,也没能让它挪动半步。

他们已经浪费了彼此太多的时间,直到日出东方时,正在拖蛮牛尾巴的游离子才忽然想起他记忆中的那个神奇的斗牛士:“要是圣地之婴在这里就好了。”

“圣地之婴是谁?”阿都•旺在另一旁问。

“好几年前,我在藏地遇到的一个朋友,对付这大蛮牛,他可有一套。”

游离子说。

“我还以为他是个婴儿呢。”

贝贝说。

“没见识!”游离子说。

“他是个仗义的人吗?”阿都•旺问。

“他将我从野牦牛的嘴里救出来,这算不算仗义?”游离子说。

“哦,他能救你,一定也会救我们,我这就把他找来。”

阿都•旺松开牦牛尾巴,举起了神杖,喊道:“神杖,神杖,胡杨之子,请召来圣地之婴,帮我对付这只大蛮牛吧。”

等了一会,一团红色小旋风从天边刮来,在孩子们面前飞快地旋转起来。

“看!他来了。”

游离子喊道。

好不容易等到那阵小旋风停下来,孩子们才看清他的模样,原来是个大男孩,但他却比以前遇到的也会旋转的旋风小都头酷多了,可能是他的眼里闪着正义光芒的缘故吧。

除此之外,他还有着矫健的身体,古铜色的肌肤,嫣红色的长发,砍刀一样的睫毛。

他身披红彤彤的披风,腰把长剑,双手交叉在胸前,头发遮住了半张脸,一举手一投足都刻意保持着优雅,忧郁稍显不肖的眼神,似乎在告诉人们他才是大漠里人人推崇的英雄偶像。

他就连打招呼的方式,也是冷冰冰地:“一阵风告诉我,木藏子在这边遇到了麻烦,是真的吗?” “在下木藏子给兄弟添麻烦了!”阿都•旺走过去,向他行礼道。

“嘿!圣地大哥,你还好吗?”游离子跟他很熟似地朝他喊道。

圣地之婴用露出来的半只眼睛眄视着游离子说:“嗯!你这爱惹麻烦的小黑鬼,总还记得我,这次又怎么啦?”“这么大的一头倔家伙,你没看见吗?”游离子指着牦牛说。

“噢!看来你小子挺招这些大蛮牛喜欢的嘛。”

圣地之婴说。

“别取笑我了,求求你快把它弄走吧。”

游离子说。

“好说,兄弟,你们让远一点,看我怎么收拾它。”

圣地之婴说。

“他来的可真快呀!不会只是绣花枕头嘛?”山猫怀疑地问游离子。

“你们就等着瞧吧。”

游离子说。

说话间,圣地之婴解下斗篷,拿在左手,拔出长剑,提在右手,然后踱到野牦牛面前,挥舞着斗篷。

正与金骆驼斗眼的野牦牛显然被醒目的红斗篷吸引住了,开始将攻击的目标转向它。

可等它跑近时,圣地之婴总能灵巧地闪开,并不失时机地在它的肚皮上划上几刀。

这样几个来回之后,一面环型箭靶赫然显现在那胁被他剃去长毛的圆鼓鼓的牛肚皮上。

被如此羞辱一番后,蛮牛累得够呛,也怒得冒火,它调整步伐拼足全力再一次撞过来。

这次圣地之婴没有躲闪,而是捏稳长剑,瞄准靶心,一剑刺中,正好穿过蛮牛的心脏。

一阵死静之后,那蛮牛趔趄几下,“轰”了一声,栽倒在地。

“啊!太精彩了,圣地大哥,你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啊!”游离子喊道。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圣地之婴将剑从牛肚子里取出,满不在意地说,好象刚才只是掐死一只蚊子一样。

“怎么能说是小事一桩呢,你可救了我们的梧桐树啊!”阿都•旺说。

“梧桐树?!”圣地之婴吃惊地走到小树前,仔细地打量着这棵神奇的树说,“喔!这是大漠里的最后一棵吧。

“也许是吧,不过我更愿意说它是第一棵,它将让大漠重新焕发生机。”

阿都•旺说。

“哦,怪不得神要召唤我来,原来有一件这么重要的事要我做。”

圣地之婴说。

“圣地大哥,我代表大漠兄弟谢过你了。”

阿都•旺诚挚地说。

“兄弟客气了,对我来说,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们要是真能把这树种活才叫了不起呢!”圣地之婴这下倒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会的,一定会的,你就等着瞧吧。”

阿都•旺说。

“那我就和你们一同期待着。

哦,对了,咱们把这只牛解了怎么样?我敢打赌你们都没吃过新鲜的烤牛肉。”

圣地之婴说。

孩子们当然很乐意,吃这只孽障他们根本没必要觉得内疚,再说它也已经死了。

那斗牛士麻利地剥下野牦牛的皮,就像给它脱衣服一样。

他要孩子们留下这张皮,说晒干后可以做件大毯天冷时盖。

接着,他又熟练地将裸牛肢解成一块一块的。

“看你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的,一看就知道是饿坏了,等下我让你们大吃一顿。”

说这话时,他正将斗篷铺在地上,然后,嘴里又“马里马里!”地念了个不停。

“呼!”了一声,斗篷上燃起了大火。

圣地之婴将牛肉扔进火里烤着。

不一会儿,阵阵诱人的香味扑面而来。

游离子很得意,因为他朋友的卓越表现,他在伙伴面前算是攒足了面子。

等肉烤得差不多了,孩子们每人手拿一块,不管熟没熟就啃了起来。

他们说,这是他们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圣地之婴说,这牦牛就是头脑简单,要不是被人利用,它们还是挺憨实的。

他还饶有兴趣地问起起了孩子们的冒险经历,阿都•旺只轻描淡写地敷衍了几句,但经游离子添油加醋之后,却深深地震撼了他的那颗永远追求卓越和不凡的心。

他肃然起立,恭敬地说,早听说伏羲氏的后代木藏子有一天会出现在大漠,没想到今天有缘在这里相聚,真是三生有幸啊!阿都•旺谦虚地说,其实他不像人们说的那样神奇,全赖伙伴们帮忙,他才能走到今天。

圣地之婴说,这就是他的力量所在,想来大漠被那屠龙氏荼害了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人站出来讨个公道,就是因为没有像他这样的人出现,他唤醒了沉睡的人们,让他们看到希望,使他们团结起来,共同对抗强大的屠龙氏。

“这与其说是上天在考验你们伏羲氏,不如说是在考验我们大漠里的芸芸众生,可惜呀,我只是躲在落日背后的一个影子,不然这等惊天动地的伟业,怎么也要沾上一份。

他们说我是天上女神的一颗泪水,掉进大漠,便化做了女神朝思暮想的一个孩子。

于是,我经常沾沾自喜地想,我的妈妈是个女神。

可是,不管我怎么思念,却都不能见到她。

现在我明白了,大漠就是我的家,也是我的妈妈,我必须热爱她,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

