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藏子

八、金骆驼

它是来自大漠里的一颗尘埃,

因爱而生,它的爱像草原一样深厚,

像大漠一样广阔,

……

离开纤丝谷后,迎接追梦人的是变化莫测的大漠风光。在绚丽的朝霞的熏染之下,他们如置身于奇幻的万花筒中,每一次抬头,都有赏心悦目的发现。刺丛,沙丘,奇峰,异石,都变了样地从他们身边经过。早晨的大漠就像沉睡中的巨人,风吹来哨哨地响,那是它的鼾声,无边无垠的寂寥是它的梦乡。他们就像在这巨人笼着轻纱的梦中行走,脚步尽量地谦恭,以避免使这个喜怒无常的巨人在愤怒中醒来,到那时,天知道它会给他们什么脸色看。他们已经领略过他的虚伪、残酷和冷漠,即使它伪装得再乖巧,他们也知道它美丽的面纱后面遮盖着的是怎样一副邪恶的嘴脸,也知道它可爱的外表底下隐藏着的是怎样一颗冷酷的心。

为了给两个小伙伴找点乐子,一路上,阿都•旺向他们展示了他刚刚学来的魔法,一会儿飞沙走石,一会儿乌云密布,但就是不见有雨下,这让他们隐隐觉得有点失落。

当他们有说有笑地一路走着时,一个长发飘逸、神情冷俊的男孩在他们将要经过的一座奇峰上伫立多时了,他的整个身体都包裹在黑色垂地的披风里头,就像一块石头,或者一只耍酷的乌鸦。他一动也不动,只有他布满血丝的眼珠子在扫来扫去。当孩子们毫无察觉地来到他的面前时,他忽然张开双臂,撑起他超大号的披风,就像一只黑色的斗鸡凭借着自己的翅膀在虚张声势,使自己的影子在日光下显得高大威武。当阿都•旺从地上看到这个怪诞的影子时,惊吓之中猛地一抬头,那一刹那,确实被它威猛怪异的形体吓得目瞪口呆。但他还不能确定那是一个人,即便是妖魔鬼怪,也绝不会那么阴冷。

“嘿!你们快过来帮我看看,那上面是一只鸟吧?”他喊道。

那两个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半响才不以为然地迸出一句:

“也许是一棵半死不活的枯木吧。”

那男孩自以为酷毕的造型像泄了气的皮球般松懈下来,他压抑着被侮辱的怒火,大声喝道:“嘿!我说你们这几个瞎了眼的小土驴,要本都头给你们长长见识吗?”

孩子们一惊,知道自己刚才看走了眼。

“你为什么这样说我们?”阿都•旺觉得这人好没礼貌,和自己一样,他也才不过是一个小毛孩,凭什么这样教训人。

“哈!难道你觉得我应该对你们表示敬意吗?”男孩轻蔑地说。

“这倒不必,但至少你不应该见面就骂人。”阿都•旺说。

“那又怎么样?别忘了,你们现在可在我的地盘上,而且还不守规矩。”男孩说。

“什么规矩?你到底是谁呢?”阿都•旺问。

“哼!反正你们是跑不掉的,我就实话跟你们说吧,我是屠龙王新近新策封的骆驼岭旋风小都头,奉命在此守侯,专拿敢横行大漠的人,今天你们让我撞上了,算是倒霉,我劝你们还是赶快投降吧。”男孩说。

孩子们面面相觑,看来屠龙氏已经知道他们要去凤凰坡,为截获他们,那伙恶魔早在大漠里设下了天罗地网。但阿都•旺仍面不改色,自恃有神杖在手,他谁也不怕。

“是小都头呀,我斗胆问一下,你现在要把我们怎么样呢?”他不慌不忙地问。

“奉屠龙王的旨意,我要把你们带到大漠深处的死亡之海,到了那边,你们就不会到处乱跑了。”小都头说。

“你以为你能做到吗?”阿都•旺说。

“你竟敢怀疑我的力量,看来今天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你们还真把我当枯木了!”

