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良缘

116、成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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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秋平素本瞧不上锦春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此时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倒羡慕起她的单纯来了,听她安慰自己,心里又苦又涩,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终是没有落下来——沈珂并不是个无情的人,等新夫人过了门,指不定就会寻个合适的时机把她抬为姨娘了。这么一想,她的心便稍稍安定些,遂顺着锦春的话,苦笑一声,“我知道了,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锦春向她瞅了两眼,见她收了泪,这才放心。

屋里的沈珂躺在**,隐约听见她们两人的对话,微微思忖片刻,遂出声叫锦春进去。

虽只唤了锦春一人,锦秋也还是跟着进了里间。

两人笔直地站在沈珂床前,锦春笑吟吟望着他,一如往日单纯可爱,锦秋则微垂着头,粉光脂艳的脸上犹有泪痕,显然是哭过的样子。

沈珂看着两人,往日与她们相处的情形陡地浮现在眼前,涌到嘴边的话一时竟说不出来。她们跟着自己近十年,彼此之间虽是主仆,却已情如兄妹,尤其是锦秋,在自己年少轻狂时被宋德书作为暖床丫头送进来,已失了清白,就这样遣出府去,他于心不忍。

见沈珂好半晌都不出声,锦春不由得笑道,“爷这是做什么?叫了我们进来,却又不说话……”

锦秋到底通透些,进屋看到沈珂那比平日里更为深沉的眸光,就隐隐生出些许不安,此时便悄悄地抬起眼睑,安静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沈珂的眸光在她二人脸上打了个转,终于开口说道,“这些天……让你们也跟着受累了。”说的却是她们日夜照顾自己的事。

锦春就笑呵呵地道。“这些都是咱们做奴婢的份内的事情,爷什么时候竟跟我们这么客气起来了?”

锦秋却低声说道,“看着爷受伤的样子,奴婢只恨不能以身相替,些许劳累又算得了什么?”

听她这么一说,锦春不由得扭过头来朝她使了个眼色。

锦秋却佯作没有看见,上前轻轻为沈珂捻了捻被角,轻声说道,“爷只管安心养伤,旁的事就别操心了

。要是初八那天起不来床,可怎么去七里铺迎亲……”说得语音低柔,比平日犹为婉转动人。

沈珂的眸光在她脸上滞了滞。这才沉声说道,“这几天,你和锦春也歇一歇吧!”

锦秋也就不再多说,遂点头应了,与锦春出去。

……

锦春走后。江妈妈与苏玉妍说了一会儿话,就提到了陪嫁丫头的事上。眼出阁在即,以定远侯府的身份,苏玉妍至少也得有四个陪嫁丫头。苏玉妍原本想把春草、春荣、春芳、春华四个春字辈的丫头带过去,但想到春荣与春芳几个虽然性格沉稳,毕竟年纪大了。以前又跟着宋氏受了不少委屈,不如趁此时机为她们各自拣了殷实人家嫁了,也算没让她们白伺候宋氏一场。挑来拣去。才与江妈妈两人决定了随去的四个人选。头一个,便是春草,春草性格柔弱,苏玉妍自是带在身边,预备将来着嫁一个定远侯府的管事。让她也享享清福;其二就是秋蕙,她是苏成的女儿。又聪慧又能干,识文断字还会一手好珠算,嫁过去便是个现成的助理;至于另两个人选,就选了双珠和柳红,双珠的姐姐双玉是苏玉修身边的大丫头,也算是忠心耿耿,把双珠留在身边,将来也能拿捏双玉;至于柳红,是所有丫头中样貌最好的,不仅身材窈窕,且还风韵有致,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美人儿,这样的美人儿,必要的时候也许会派上大用场。

陪嫁的人选确定下来,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柳红是最为兴奋的,因为一旦成为陪嫁,还是四个陪嫁丫头里最漂亮的,就意味着将来有可能被提为妾室;双珠与双玉是姊妹,沉静的性格也颇为相似,对于苏玉妍要带她去定远侯府的喜讯表现平淡,并没有别人预料中的喜悦;至于秋蕙,原本就是苏成打算送给苏玉妍作陪嫁的,早有心理准备,想是知道将来过去给苏玉妍做助理的,这阵子总埋头看书;随去陪嫁的人选里,唯有春草与平日里一样,总是忙忙碌碌的似乎永远没有歇息的时候,脸上也总挂着喜人的微笑,看着很是养眼。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六月初一。