“说的太好了,兄弟,大漠是我们的家,也是我们共同的母亲,我们都必须爱她,不管她变成什么样。”

阿都•旺说。

“但愿通过我们的努力,她变得漂亮起来。”

洛奇说。

“我想一定会的,另外,我希望我能联络大漠里的其他力量,在暗中帮助你们。”

圣地之婴说。

“正如你刚才所做的,这也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阿都•旺说。

“我敢打赌,”圣地之婴站起来,眼看着遥远的东方说,“用不了多久,你们就能像东方的皇帝一样,成为大漠的主宰。”

“皇帝?哦,不!”阿都•旺像是听到了一种疾病的名称,“如果这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那我们宁可现在就砍去我们的双腿,也不愿再向前迈进一步。”

“为什么呢?成为皇帝不好玩吗?”圣地之婴问。

“皇帝总是杀人,我们才不要呢。”

阿都•旺说。

“那你们想怎样?”圣地之婴问。

“我希望我们能永远的在一起,彼此关怀和爱护,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阿都•旺说。

圣地之婴陷入了沉默,也许他正在想自己以前的一些想法是多么的愚蠢,也许对于未来,他该有新的追求。

过了一会,他把剑插入剑鞘,拾起地上的斗篷披在身上,说:“天就要黑了,我要走了,兄弟们!咱们后会有期!”“阿,这就走呀?”游离子说。

“是的,精灵兄弟,我必须追赶太阳,才能获得能量。”

圣地之婴说着,走到游离子跟前,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精灵兄弟,你赶上了好时机,要好好努力,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了。”

“知道了,圣地大哥,有空常来看我们啊。”

游离子说。

“会的。

兄弟们,后会有期。”

圣地之婴向孩子们一一作揖道别。

跟来时一样,一眨眼,圣地之婴就像脱线的陀螺,消失得孩子们的视野以外。

晚霞照着凤凰坡一如既往的红艳艳,如同给她披上一层喜庆洋洋的轻纱,又如同血染洗过的战场。

野牦牛已经将这里弄得一片浪迹,万幸的是,小树仍安然无恙,它枝头上的翠叶在一日之间忽然变得茂盛了。

可忠心耿耿的金骆驼在与野牦牛的搏斗中却落了个满身伤痕,当孩子们为它包扎伤口时,它累趴在那里睡着了。

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野牦牛骨一转眼就被拆改成长剑长枪、大刀棍棒,充实着孩子们的游戏生活。

头骨则被当成纪念品装饰着他们的屋顶,以壮他们的心志和胆气,据说还可以辟邪。

野牦牛就像是一个蹩脚的小丑在凤凰坡这个庄重严肃的舞台上兴致勃勃地登台亮相后,又狼狈不堪地被轰下台。

它所留下的,除了几样纪念品外,如果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的话,那就是让孩子们开始去想如何防范那些出其不意的敌人了。

他们在小树周围挖了几口大陷阱,并用剩余的牛骨头在里面设置了机关,以防偷袭者忽如其来地造访。

他们知道,将要在这里登临的,不止有凤凰,还有形形色色居心叵测的恶魔鬼怪。

他们绝不能掉以轻心,因为这慢慢长大的梧桐树承载着他们太多的渴望和梦想,也寄托着他们太多的情感,一次次灌溉,一次次凝视,它已经渐渐融合到他们的生命中,成了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大漠里,夏天的脚步总显得迫不及待。

和煦的春风拂面未凉,酷热就接踵而来。

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凤凰坡都闷热得像蒸笼,常常让人透不过气来。

但令人欣慰的是,小树仍在不断地长高长大,不知不觉中,它回报给了孩子们一小片可以纳凉的树阴,正因为这样,这蒸笼里一样的生活暂且还可以忍受。

一天早上,他们醒来,发现他们精心设置的陷阱已被人踩陷。

走上前一看,坑里套着的不是什么野兽鬼怪,而是一个和蔼可亲又可怜巴巴的小老头。

他一边表扬孩子们的机关做的好,一边要他们将他救出来,他说他是火烛之神,专程从遥远的昆仑山来拜访他们的。

看他满头的白发和一身的飞尘。

孩子们警觉的神经松弛了下来。

他们把它放了出来。

“孩子们啦,你们好吗?这该死的太阳还没把你们和你们这该死的树烤死啊,——哦,我是说这真令人高兴了。”

尽管被套了一整夜,那老头仍然兴致勃勃,“嚯!这一定是你们栽的梧桐树吧,昨晚我就一直在想,你们是怎么把它栽出来的。

看它长得多好啊,你们一定以此为荣吧。

嘿!你们别这样看着我,我说过我是火烛之神,而不是什么怪物,火烛之神你们一定听说过吧,要问谁给黑夜带来光明,谁驱走了寒冷的冬天,那就是我火烛之神。”

看见孩子们一脸的迷惘,他显得很无奈,“好吧,好吧,就算你们是乡下来的,可也一定听说过伏羲王吧,对!太阳一样的伏羲王!地下的蝼蚁尚且仰慕他的光芒,我们怎么能将他忘却,他多么伟大的人呀!可惜我们不能再见到他。

喔!金骆驼!”他像看见老朋友一样走前去抚摸金骆驼,可那憨直的大家伙却厌恶地躲开,弄得他好没面子,“多么善良忠诚的动物啊!它曾经是伏羲王身边唯一的朋友,当然,除了我以外。

嗨!说起伟大的伏羲王,我就忍不住伤心。”

他潸然欲泣地说,“他本可以活到今天,可他不想。

他是不愿在这个恶魔当道的世界上受辱,换句话说,他是为尊严而死的,他用他的死亡换取了伏羲氏家族复兴的机会,也换取了大漠新生的希望,并把他伟大的力量通过永恒不灭、永远坚守正义法则的神杖传承下来。

他说他的子孙中有一个叫木藏子的人将继承神杖,同时也继承他未尽的事业。

要是我没有猜错,你就是木藏子,而你手里拿着的也绝不是什么烧火用的木棍,而是传说中有着无穷力量的神杖吧,但愿你别拿它使坏。”

他走到阿都•旺跟前,极度谦恭地说,“孩子,不满你说,我在大漠之中观察你很久了。

前些日子,我得知你们已顺利到达凤凰坡,就放下身边的事,千里迢迢来看你们来了。

我想我来的还真是时候,在你们即将去攻打屠龙氏之前,或许我可以帮你做点什么,就像当年我帮伏羲王一样。”

“伏羲王的朋友我见多了,你跟他们怎么不一样!”阿都•旺狐疑地问。

“这个嘛?哦,对,也许是我在黑夜深处隐居太久,所以显得有点怪僻。”