小都头怒不可遏地将自己的身躯飞快地旋转起来,四周的风和沙都被卷进他转动时所形成的巨大的旋涡里,一眨眼,一股黑色的小龙卷风形成了,从奇峰上面飞旋而下,在孩子们身边转悠,企图将他们卷走。阿都•旺早做好了准备,他将神杖插进了地里,嘴里喊道:“神杖,神杖,胡杨之子,借用你的根茎,让我们像一棵树一样和大地连接在一起吧。”话语声中,孩子们只觉得自己真像一棵树,他们的脚深深地伸进土地,无论旋风怎样扯拉,都不能使他们挪动半步。

旋风小都头就像一只发狂的野兽,在那边泼洒一阵后,直累得脱胯,才发觉自己原来并非无所不能。他旋回到奇峰上面,现出原型,气急败坏地说:“你们、你们等着,等我、等我吃饱了,再来找你们。”说完,就像脱线的陀螺,摇摇晃晃地旋走了。其实他刚吃饱。

孩子们冲着他远去的背影,大声谑笑道:

“喔——!牛皮嘣嘣,牛屁喷喷,乒乒乓乓,牛皮吹崩!”

送走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旋风小都头,孩子们显得有点飘飘然了,都以为有神杖护佑着,他们便是天下无敌。实际上,在此时同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他们看来,神杖犹如一株来自天神之国的奇幻之花含苞欲放的花骨朵,每一次显灵,那羞答答的神奇花儿都将绽放出人们意想不到的美丽花瓣,呈现出缤纷莫测的色彩,他们期待着它的再一次大显神威,而不管结局是否也跟过程一样美妙。

不知不觉中,他们来到了一片广阔的尖峰石阵中。那一座座冒尖的小石峰仿佛就是从大漠里生长出来的石笋,屹立在风沙之中,相互之间遥遥相望,沉静而肃穆。在很久以前,这里还是绵延几百里的山脉,当覆盖在外层的植被消失之后,**出来的山坡便任由风沙侵蚀。不知过了多久,山坡外层松软的沙砾被层层剥去,只留下这些坚硬的石头,就像一副副坚硬的山的骨架,远远望去,很是苍凉。

漫步在石阵之间,孩子们的心情不禁沉重起来,这风沙何以如此猖狂,是因为没了植被,而植被之所以没有,是因为屠龙氏夺走了生命之水的缘故。那自私的恶魔真该千刀万刮啊,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竟然无视天下苍生的存活,不计后果地破坏着他们耐以生存的环境,致使如今的大漠已形同地狱。

风在石阵之间穿流,带出附着在这些巨石上面千百万年的神秘气息。忽然,一阵悠扬的笛声在风声的协奏下徐徐飘来,仿佛有人为了迎合孩子们的心情而故意营造出一种伤情的气氛。伴随着笛声的起伏波动,吹在石阵之间的风也时大时小。当笛声变得急骤紊乱时,那风一下子也似乎摸不着它飘忽不定的节奏而迷失了脚步,到处乱吹,相互之间盲目对撞,陷入到一种可怕的混乱之中,地上的一层黄沙被掀起,抛到半空。当笛声变得越来越激烈时,这些被掀起的黄沙在不断地旋转中逐渐捏合成一个巨大狰狞的魔鬼。那魔鬼看见孩子们,忽然怒吼一声,伸出魔爪,向他们扑去。可怜的小家伙门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脚不能动,只站在那里瑟瑟发抖。