老头说。

“实话说了吧,不止这样,我越看越觉得你像是屠龙氏的人。”

阿都•旺说。

“诶!如今这世道做一件好事怎么这么难!不过,孩子,这不怪你,这世道人们受伤害多了,就谁也不相信谁了。”

老头从怀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玉烛台,无比惆怅地说,“只是伏羲老友啊,我有愧于你呀!这月光神烛再不能像当年照引你那样照引你的后人走出黑夜。

与其让它落入凡人之手,还不如现在我就把它毁了。”

他举手正要把烛台摔碎。

“别!这玉烛真的照引过伏羲王吧?”由于玉烛台,阿都•旺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

“关于我做过的好事,我本不想说的,更何况那时多么悲惨的一幕。”

老头说。

孩子们越发的好奇了,都瞪大眼睛,听老头把他们一路上听来的伏羲王的故事续接上。

“好把,那是个冬天的夜晚,我正在巡游西天,忽然听到漆黑的大漠荒野里传来阵阵狼嚎声,只有在向敌人发起群攻前,狼才会发出这种声音,于是我断定,有人遇到麻烦了。

寻着声音的方向,我望见一对夫妇被一群豺狼围困着,年老的丈夫甩着木杖无力地反抗,想突围却开不出路来。

在这危急时刻,我点燃了烛火,将那群豺狼赶走,那夫妇两向我道谢时。

我才看出原来他们就是从东方逃亡至此的伏羲王一家。

对于他们的遭遇,我的敬佩多于同情。

伏羲王说神指引他们去往南方,巍巍昆仑将庇护他们家族直到手举神杖的木藏子出现,他们的这个被神祝福过的后代将穿越大漠,履行先祖对神的承诺,同时,也要求神兑现其向他本人许下的诺言。

他的顽强令我叹服,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这颗冷酷的心从今往后要为这个伟大的家族而跳动了。

我用月光神烛指引他们在黑夜赶路,一直到他们到达昆仑山。

伟大的王啊,如果你在天有灵,真该睁开眼睛看看,一切都像你所希望的那样,你的后人木藏子继承了你的神杖,正与他勇敢的朋友们在凤凰坡传播春天的希望,那万恶的屠龙氏正在溅满鲜血的王位上瑟瑟发抖,你所期待的光荣时刻即将到来。

为了这一刻,我伸长脖子,睁大眼睛,不知企盼了几个世纪。

蒙受你的托付,我将用月光神烛照引这些孩子直到他们凯旋归来。

孩子呀,尽管我来迟了,但我还是希望能继续拥有这份荣幸。”

“这么说,你要吧月光神烛送给我??俊卑⒍?amp;#8226;旺问。

“不!你们这样可爱,现在的妖魔又如此猖狂,为了更好的保护你们,我已经特意为你们精心打造了能量超过月光神烛一千倍的太阳神烛。”

老头又从兜里变魔术般地拿出一座金光闪闪的金烛台,用手在上面**几下,灯心处就燃起了金灿灿的火焰,“你们看,这神奇的火焰即便是在白天也能照出魔鬼的真面目,穿透它们的心脏,融化它们手中的兵器,最重要的事它依靠太阳的光芒,只要你们愿意,它就永远不会熄灭。”

孩子们触摸着金烛台,它是那样的讨人喜爱,以至于他们对这位热情洋溢的古怪老头也开始有了好感。

“有了这太阳神烛,晚上我们就可以安心睡觉了。”

可可奇说。

“不止这些,”老头看见他们喜欢,更加卖劲了,又将手伸进兜里,仿佛那里有取不尽的宝物。

过一会,他还真掏出两颗彩蛋,“你们看,这是我精心育化的鸽子蛋,有人说鸽子是世界上最聪明最温顺的鸟类,我看一点不假,哦,它们简直无所不能,现在为了表达我对你们的钦佩和喜爱之情,我决定也把它们送给你们,喔,你们真是幸运,甚至不用找一只母鸽子来孵化,只需把它们搁在地上,这灼热的阳光就会来充当好妈妈。

我想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多两个会飞的朋友,到时候,你们就可以看得更远了。

真是羡慕你们啊!好了,你们拿着,从现在开始,它们都属于你们了。”

小家伙们捧着太阳神灯,抚摩着彩蛋,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老爷爷,你真是太慷慨了,我想我得收回刚才的话,并真诚地向你道谢。”

阿都•旺说。

“不必了,不满你说,自从受伏羲王托付之后,送灯给你们就成了压在我心头上的最大一桩心愿,今天这心愿总算遂了,因此,我也得感谢你们能接受我的礼物,——哦,对了,说到礼物我差点忘了,我的仙丹还在炉里烧着呢,我看差不多了,我得赶回去,等炼好了我再送来,孩子们,你们就耐心的等着吧,我先告辞了。”

小老头说着,就要告辞。

阿都•旺送老头走了一段,回来时,一向谨慎的洛奇又对他说出了他的担心:“这老头来路不明而且古里古怪的,我怀疑他不是在帮咱们,而是在害咱们。”

“你又来了,人家一个老人家跑这么远的路来帮我们,容易吗?你怎么能这样说人家呢?”游离子一边把弄着烛台一边说,“你们快过来看,这多好的神烛啊!还是金子做的呢,哦,这老神仙一定费了不少工夫。”

“是啊!阿奇,咱们可不能把老烛神好心当成驴肝胃,这样的话,以后没人肯再来帮咱们了啊。”

阿都•旺拍着洛奇的肩膀说。

“但愿是我多虑了,不过我觉得我们仍应该小心!”洛奇嘴上这么说,心底也暗下决心留意神烛和彩蛋。

天渐渐黑下来了,孩子们在进屋休息前,把燃着的神烛跟彩蛋一起留在了外面。

那神烛真的很神奇,不管风吹多大,它就是不灭。

于是孩子们更加迷信它了,正如他们所说的,他们开始睡上了安稳觉。

可没过几天,守护在外边的金骆驼又将他们从半夜里吵醒,他们以为谁又来破坏了。

可出去看时,却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小树依旧安然无恙,神烛也依旧在平静的燃烧,火焰偶尔会跳动两下,但那是风吹的原因。

它向无限空间散发出来的光芒使这片消沉的大地充满了温馨,在它那圣洁明净的光晕里,邪恶的魔鬼即使化做飞尘也会暴露无余。

可是金骆驼却还在丢了魂似地嘶鸣,它极度恐惧的目光四处搜寻,又用蹄子轻轻地触碰地上的彩蛋,似乎那里面隐藏着可怕的妖魔鬼怪。

但孩子们在反复查看之后,却发现它完好无损。

看来是一场虚惊,或者哪个不知死活的妖魔来了,又被神烛吓跑,或者被干净利落地烧成了灰烬。

睡意正浓的孩子们这样想着,好给继续睡觉找到理由。

这种情况一连又出现了几天,孩子们警惕的神经渐渐松弛了下来,到最后竟习以为常,他们想当然地以为,既然小树仍安然无恙,那就是金骆驼在大惊小怪,或者它做了噩梦,这老骆驼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岁月,也应该开始做噩梦了。

洛奇却不这样想,他早就怀疑神烛和彩蛋有问题,而且白天他观察小树时,还发现它的叶枝有枯黄的迹象,于是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但在找出证据之前,他不想武断地下结论,以免又招惹来非议。

他决心要拯救梧桐树,顺便给盲目自信的伙伴们上一课,但他只能选择单独行动。

那天晚上,等别人都睡着后,洛奇偷偷起来,瞪大眼睛,透过石屋的缝隙窥探外边。

与瞌睡虫较劲到后半夜,他发现烛光开始剧烈地晃动,周围好象有影子在恍惚闪烁,接着他预料中的一幕出现了:三只火鸡从彩蛋里破壳而出,它们用身上的羽毛从神烛那里引燃火焰后,像是三堆移动的篝火,围在小树旁嘣嘁嘣嘁地跳起舞来,并将热焱煽向小树。

洛奇这才小声地叫醒大家。

孩子们对所看到的一切当然很吃惊,一下子全没了睡意。

他们不知道这些火鸡在搞什么名堂。

但可以肯定的是,再让它们这么折腾下去,小树准没命。

金骆驼又叫了,直到这时,孩子们才明白它叫唤的真正用意。

他们想跑出去逮住三只火鸡。

可当他们来到外面时,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安抚金骆驼冷静下来后,洛奇说他们必须采取行动了。

他不等伙伴们做出表态,就径直走过去,二话没说,先是踢飞了彩蛋,接着又摔破了所谓的太阳神烛。

彩蛋和神烛都化成了碎片,周围散发出一股腐水的恶臭。

“嘿!噢!你这一根筋的小老头,瞧你又干了什么!”游离子朝他吼起来。

洛奇没有争辩,他知道他的这几个童心未泯、心智未全的伙伴舍不得这些华丽奇巧的玩物,但他确信,有一个人会理解他。

“洛奇做的对,我们差点上了那老狐狸精的当了。”

阿都•旺果然为他说话,“你们想想,如果那神烛和彩蛋真的是神造之物,它们怎么能一摔就破,而且还发出这样的一股恶臭。”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游离子沉思道。

“要我说,你这脑袋瓜只配撞墙。”

山猫说。

“你的只配当夜壶!”游离子反讥道。

“别说了!我们都应该感到害臊才对。

这次又多亏了洛奇,咱们以后应该多向它学着点,不要老只顾着玩了。

现在都回去睡觉吧,今晚我来守夜。”

阿都•旺说。

“我们都在这里守着吧,反正天也快亮了。”

这一惊一诈以及随之而来的愤怒和失望,搅得大伙睡意全无。

已经多次上当了,而且敌人几乎每次都能得逞,是因为它们太阴险狡猾,还是自己太天真幼稚,如果不是因为贪婪和无知蒙住了自己的双眼,他们也许会像洛奇一样,一下子就可以识破这些狡猾家伙的阴谋。

要是不想再来一次,他们真的应该好好反省反省。

接下来的几天,孩子们发现小树的叶子开始枯黄,以前鲜嫩挺拔的枝条也开始蔫了,树皮像水牛皮一样变得苍黄干裂,哦,它似乎正在枯萎!一定是那几只跳舞的火鸡悄悄地吸干了它的水分,想让它慢慢渴死!可现在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

他们既伤心又着急,尝试了各种办法让它重新焕发生机,包括给它浇水,为它搭棚纳凉,甚至给它按摩,就像抢救一个垂死的亲人那样无微不至地照料它。

可最后还是无济于事,小树似乎再也不会活过来了。

眼看着它一点一点地枯黄,孩子们越发得伤心着急,再这样下去,他们将前功尽弃。

阿都•旺只能再次寄希望于神杖。

可是,天神并没有给他任何指示。

就像他以前祈求跟水有关的事,天神总用沉默回答他。

难道这次他们的梦想也将枯死在这平凡无奇却注定与他们无缘的生命之泉里?“不!即便天神连一滴水也不想施与,我也要用我的最后一滴血延续梧桐树的生命。”

他这样想着,便对伙伴们说,他们必须依靠自己的努力去寻找到水源。

河图想了半天,说现在是干旱季节,离这里最近的水源,也要走上好几个月才能到。

听它这么说,大家的心又凉了半截。

一只飞鸟从高空飞过西天,河图幡然记起,在曾经的红河发源之地,有一处不歇之泉,叫泪泉,那儿常年喷发着大漠母亲的泪水,以滋养大漠里最后的生命。

阿都•旺说:“如果这个传说是真的,那咱们倒应该去碰碰运气,只是不知到那要多久。”

“嗯,往返得一天。”

河图估算了一会说。

“还不算太远,如果金骆驼一起去,可能会更快。”

山猫说。

“金骆驼太累了,还是让它歇着吧,再说这路高高低低的,也不适合它走。”

阿都•旺说。

“对,我敢打赌,它准到不了那里。”

河图说。

“阿图,如果你愿意带路的话,咱们现在就去吧。”

阿都•旺说。

“可拿什么装水呢?”洛奇说。

“这海螺壳,我正想试试它到底能装多少水呢。”

阿都•旺说。

“我当然愿意带你去,可到那里路险匪多,最好多去几个。”

河图说。

“我跟你们一起去,老呆着不动,什么都不长,光长膘。”

曾经的无敌旋风伸着懒腰说。

“那敢情好,我们正需要一个保镖。”

阿都•旺说。

走时,他又叮嘱留守的那几个道,“你们几个可要小心呀,别让坏蛋偷走我们的梧桐树。”

去泪泉的路比阿都•旺以前走过的任何路都难走,烈日炎炎、风沙无常他是司空见惯了,自然没有太在意。

让他叫苦的是那些无处不在的深沟壁壑,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不得不手脚并用来穿越它们。

然而,这一切都还不算什么,真正令他泄气的是,到了传说中的泪泉之地,才发现大漠母亲的泪水早已流干,只有一株小草孤零零地生长在她的泪坟被风沙掩埋后形成的沙丘上面。

许多相信这个传说的鸟兽也来这边喝水,但此时它们能做的也只能是望沙兴叹。

阿都•旺凝视着小草,艰苦岁月的磨砺使他学会了透过事物的表象来发现其背后的玄机,就拿眼前的这株历尽风沙依然翠绿的小草来说吧,他深信,在它的下面,一定有甘甜的泉水为它涌动。