“快跑呀!”阿都•旺第一个反应过来,拉着可可奇的手,撒腿就跑。

“跑呀!笨蛋。”可可奇拉扯一下还怔在那里的贝贝说。

“啊!妈呀,救命阿!”贝贝一边跑一边喊。

他们跑出了很远的地方,才停下来,躲在一座小石峰后面,往魔鬼的方向惊惶地张望,发现那魔鬼不再追来,才大大舒了口气。此时,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正当他们靠在石峰旁惊魂未定之时,离他们不远的另一座石峰后面,一个老资格的捣蛋鬼却笑得喘不过气来,它就是大漠精灵游离子。这个终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精灵以搞无聊的恶作剧闻名大漠,当然,人们提到他的名字时,总不忘先将它臭骂一通。这几个新来的上当者还没有机会见识它的顽劣,但总算领教了它出神入化的鬼把戏。要说这精灵长得啥模样,恐怕只有在遥远的世界另一端的那片异常古老和炎热的大陆上,才可找到上天塑造它的模本,但也并非怪诞到不可描述,它留着卷毛短发,除了仅在腰间裹着芦苇草短裙外,全身都**裸,对于它的每一次恶劣行径,阳光都在它的身上一次不漏地记下,因而,除了它粗厚的嘴唇是红的外,全身上下便没有一处不是跟木炭一样黑不溜秋。它手里总拿着一支笛子,孩子们刚才听到的那笛声还有那魔鬼就是它用这支具有魔力的魔笛吹出来的。

“那魔鬼一定躲起来了,咱们可不能再去送死。”这边的可可奇回头看了又看,然后说。

“对,咱们可不能上它的当,阿都•旺,我看得想个办法对付它。”贝贝总以为阿都•旺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能想出办法来。

“嘘!你们小声点好不好,非要让那魔鬼发现咱们躲在这里才好玩呀!”阿都•旺说。

他们都安静下来,搜尽脑汁地想办法,以对付那个只存在于他们想象中的魔鬼。阿都•旺思忖着,这地方应该就是骆驼岭,老孔向他提起的神猿老孙应该就住在这里,既然它什么都知道,那么找到它不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可是,这种鬼地方,连蚂蚁都忙着搬家,神猿会住在这里吗?哈!有了,或许神杖可以帮得上忙。他急忙把神杖拿出来,竖在地上,口中念道:“神杖,神杖,胡杨之子,快带我去找骆驼岭的神猿老孙吧。”

神杖像是听懂他的话,在地上弹来弹去,似乎在寻找什么。孩子们赶紧跟去。那神奇的木棍如同一只提线木偶,在地上弹了许久,便在一座外型看似哨房的石峰前面停了下来,用它的下端在石峰侧面上捅着敲着,直到石峰的里面传出一只老猿懒洋洋、不耐烦的哈欠声:“谁呀!是谁在外面叫我呀?”随着这个声音,一只白面老猿从石缝里钻了出来,坐在石峰上面,伸着懒腰,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当它看见孩子们时,显然很吃惊,又见他们穿得邋邋遢遢的,便认定他们是一群顽劣少年,觉得应该给他们上一课,便嚷嚷道:

“嘿!你们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玩,你们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出了事我可不管阿。嘿!你们过来,过来!你们父母都不管你们了吗?这样可不行,小孩子得有人管,不能到处跑。不然的话,很容易变成野孩子的。变成野孩子可不好,懂吗?野孩子到处惹是生非,没有人喜欢,像那个叫什么来的,对了,叫游离子的小精灵,它可是出了名的讨厌鬼!嘿!我说你们在听我说吗?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告诉你们吧,这地方就是大漠里最危险的骆驼岭,我想你们一定听说过吧,如果没有听说过,那可得叫你们的父母多教教你们,告诉我他们都在忙些什么,没跟你们说这地方不能来吗?”

老猿罗里罗嗦的说教好不容易有个间断,趁它喘气那会儿,阿都•旺插了一句:

“老猴,我们知道这里是骆驼岭。”

“你们懂的还真不少,那我可有言在先阿,出了麻烦,可别来找我、我……,对了,我叫什么?我怎么忘了。”

“神猿老孙。”阿都•旺提醒它。

“对,老孙,可别来找我老孙,说我见死不救,就像前几年,一只小山鸡在这里走没了,那泼辣的老母鸡便来吵着我几个月不得安宁,——怪了!你怎么知道我叫老孙,噢!我是不是应该对你们刮目相看了?难道我隐居了这么久,你们还没有把我忘了!——不对!不可能是你们,那么,到底是谁告诉你们我的名字的?他们还说了些什么?快说,谁告诉你们的?”神猿老孙问起问题来也是没完没了。