于是,他用双手移开小草,掏出下面的沙土。

过了许久,湿润的沙土里果然渗出涓涓细泉,虽然不充沛,但不久也在地下积成一坑。

围观的鸟兽们见了,都欢跃着一拥而上,将这细泉慢流畅快地饮啜。

阿都•旺好不容易抢回原先的位置,将海螺壳放入水中。

那海螺壳确实能装,咕咕了好一阵子,提出来已是沉甸甸的,而坑里的水也少了一半。

他们三个欢天喜地地将这来之不易的水带回去,浇灌在小树上面。

第二天,小树枝头又开始呈现生机。

孩子们重新看到了希望,这希望就像快要熄灭的火焰淋上了燃油,一下子迸得老高,烘焙着孩子们的心似乎从此后再没什么东西可以将它们冷却。

从那以后,去泪泉去取水成了孩子们一天中除保护小树外最重要的工作。

他们每天轮流着去,日复一日,乐此不疲。

有了泉水的浇灌,小树长势日渐喜人,小黑云已经罩不住它了,相反,它回报给了它的守护者们一片更加广阔的绿荫。

因为胸腔中跳动着的是勇敢而善良的心,在这个夏天里,他们注定又要有所收获。

夏末的一天,游离子、山猫和贝贝照常去取水。

快到泪泉时,他们感觉情况不对劲。

以往拼抢喧闹的场面今天却异常沉静。

来此饮水的鸟兽并不见得比以往少,只是它们都站得远远的,显得既着急又无可奈何。

他们这几个走近,才发现原来一只凶悍的河马独占了水泉,正惬意地搓洗着它那肥敦敦的身躯,四周围大大小小的动物们激愤地反应它全然不顾,一有谁靠上前去,就被它粗鲁地赶跑。

因为谁也不是它的对手,它更显得骄狂了,宝贵的水泉被它糟蹋得面目全非。

山猫平常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占着个大便目中无人、为所欲为的动物,便走上前去,忍着性子与它理论。

它却打着哼哼,装聋做哑,爱理不理。

“喂!你有没有搞错啊!这里又不是你家的洗澡盆,看你把这里搞成什么样子啦!”山猫忍无可忍了,冲它大声喊道。

“你很不服气阿?”河马慢腾腾地回过头,懒洋洋地、带着挑衅的语气说。

“是啊,我们都很不服气,你凭什么霸占大家的水泉!”山猫说。

“你这大块头也太不象话了,把这搞成这样子,这水我们还怎么喝呀?”游离子说。

“你们别这么小气好不好?我只是想洗个澡,难道你认为我也应该像你那样脏兮兮的才好玩吗?”河马眄视着游离子说,它一点也没觉得愧疚。

“你、你太不象话了,你不知道这水很宝贵吗?”游离子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知道又怎么样?正像你们说的,这水泉是我们大家的,我当然也有份,因此我想怎么洗就怎么洗,你管不着。”

河马更加骄横了。

“你真是太自私了!”贝贝也觉得这河马太不可理喻了。

“你说我什么?我看你是欠揍呀!”河马被惹怒了。

“哎!大家都在等着喝水,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游离子强忍着气说。

“讲道理?好吧,我也不嫌你脏了,你过来帮我擦擦背,我就给你点水喝,怎么样?”河马说。

“呸!做你的大头梦去吧!你不嫌我脏,我还嫌你瘙呢!”游离子叱骂道。

“你再说一遍!有胆你再说一遍!”河马转过身,用它的大眼瞪着游离子的小眼道。

“我说你瘙,怎么样?”游离子可不会被它吓退。

“想打架是不是?”河马说。

“如果你不怕挨揍,我倒是很乐意练练我的拳脚。”

游离子说。

“小子,相信不相信,你会后悔的。”

河马说。

“我长这么大,从不知道什么叫后悔。”

游离子说。

“你会吃亏的!我保证。”

河马似乎快要动手了。

“算了吧,游离子。”

贝贝最怕见到血腥的打架场面,他的本意是等河马洗够了他们再取水。

可他会魔法的伙伴却不肯示弱:“亏!哦,我倒是想尝一下,看看什么味道。”

“别跟它罗嗦!教训它一下,游离子。”

一向好强的猫老大也不能容忍有人在它面前耍威风,善于观察的它已经看出这河马是个外强中干的家伙。

“你会被咬成两段的。”

河马把嘴张得老大,好象真的要吃人。

“别那么多废话,有种出来单挑!”游离子退到空地外面。

“你别跑。”

河马冲他走来。

“来呀!”游离子站定,朝它勾手。

河马终究丢不起这个面子,接受了游离子的挑战。

在动物们围成的圈地中,他们怒目相向,战斗一触即发。

趁河马分神那会儿,游离子取出魔笛,旁若无人地吹了起来。

这可把狂妄自大的河马惹恼了,它的自尊绝不容许有人在面对它的咆哮时还这样漫不经心。

它怒气冲冲地朝游离子冲撞过来,可还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全身挠痒痒,后又改成在地上打滚磨蹭,那狼狈状惹得围观者大笑不止。

“喂,大傻冒,你还没洗干净呀!”山猫嘲谑了它一句。

“你们别得意,等我洗完藻,再跟你们算帐!”河马回到水里,洗搓一番,将身上误认为是牛虻的沙子全部洗去,又大摇大摆地走过来:“看我怎么收拾你,小黑鬼。”

“来呀,宝贝,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游离子避开河马的大嘴,跑出了围观的鸟兽。

河马经不起大家的鼓动,紧追过去。

不远处有一块沙地,那里似乎是决斗的好地方。

游离子在沙地旁停住,拿起魔笛又吹了起来。

飘扬的笛声中,河马看见了一口大水塘出现在沙地上,那水塘比这边的水泉大多了,这样的水泊仙泽可是它剥了皮都想去的地方啊。

它把游离子和烦躁的笛声撇在一边,兴冲冲地淌进水里,想让它严重脱水的皮肤好好泡一泡。

可等它的蹄子刚涉入水中,整个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下沉,直到流沙充塞它的鼻孔,它才明白过来,这水塘原来是大漠里最可怕的陷阱——流沙坑,它所看见的水,也只不过是幻觉,其实都是流动的沙子。

但为时已完——它已身陷其中。

它拼命挣扎却越陷越深。

它终于舍得放下尊贵的面子,大喊救命,但没人理它,相反,大家都诅咒它快点消失。

游离子站在坑边,朝它喊道:“大笨蛋,如果不想把脸丢大,就快点认输吧,现在还来得及。”

“好吧好吧,我认输,噢!你快点让我从这该死的坑里出去吧。”

河马哀求道。

“没这么简单,你得答应,今后再不霸占这水泉了。”

游离子说。

“好吧,我答应。”

“也不能欺负弱小动物,不管在哪里。”

山猫说。

“好啦,都听你们的还不成吗?噢!我快要死了!”“没那么严重,你这娇气的家伙,现在我就把你弄出来。”

游离子说完,伏下身子,想把河马拉出来。

但他一定是高估了自己的力气,或者是低估了河马的体重,这下连他也跟着下沉了。

当他发觉不能自救时,便意识到自己把事情搞大了,于是大声求救道:“老猫,贝贝,快来拉我出去啊,该死,我也快掉进去了!”贝贝跑过去,拽住他的手,将他往外拉,山猫发动动物朋友们也来帮忙。

但不管他们怎么努力,也只能救出游离子,却不能阻止河马的下沉。

几只眼尖的大鸟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条绳子,套在河马身上,叫人在前面拉着。

又有几只大力猛兽折段枯树,塞入河马屁股下面,垫上一块石头,用力翘起。

就这样,大家一起吆喝着,前拉后翘,没过多久,河马终于从坑里出来了。

见它受了伤,大家不但不与它计较前嫌,还关心地安抚起它来。

看着大伙尽心尽力的样子,这只狂妄自大的家伙顿时是既感激又惭愧,不由得开始重新认识大漠里的这些不起眼的动物了。

大漠母亲用她最后的泪水将分散四方的大漠之子们感召在一起,使彼此间认识,并通过爱的力量,消除它们之间的隔阂,最终产生友谊,这是多么伟大的付出啊。

认识到这一点的动物们决定团结起来,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这生命之泉。

悔过自新的河马更是自告奋勇要充当防卫这水泉的一堵墙,一口井盖,它说它这一生就是为水而活的。

游离子它们取了水,回到凤凰坡,将这里发生的事告诉了伙伴们。

阿都•旺赞扬他们说:“你们做的对,今后就别担心凤凰坡没人来了。”

果然,从挖出水泉到维护水泉秩序这一系列义举中认识到孩子们绝非等闲之辈的动物们从那以后开始对孩子们刮目相看了。

观察日久,更觉他们来头不小。

为了搞清楚他们的来历,有些个好奇的竟偷偷地跟踪他们到凤凰坡。

回去后,都绘声绘色地说,孩子们住的地方有一棵又高又大的树,它是如此的可爱,它的叶子是如此的巨大,以至于都能够遮住太阳。

这个神奇的消息开始在大漠里四处传播,大家都想去看看这可爱的树和它神秘的守护者们。

于是,接二连三跟随着孩子们到凤凰坡的动物们越来越多了,它们的蹄脚将凤凰坡与泪泉之间的崎岖道路踩成了一条坦途。

日子久了,这些慕名而来的动物与孩子们之间不再陌生了,有的甚至还搬来跟他们一起住,对此,孩子们当然是求之不得。

当梧桐树长得有碗口那样粗时,已有相数量的动物在凤凰坡筑窝垒巢了。

活泼可爱的它们使这个荒凉的地方逐渐热闹起来。

夜晚,清风徐徐吹来,动物们依偎在孩子们一起,感受着彼此间的爱与关怀。

白天烈日当空,它们躲在阴影里,看着孩子们悉心照料梧桐树,望着树的枝头长满了嫩绿鲜翠的新叶,它们开始想这世界原来并不糟糕,只要用心去寻找,辛勤去耕耘,还是有所收获的。

受孩子们的影响,它们也意识到自己必须有所作为,就像眼前它们的英雄一样,且不管他们能不能拯救大漠,至少他们有勇气面对恶魔和灾害。

它们不仅对孩子们充满了崇拜,更是把每天洒给它们一片绿荫的梧桐树奉若新的神明,不知不觉中,它们也加入到对它的呵护中来。

月转星移,冬去春来,曾经的种子、树苗、小树,已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它屹立在苍茫的天地之间,用它孤独的绿色顽强对抗着整个世界的苍凉。

当春风轻拂大地时,树上传来沙沙的响,那是无数的树叶在宣告它们的存在,在无限舒展开的树枝上,它们济济而生,铺天盖地,争相占据着这一年的春光。

日新月异的树冠上,结满了希望的种子,每一颗都孕育着一个新奇的世界。

大漠之子们的梦想从此插上了飞翔的翅膀。

但上天似乎并不乐见他们的一切都顺顺当当的,当春天悄然消逝后,泪泉也几近枯竭了。

孩子们忧心忡忡地预感到今年夏天又将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坎。

看着梧桐树好不容易才长成今天这般挺拔,他们谁也不忍心看到它再遭什么不测。

他们宁可让自己的血流淌,也不愿意看到他们的树倒下,就像不愿意看到自己如行尸走肉般游走在这个空荡荡的世界里。

尤其是阿都•旺,他肩负着太多人对他的期望,而他最不想做的事就是让爱他的人伤心失望。

他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要让梧桐树活过今年夏天。

于是,在四处寻找新的水源之余,他也更加虔诚地祈求天上诸神和祖宗明灵保佑他们和他们的梧桐树。

但并非所有的事对他们都不利,在凤凰坡最艰难的那段日子里,孩子们迎来了一伙异想不到的朋友。

山猫住在远方森林里的表亲,也就是那只与孩子们有过不愉快邂逅的猫头鹰出现在凤凰坡时已经破了一只脚了,毛也稀松身也消瘦了,全然没了当年的派头,但它却显得神采飞扬,很是激动,全不记得当年事似地和孩子们打起了招呼。

山猫问它怎么会想到来这里。

它说:“猫哥哥,自从与你分别后,我的命就好苦啊,那些吸血蝙蝠领了凤凰的指令后,就占着人多势众对我穷追猛击,要将我分食。

去年秋天的一个夜晚,我躲在森林里的一棵树上打盹,忽然,一道闪电击中了我的尾巴,我惊醒过来,在树上又见到那支凤凰翎。

我正想求饶,却听见凤凰训导道:‘你这自作自受的猫头鹰!现在知道被人追杀的苦头了吧?’我说:‘我知道错了,求凤凰饶命。

’凤凰说:‘如果你现在知道错了,倒是有个机会可以赎罪。

伏羲氏的木藏子为了拯救大漠,去凤凰坡种下了梧桐树。

如今梧桐树已经长大,凤凰即将来临。

可屠龙氏却不想看着他们事成,已派人在那边洒下火种,因此不久后那里将会有一场大汗劫,梧桐树将会枯死,大漠复兴的最后一线希望也将破灭。

为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伏羲王在几千年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千丝谷的神蛛们有幸得到了他的智慧并在实践中取得了成功。

你即刻启程去纤丝谷,向神蛛们说明情况,并以伏羲氏的名义邀请它们跟你去凤凰坡,帮助木藏子度过这场劫难。

我将赐予你看穿黑夜的眼睛,以使你能够胜任领路者这个角色,我也将赐予你捕杀偷食者的本领,以勉励你从今后归附正义。

不知你可否愿意。

’在我点头答应时,凤凰翎消失了,接着,又来了一道闪电劈中了我,但这次,我却觉得全身的血液被烧得滚烫,我想我已经脱胎换骨了。”