“千丝谷的神蛛老孔,它说你是它的老朋友,他还让我转告你千丝谷的神蛛醒来了,你有空可以去看看它们,它最近忙着织网,不便来。”阿都•旺说。

“那老蜘蛛醒了!这太好了!它睡了那么久,我还以为再也不会醒来呢,是它叫你们来找我的吗?”老孙问。

“我们正要穿越大漠,刚好遇上它,它说如果我们在这边遇到麻烦,可以请你帮忙。”阿都•旺说。

“你们这些不安分的孩子,当然会遇上麻烦,尤其在这里,而我能做的,就是劝你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阿都•旺犹豫着低着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老猿自己是木藏子,要去凤凰坡。老猿猴看见他这副神情,以为他们真是对大漠一往情深的小冒险家,便不再劝他们回家了:

“这么说你们真是遇上麻烦了?说吧,孩子们,你们到底遇到什么?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我可以帮你们。”

于是,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把刚才遇鬼的事说了,老猿捻着它的花白胡子听着,然后笑着反问他们道:

“你们怎么这么肯定那就是魔鬼呢?”

“不是魔鬼,那它是什么呀?”阿都•旺问。

“孩子呀!你们犯了个大多数只靠眼睛认识世界的人常犯的错误,请记住神猿老孙的忠告吧,很多魔鬼都是你们自己想出来的,是因为你们心里惧怕它,它才变成魔鬼的。如果你们不把它当一回事,它就什么也不是了。不信你们再到那边去,看见那个怪物时,只把它当成一堆散沙,看会发生什么事。”

“可是,你保证它不会吃了我们吗?”贝贝问。

“我再说一遍,要相信来自你们心灵的力量,眼睛常常愚弄你们,夸大你们的对手,这是每一个走近大漠的人都应该记住的教训。”老猿一本正经地说。

“那好吧,咱们再过去看一下。”

说完,阿都•旺领着两个小伙伴再次迈进那个恐怖地带。没走几步,笛声又响了,就像刚才那样,狂风卷起地上的黄沙。笛声稍缓,风也静了,恶魔又现身了,这次的恶魔比刚才的那只还要可怕,看起来也凶狠得多。它张着山洞一样的大嘴,咆哮着向他们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你是沙子,你只是沙子,即使你高大威猛,可还是沙子,我才不怕我你,可怜的沙子。”

三个小孩从心里到嘴巴上都这样念着,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那恶魔傻傻地看着他们从自己的眼皮底下走过,却无可奈何,不禁恼羞成怒,大吼一声,变回了一堆散沙,洒落下来。

躲在石峰后面的游离子气得差点用头撞破石峰,它没想到它的魔法居然让几个小毛孩给识破了,而且还被大大地羞辱了一番,这无疑是它平生遇到的最大的耻辱,它发誓绝不肯罢休。于是又吹起了笛子,笛声中,孩子们眼前的大漠变成了浩淼汪洋,波浪涌动几千里,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可怎么办啊,我不会游泳。”可可奇说。

“我会驮你们过去。”贝贝说。

“不,这也是我们的错觉,是眼睛在愚弄我们。”阿都•旺记住神猿老孙的话,一边走进“汪洋”,一边嘟哝,“这是沙子,这是沙子,大漠里没有大海。”

游离子真是气暴了,正当它想再来个新花样修理他们时,天上飞来了三只火鸟,它们的羽毛上分别燃着褐色、红色、橙色的火焰,分别停在三座相隔甚远的石峰上,各打了三声鸣后,又拍拍燃火的翅膀。无数燃烧着的小羽毛被抖落在地上,栽在沙上。顿时,整个骆驼岭就像一片草原,只是长在上面的不是绿草,而是灼热的褐、红、橙三色火舌。三只火鸟又打了几声鸣,随即,就有一阵风吹来,吹拂着地上燃烧着的羽毛,就像浇上了一层酥油雨,迅速的,三色火焰疯狂地蔓延向骆驼岭的每个角落。不一会儿,熊熊烈焰将整落尖峰石阵变成了一片燃烧的森林。