它又对孩子们说,“喔,希望你们能够原谅我,看我以前都做了我们啊,我真该把自己绑起来来见你们才是。”

“忘记过去吧,猫头鹰兄弟,你能来,我们很高兴。

只要你愿意,你还是大漠孤鹰,我想这个名字会让屠龙氏那伙人闻风丧胆的。”

阿都•旺说。

“王子殿下,你这样说,真是太好了。”

猫头鹰感激地说。

“哦,不不,别叫我王子,跟他们一样,也叫我木藏子吧。”

阿都•旺说。

“好的,木藏子,我希望能为你们做任何事。”

猫头鹰似乎不敢相信这么就得到了谅解。

“别说为我们,是为咱们的大漠家园。

兄弟,以咱们共同祖先的名义起誓,你我的选择定将成就咱们四眼家族未来的荣耀和尊崇。”

山猫拍着猫头鹰的头勉励它说。

“我也希望这样,哦,你知道,被人欺凌的日子可真不好受啊。”

猫头鹰说。

“是啊,所以咱们以后也不要欺负别人。”

山猫说。

“怪不得这几天会这么热,原来屠龙氏已经在这边撒下了火种。”

洛奇说到了正事。

“我看泪泉水少了,跟这也有关系。”

游离子说。

“要是神蛛们能来,倒不怕这些。

那么它们真的跟你来了吗?”阿都•旺说。

“兄弟,你快说,神蛛们跟你来了吗?”山猫也问。

“来了!来了!你们看!”猫头鹰带他们来到豁口前,示意他们朝山谷下面看。

果然,在狭长的谷道上,神蛛们浩浩荡荡地朝这边走来,走在最前面的是老孔和神猿老孙。

它们都精神焕发,神采奕奕,像是刚刚从战场胜利归来似的。

“它们走得慢,我就先来和你们说一声。”

猫头鹰说。

“这些可爱的大虫,到底还记得我们。”

阿都•旺激动得快要哭了。

“记得记得!我一说起木藏子,它们就记得。

它们说早想来凤凰坡来找你们了,只是苦于无人引路,那天我说要带它们来这里,可把它们高兴坏了。”

猫头鹰说。

“真是太感谢你了,猫头鹰兄弟,不满你说,我正想用神杖招它们来呢。

哦,咱们下去迎接它们吧。”

阿都•旺说着,就带着大家走下火焰坡。

当他们与老孔和老孙率领的神蛛们在山谷中紧紧拥抱时,天空中下起了一小阵丝丝细雨,人们几乎感觉不到,人们能感觉到的是,从那苦涩岁月里走过来的每一张饱经磨难的脸庞都洋溢着激动和幸福的笑容。

人们相信,大漠将就此告别各自堕落的洪荒年代,而迈入团结互助,共同追求自由和富足的崭新世纪。

“诸位远涉山川,千里迢迢而来,真是辛苦了啊!”阿都•旺感佩地说。

“又见外了不是,你辛辛苦苦为我们大家谋生存,我们又怎么能袖手旁观呢?”老孔说。

“是啊,木藏子,常听伏羲王说: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屠龙氏是我们大家的共仇,打败他们,振兴大漠乃是大漠中人共同的事业。

我这把老骨头虽然不中用了,可你们别想把我丢开!更何况,大漠里已没有我们的立身之地,这次我们与其说是来帮你们,还不如说是来寻求你们的庇护呢!”老孙说。

“既然这样,从今往后,你们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吧。”

阿都•旺说。

互相客气地谦让一番,阿都•旺便迫不及待地带老朋友们去看他们精心培植的梧桐树了。

当那两个自以为见过世面的老精怪看到梧桐树时,也不由得发出一阵惊叹,没想到这棵被认为只能在传说中才会出现的通天灵根,如今竟真真切切地长在它们面前,而且,它是那样的伟岸,那样的挺拔,仿佛能撑起整个世界于即倒。

“奇迹啊!我老孙这下算开眼了!”老猿上下触摸着梧桐树上的一枝一叶,慨叹道。

“是啊!非亲眼所见,还真难相信。

上天到底还眷顾着伏羲氏,只有他们的人才能创造出这样的奇迹啊!”老孔也说。

“可是,这亘古未有的大汗劫即将到来,你想它能躲过这一劫吗?”老猿担心地问老孔。

“你放心,屠龙氏本事再大,也无法阻止太阳每天的东升西落。

只要昼夜间存在温差,我们的神蛛网就能捕获露珠以滋润这片土地,梧桐树的茁壮成长当然也不在话下。”

老孔信心十足地说。

“这样我就放心了。”

老孙说。

“那就拜托你们了!”阿都•旺说。

“说哪里话!要不是你们伏羲氏,哪有我们神蛛氏的今天。

老伙计们,报答伏羲氏的时候到了,咱们快加油干吧!”老孔一声令下,神蛛们就忙开了,比当年重建千丝谷更加热情高涨。

它们懂得,凤凰坡将成就它们神蛛氏真正的荣耀。

对此,它们期待已久了。

经过神蛛们几天几夜地忙碌之后,以梧桐树为中心,凤凰坡上上下下便像被薄雾罩着一样被蜘蛛网覆盖起来了。

到这时,泪泉也彻底枯竭了。

于是,原先散居各地的动物们更死心塌地把这里当成它们的新家,三五成群住在一起,平时一起嬉戏游玩,虽不是一个族类,却胜似一家人。

这其中还有孩子们在西王母国时结交的那帮难兄难弟,它们的境况一直不好,这下,它们是铁了心要跟着孩子们大干一场。

铺天盖地的蜘蛛网不仅能遮风庇日,更无时无刻不捕获着空气中稍纵即逝的水分,并将它们注入土壤,使地面保持湿润,使空气保持阴凉。

因此,整个酷热的夏天,屠龙氏洒下的火种到底也没把凤凰坡怎么样。

那隐没在空气中的火焰总是被沾着露水的蜘蛛网逮个正着,待冷却后又纷纷原形毕现,原来都是些奇怪的蛾子,这些死蛾子正好填饱了动物们的肚子。

屠龙氏一定看到了这一切,也一定气坏了。

他们知道,如果不能在凤凰到来之前毁掉凤凰坡,那他们的麻烦可真的要来了。

于是,火种的熄灭殆尽后,他们派来了最倚重的犬爪——黑龙,决定做最后的破坏活动。

那些天,和风日丽,碧空万里。

可谁也没有想到,正是在这样平静而可爱的天空下,一个最令大漠人胆战心惊又无可奈何的巨魔正在缓缓逼近。

人们首先看到的是一片黄云,然而,当这片黄云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最后竟将大半个天空遮起来时,他们知道,这是沙尘暴——大漠中最具破坏性的自然灾害。

它的威力,阿都•旺是见识过的,当年他在大漠里行走的时候,一遇上这魔鬼,就俯伏在地,当他起来时,身上就压着一座小沙丘。

很难想象,如果这规模空前的沙暴从凤凰坡经过,这片崭露生机的土地是否还能继续存在,更何况,它似乎有在这边停驻的迹象。

眼看着沙尘暴正在一步步地移近,大家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阿都•旺更是着急万分,然而,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因为他知道他背后站着神的力量,自从掌握了胡杨秘籍,化解一切自然灾害对他来说都不再是神话。

他举起神杖,唤来了一阵巨风,将沙暴阻挡在火焰坡以东。

势均力衡的巨风和沙暴在日月谷上空纠缠不休,落下的沙子即刻将日月谷添满了。

待沙暴快要平息之时,那两只臭名昭著的黑龙忽然从逐渐淡化的“黄云”中现身,它们裹挟着剩下的狂风和沙子,连吹带炸肆虐着这片刚刚复活但依旧脆弱的圣地,大有将其掀翻的气势。

阿都•旺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因而也早有防范,他将神杖插入土中,任神的力量主导这片土地的命运。

依靠神杖的魔力,神蛛网在时隔几千年之后,终于抵御住了黑龙的侵扰,保住了梧桐树,也保住了所有到此寻求庇护的芸芸众生。

狂风和沙砾雨停息后,整个世界一下子显得静悄悄。

人们从神蛛网下面探出头,已不见黑龙的踪影,便以为它们走了,都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正当他们准备收拾黑龙肆虐过后留下的烂摊子时,忽然感觉到脚下的大地一阵抖动,原先坚硬的土地一处一处地松动,并随即塌陷。

惶恐不安的他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直到有人落入坑中,他们去救时,才看清地下蠕动着黑龙黝黑斑斓的身影。

看架势,那黑龙是要将这里捣成碎块,使之永远地消失在大漠的狂沙之中。

顿时,几代人的噩梦开始在他们的脑海里惊现,搅得胆小的动物们个个心惶惶,着了魔似地到处奔走呼叫,哭天喊地。

凤凰坡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混乱之中。

在阿都•旺看来,这种混乱才是真正的灾难,他几次想让人们镇静下来,可是,他的吼叫即刻被一波又一波恐慌的巨浪所淹没,毕竟他还太嫩了,无法驾驭崩溃如此的大局面。

这时,只见老孙爬上梧桐树,用拐杖拍击树干,大声喊道:“镇静!镇静!你们这些个总是大惊小怪的家伙,再跑谁也别想活命。”

旋即,它跳到阿都•旺跟前,对他说,“黑龙曾经在骆驼岭也这样折腾过,我记得当时伏羲王将神杖横着埋入地下后,它们便奈何不了了,我看你也应该试试。”

阿都•旺照它说的做了。

当神杖被埋入地下后,它原来的根须即刻又活了过来,并开始疯狂生长,在地表下急速蔓延。

只一会儿,便将逐渐松垮的凤凰坡重新匝紧套牢。

那些崩裂的缝隙和坑洼重又愈合,倾倒的梧桐树也被扶正。

大地慢慢地恢复了平静与秩序,大家的心也镇定下来了。

再看黑龙,仍不见踪影,大家知道,它们一定被困在地下。

果然,只一眨眼功夫,便看见两只大蚯蚓从土里钻出来,咳了一会,呕出了一阵烟后,灰溜溜地逃跑了。

被屠龙氏寄予厚望的它们在这边到底也落了个狼狈不堪,一事无成。

凤凰坡又赢来了安宁。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在大家的共同呵护和精心照料下,梧桐树又长高了许多。

当夏天快要过去时,它竟然长到了凡鸟所不能逾越的高度。

它的根系伸入纵深而广阔的大地深处,它的枝头高耸入云,似乎正准备长到天上去,它的枝叶茂盛而优美,每一枝每一叶都像有能工巧手精心雕琢过一样,它就像一个翩翩君子,迎风屹立在天地之间,整冠拂袖,清咽弄嗓,兴致高昂地准备为这片崭新的大地吟唱一首赞歌。

更令人振奋的是,此前埋在地下深处的各种各样植物种子,在昏死了几千年之后,这次经过黑龙的翻捣,又恰逢有露水的滋润,竟奇迹般地活了过来。

又似乎是受到了梧桐树的召唤,它们都不甘寂寞般争着在这个热闹的夏末生根发芽,长成各种奇异美丽的树木和花草。

经老孙考证,这些种子并非都是凤凰坡原有的,其中有一部分是大家吃了鲜果后吐出来的籽,还有一部分是动物们从别处带来的。

孩子们可不管它们是怎么来的,只要生长在凤凰坡,他们就都视作自己种下了,一同给予爱护和培育。

又是一年春归来——四季的变化在这里越来越明显了,新长成的各色花草树木给寒碜的凤凰坡披上了一件华彩的新衣,四处繁茂勃发的葱绿和点缀其间的姹紫嫣红簇拥着梧桐树,红土地上,蔓藤绕树,青苔铺地,奇葩异蕾争纷斗艳,鲜果野浆挂满枝条,嫩枝新叶挤满树头。

春风吹来,空气中弥漫着馥郁幽远的芬芳,崭新的泥土也渗透出沁人心脾的清香,人们终于嗅到了春天的味道,也终于感受到土地的慷慨。

在这万物复苏的季节,天山上的冰雪仿佛也托春风带来了它们的问候,这难得的清爽驱走了一直霸行这里的热气,也驱走了此前一直压在大家心头的烦躁和不安。

混浊的天空渐渐明净下来,凤凰坡离大家幻想中的天国越来越近了。

多愁善感的河图不由感怀道,当年的凤凰坡又回来了。

但也是在这样萌动这无限希望的季节里,任劳任怨地将孩子们从大漠的那一头驮到这一头的金骆驼却选择了离开,它知道对于伏羲氏,它已经尽到了责任,而大漠才是它应该留守的地方,那里还有许多善良的人等着它去救助,这同样也能体现它的价值。

它是在半夜里趁着大家都睡下后离开的。

它悄悄地走,不带走一朵鲜花,没有奢求一滴眼泪,只留下黑山公主送的一圈驼铃作为永远的纪念。

可它哪里知道啊,忠诚勇敢的它悄然带走的是孩子们无尽的思念。

在屠龙氏不再来侵扰的这段日子里,那遥远而神秘的凤凰之邦正悄悄地回到笃信传说并立志要为产生于传说中的理想奋斗终生的人们中间来。

她将重振旧颜,续写新的历史。

现在,就等梧桐开花,凤凰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