三只火鸟完成了这一系列举动之后,心满意得地飞走了。孩子们以为这又是错觉,直到烈火烧身,浑身灼烫难耐时,才明白过来这回是真的。于是没命地逃出火海,一直跑到火焰没有蔓延到的沙丘这边。在那里,他们又遇上了神猿老孙。那老猿猴的巢穴已被烧毁,也刚逃出来,正站在沙丘上面眺望着眼前的火海,担心孩子们是否也还平安,却见他们来到跟前。老孙松了一口气,同时慨叹道:

“没想到这小混蛋还真有两下子!”

“老神猿,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在捣鬼?”阿都•旺问道。

“是啊,是大漠精灵游离子,我一直都以为他只会玩拙劣的魔法,没想到他也会玩真的。”老猿正说着,那个叫游离子的精灵屁股冒烟地从火里跑出来,老猿还没等他定下神来,便向前一跃,拧住他的耳朵,喝道:

“小混蛋,可逮到你了,怎么样!这回玩火自焚了吧?”

“放开我!老猴,火不是我放的,哎约!疼死了,快放开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

“真不是我,是火焰鸟它们。”游离子辩解道。

“怎么?你还想像上次那样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你以为我神猿老孙第二次上你的当吗?上次你烧了我的胡子,我看你年幼,不与你计较,没想到你死性不改,这次烧了我的巢穴不说,还差点搞出人命来,你说,该不该罚?”

“嘿!老猴,我都烧成这样了,你还不相信我吗?这回确实是火焰鸟它们放的火,不信,不信你问他们。”游离子挣脱了老神猿的手,没好气地说,“不要什么坏事老往我身上推。”

“哼,谁不知道你歪心劣肠多,没有什么坏事做不出来!你以为我不知道,那火焰鸟也是你变出来的。”老猿说。

“老猴!你也太看的起我了吧,我如果有那么大能耐,早去烧了屠龙氏的巢穴,还耐在这里整天与你这只臊猴一般见识。”游离子说。

“什么?你要搞清楚,这地盘是我的,我没赶你走是跟你客气的唉。”老猿又想拧游离子的耳朵,被他躲过了。

“好了!老神猿,真不是它搞的。我现在明白了,它们是冲着我来的,是我连累大家的。”阿都•旺愤懑地说。

老猿吃惊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

“这回你该相信了吧!”游离子对老猿猴说。

“你说它们指的是谁?”老孙不理它,只问阿都•旺道。

“屠龙氏!那几只大公鸡是他们派来的。”阿都•旺说。

“是啊,他们一路上给我们制造了不少麻烦呢。”贝贝也说。

“对,我敢打赌就是他们,他们就只会做坏事。”可可奇说。

“难道真是屠龙氏?”老孙问,“可是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跟你们过不去,他们怎么会跟你们这样的小孩有仇呢?”

“我……我……”阿都•旺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说。

“哦!让我想想,刚才我好像听到神杖的呼唤,伏羲王的神杖,噢——!”老猿拍了一下脑门,“看来我真是老了,怎么没看出你就是伏羲氏的木藏子,怪不得千丝谷的神蛛们会醒来,原来是木藏子你来了。”

“老神猿,既然你已经猜出来了,我也不满你了,我就是木藏子。”阿都•旺说。

“真的是你!哎呀,太好了!你终于来了,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我们都盼着你来呀!”老猿显然很激动,不过像它这样的老者,是很容易控制自己的情绪的。“那么他们两位是?”它看着贝贝和可可奇问。

“这位是河川之子贝贝,这是我的弟弟可可奇。”阿都•旺说。

“好呀,我刚才还小看你们呢,现在我明白火焰鸟为什么要放火了,原来它们是不想让你们去凤凰坡,对吗?”老猿说。

“我想是的。”阿都•旺说。

游离子凑了上来怀疑地上下打量着阿都•旺,问:

“你果真是木藏子?”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认为我还有必要撒谎吗?”阿都•旺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拿出神杖,让我们开开眼呢?”游离子说。

这个要求让阿都•旺为难了,他知道神杖的魔力是不能在外人面前随便炫耀的。

“木藏子,或许我们可以谈谈,你看这是我的魔笛,和你的神杖一样,它也有着无穷的魔力,如果你愿意,咱们可以换一会儿,就一会儿,你看怎么样?”游离子继续说。

“咳!咳!”老猿干咳两声,把阿都•旺拉到一旁,对他说,“木藏子,神杖对你很重要,可不能随便给别人看的,尤其是它。”

“我知道,老神猿,可我想这精灵不像是坏人。”阿都•旺看了一眼游离子,它正和可可奇和贝贝在说些什么,像是在炫耀各自身上的宝贝。

“那只是你想,要知道这小子贼的很,它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谁也猜不透,嗨!他以前可不是这样,大漠变了,它也变了,我想它是太孤单了。”老猿显得有点伤感,“好了,咱们不说它了,说说你吧,我知道你们要去凤凰坡,可现在你看,这路走不通了,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老神猿,你可要帮我们到底啊!”

“别急,办法总是有的,让我想想,说实话,还没有什么事能难倒我神猿老孙。”老神猿捻着花白胡子,继续说,“记得在很久以前,伏羲王流亡到这里时——那时候这地方还不叫骆驼岭,豢养了一只野骆驼用以代步,并祝福它为金刚力士神兽。他走后,这只骆驼就一直留在大漠里,每当人们遇到困难的时候,它就会出现,大漠里的人都叫它金骆驼。它与别的骆驼不一样,它只会帮助那些它认为值得帮助的人。我觉得现在你应该去找它,只要它还认得这根神杖,就会来驮你们,相信凭它对伏羲氏的感情,它将托着你们穿越过大漠中任何危险地方。”

“可这茫茫大漠,我们如何才能找到它呀?”阿都•旺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漠,不禁皱起了眉头。

“不用担心,木藏子,既然神杖能找到我老孙,也就一定能找到金骆驼。噢!真该说是天意啊,你们看,这儿刚好有丛骆驼刺,”老孙指着身边的一丛骆驼刺说,“明天早晨太阳出来时,就拿它们给慰劳你们的新伙伴吧。”

“你是说明天早上,金骆驼就会来?”

“是的,不过你得叫神杖跑一趟。”

“好吧,我试试看。”

在那丛还不算太稀松的骆驼刺旁边,阿都•旺将神杖竖在地上,说道:“神杖,神杖,胡杨之子,去吧,将金刚力士骆驼帮我找来。”

神杖一蹦一跳地消失在大漠的月光之下。游离子偷偷跟在后面,被老猿叫住了:

“游离子,如果你想证明你是一个诚实的孩子,今天晚上就该和我们在一起。”

那天晚上,孩子们相互依偎在老神猿身边,对着持续燃烧的骆驼岭冲天的火光,感受着老神猿用它那孤独却不平凡的一生积累下来的人生智慧和对于大漠的见识,他们如同干枯的幼苗,如饥似渴的饮沐着这生命中难得的甘露。而游离子却因为畏怕老神猿,一个人躲得远远的,羡慕地看着孩子们,它不想离开,因为孩子们身上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在吸引着他。经过一整夜的反思后,他终于从这三个小小年纪便承当起铲除邪魔、保卫家园的责任的孩子们身上,看到自己以前的生活是多么空虚无聊,毫无价值,难怪大家都不喜欢它,现在想来,连他自己都有点讨厌自己了。

第二天,大家醒来时,身边的一峰美丽而强壮的大骆驼把他们都惊得目瞪口呆,后又欣喜若狂。就像是地平线上的红日落在了眼前,那骆驼有着太阳光芒般金色的皮毛,威风懔懔的驼绒,岩石般强健的肌肉,火焰般熠熠发光的眼神。站在它的面前,如同站在一座有着古老传奇的山峰脚下,让人产生无限的敬畏和依赖之情。靠近它,抚摩它,小家伙们更加惊叹之余,越发地喜爱它了。他们争相将骆驼刺送到它嘴里,从它的咀嚼声中感受着爱被释放的无尽快意。

在懊悔中熬了一夜的可怜的游离子这下更是眼红了,在尽量不引起大家注意的情况下,他悄悄地踱到孩子们中间,感慨地抚摩着金骆驼身上的皮毛,然后说出了老孙以为永远都不可能从它嘴里说出的话:

“老猴,哦不,老神猿,我想……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以前都是我不对,惹得大伙都不高兴,现在我想明白了,我已经长大了,我必须做点什么才是。”

“这就是你昨晚想了一整夜的事?”老孙怀疑地看着他说。

“我说的是真的,我现在正式向你道歉。”游离子羞愧地低下了头。

“噢!看来今天要下大雨了,大家快做好准备!”老孙嘴里还刻薄,心里却高兴得很。

“你还不相信我吗,好,如果你不信,我现在就把魔笛扔进火里。”

说着,它正要这样做,忽然听到老神猿的一声感叹,才收住了手:

“难得啊!我的大漠母亲,你的孩子终于明白了生活!”

“老神猿,你原谅我了?”游离子悲喜交集地问。

“孩子,你需要的不是别人的原谅,而是用实际行动证明你值得尊重,毕竟大漠的新生,也有你的一份责任啊。如果刚才你的那番话不是一时心血**,那么,今天你就听我老孙的,把从这里到凤凰坡的路,当成你成长的历程吧!”老猿对这个在自己眼皮底下长大的精灵饱含期待地说。

“我是想跟他们去凤凰坡,可他们会要我吗?”游离子并不自信它在别人心中的印象。

阿都•旺一直都在关注他们的谈话,这时走过来,拉起精灵的手,诚恳地说:

“忘记过去吧,游离子,和我们一起去凤凰坡,你的魔笛该派上真正的用场了。”

可可奇和贝贝也都以不同的方式,表达了自己希望它加入的意思。

“哈哈哈!看起来,我那破巢烧得还真是时候。”老猿在一旁开心地笑了。

“可是,老神猿,你现在不是没地方住了?”阿都•旺关切地问。

“如果我年轻一点,也可以跟着你们一起走,可我老了,不中用了,跟着你们只会碍手碍脚。我还是去找我那纤丝谷的老伙计吧,我们在一起时,一样很快乐。我们总是唠个没完,不过,以后啊,木藏子,我想我们只会说你了。”老猿意说。

阿都•旺心里明白,老猿它们关心他,希望他在遇到任何困难的情况下都能够振作起来,为伏羲氏争口气,也是为它们、为大漠争口气。他暗暗发誓,绝不辜负它们的殷切期盼,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绝不退缩。

相互关照一番后,孩子们决定出发了。金骆驼躬起腿,伏下身来,只等驮着它所乐意效忠的小骑士们到死亡之海里去体现自己的价值。在老猿猴的目送下,殊途同归的大漠之子们气昂昂地走向烟火燎绕的尖峰石阵。

因为是骑在金骆驼的背上,谁也没有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担心,只要金骆驼没有表现出恐惧,任何退缩的举动和畏惧的神情都将是对它的侮辱。果然,在穿越这片火的海洋时,这神奇的坐骑表现得尤为从容,它无所顾忌地将迎面席卷而来的火焰踩在脚下,如同踩着松软的树叶那样轻松自如。孩子们骑在它的背上,虽能感觉到脚下的火焰向他们叫嚣示威,并因此感到不安,但走了一段之后,才发现这些色厉内荏的魔鬼并不会对他们的生命构成任何威胁,也就无所畏惧了。于是,冒险的刺激和征服的快感代替隐隐作祟的恐惧感。

在烟熏火燎中经历了一番奇特的旅程之后,到中午时,他们终于将魔焰中的骆驼岭甩在身后。这时,大家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把平静下来的心思放在他们所感兴趣的问题上来,那就是有关他们的新朋友游离子的情况,他身上总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这回,他正在教可可奇把手放在嘴里吹哨子。

“我说游离子,你不想跟我们说说你的情况吗?比如你的家在哪里?”阿都•旺问。

“家?什么是家?”游离子迷惑不解地问。

“呵呵!家就是你住的地方呀,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可可奇说。

“我住的地方?我就住在大漠里,大漠就是我的家呀。”游离子深情地望着大漠说。

“我说的是你的房子,用来吃饭和睡觉的地方。”可可奇继续开导它说。

“我很少吃饭,也几乎没有睡觉,哦,你们知道,如果非得做那些事的话,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我一吃东西就觉恶心,当然,有好吃的除外;而睡觉更是要不得,一闭上眼睛,我就老做噩梦,醒来后又不知自己在什么地方了。”游离子说。

“不吃饭也不睡觉!那你怎么受得了?”贝贝觉得不可思议。

“不知道,反正我很少吃饭和睡觉。”游离子不以为然地说。

“我想精灵们都是这样吧。”可可奇说。

“但是,游离子,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那样了,你得跟我们一样,吃饭,睡觉,这样才有力气。哦,对了,那么你总该有亲人吗?在你走之前,为什么不跟它们打个招呼呢,要不然,他们会担心的。”阿都•旺说。

“亲人?什么是亲人?”游离子又问。

“亲人就是和你住在一起的人,比如你的父母和兄弟。”可可奇又向他解释道。

“没有,我从来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嗯,如果非要有的话,老孙可以算一个。”游离子说。

“呵呵,你在开玩笑吧,没有父母,难道你是从石头里崩出来的呀?”贝贝说。

“这个?哦,也许我就是从石头里崩出来的,反正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从有大漠的那一天起,我就来了。哦,对了!刚开始时我有一个伙伴,或许他就是我的亲人,我叫它大精灵,它叫我小精灵,我们天天在一起,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游离子说。

“那后来大精灵去哪里了?”阿都•旺问。

“不知道,它走的时候,并没说要去哪里,只说总有一天它会回来,它还说只要我能改掉我身上的坏毛病,它就把魔笛送给我。”

“什么坏毛病?”阿都•旺问。

“瞎捣蛋,你们都看见了。”游离子低声回答。

“可是,你不但没听它的话,而且还利用它给的魔笛继续捣蛋,对吗?哦,你怎么能这样呢?它要是知道了,该多伤心啊。”阿都•旺说。

“别说了,阿都•旺,你难道没有看见我正在改变吗?”游离子说,“要是他知道我跟你们在一起,一定会为我感到骄傲的,这样,他也就不会后悔把魔笛送给我,不是吗?”

“看你把我抬的,不过说实话,我倒真希望我会成为大家骄傲的理由呢。”阿都•旺说。

“人们都说木藏子你是大漠的好榜样,跟你在一起就一定会成为好孩子的。”游离子说。

“一点没错,我也经常听人说。”贝贝也说。

“好孩子是什么样子的?就是不捣蛋吗?”可可奇天真地问。

大家听他这么问,都笑了。

笑声中,阿都•旺独自沉思着,他所惦念着的祖先的心目中的好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呢?如果他们在天有灵,会为现在的他和可可奇感到骄傲吗?不,还不会的,作为家族最后的希望,他和可可奇远远还不能成为他们骄傲的理由,充其量只能说还是他们的希望。如今,在他所畏惧甚至是憎恨的大漠里,他的名字虽被广为称颂,但这是因为伟大的祖先用他智慧和仁慈的力量光罩的结果,是祖先撑起伏羲氏的一片天空,而他只不过是沾了他的光芒,继承了他的好名声。而这样的无源之光、无本之名会持续多久呢?于是,矗立在这广袤的天地间,他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就像这脚下的一粒沙子。他曾经还为自己是伏羲王的后代而自豪的心一下子被掏空了,只剩下空空的躯壳在祖先的光环里痛苦的将自己鞭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