七里铺的苏家小院,处处都显出一派操办喜事的欢愉。

虽然待嫁的一应物件都早已准备妥当,但得了锦春送来喜讯后,江妈妈又带着春草春荣几个重新把所有东西都核查了一遍,该擦试的再擦试,该清洗的再清洗,一切都忙碌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距离初八只有短短数日了,苏玉修也从翰林院告了假回家,赶在姐姐未出阁之前与她再朝夕相处几天

丰姨娘自那天跟苏玉妍说过清真庵的秘密后,就鲜少在外头露面,锦春送了喜讯过来之后,得了消息就赶过来给苏玉妍道喜,闪烁的眼神却一直躲避着苏玉妍的眸光。

苏玉妍却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依旧对丰姨娘和颜悦色,不仅对丰姨娘如此,对苏慎苏玉妍更是如此。可能因为即将要成为新嫁娘了,她竟突然开始怀念起过去的日子来了,这样的怀念,把待嫁少女的忐忑不安冲淡了不少,余下的,只有淡淡的喜悦了。

苏慎自得了喜讯,脸上虽洋溢着欢笑,眼神里却突然多出了几分寂寥——儿子去了翰林院,女儿即将出阁,苏家小院,就只剩他一个老头子了。

不管是欢愉的人,还是寂寥的人,都不能阻挡时光的流逝。

转眼,就到了六月初七。

昌宁的习俗,婚嫁喜事,女方摆宴的日子往往比男方早一天,所以初七便是苏家摆喜宴的大日子。

也不知是因为苏玉妍即将成为定远侯嫡长孙媳,还是因为苏玉修小小年纪就到了翰林院供职的原因,来苏家小院贺喜的客人竟比当初苏玉修高中皇榜时几乎多出了一倍,熟识的,不熟识的的宾客挤满了苏家小院,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加上锣鼓喧天,苏玉妍出阁,已然成为昌宁的一件盛事。

次日,初八。一大早,十公主赵宁,七公主赵容与颖王妃梁惠君三人联袂登门,苏家小院顿时蓬荜生辉,昌宁城中的贵夫人们也闻风而动,一个个纷纷前来添妆送礼,苏家小院一时热闹非凡。

各位公主王妃的添妆厚礼在此就不一一赘述,只说江妈妈捧着礼单,乐得两眼眯成一条细缝,心里啧啧称奇,想着宋氏若还在世,还不知会欢喜成什么样子,这样一想,又是喜又是悲,一时百感交集。

辰时,定远侯府迎亲的大队伍准时到了苏家小院前。

苏家小院的院门紧紧关闭着,守在院门后的苏家仆妇们个个脸上都堆着笑容,打算狠狠敲新郎一笔竹杠,当然,这也是昌宁的习俗。

没想到的是,就在仆妇们暗自盘算着给新郎倌出些什么千奇百怪的难题时,江妈妈急匆匆地从内院出来,吩咐将院门大开

仆妇们不免小声嘀咕,“这要不是拦一拦,将来大小姐到了夫家,怕被踩在脚底下呢!”“还是走走过场的好……”

七嘴八舌的言语让江妈妈眉头微皱,沉吟片刻才道,“咱们家姑爷不比别人,别的新郎倌前来迎亲时都是生龙活虎的,可咱们家姑爷之前受了那么严重的伤,现在连身体都没有痊愈,是硬撑着来迎亲的,别说咱们家大小姐心疼,便是我,也不忍心让他带着伤站在外头……把门打开吧!”

仆妇们面面相觑,便有一人越众而出,将门闩打开。

院门吱呀一声开启,喧天的鼓乐立时涌入院内,沈珂身着大红的喜服站在门首,俊朗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在他身后,是长长的迎亲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仆妇们不由得自动让开一条道来,江妈妈站在院门边,笑着请沈珂进门。

沈珂向众人微微颔首,遂昂首迈步进屋,步履沉稳,并不像是身受重伤的人。

……

外面的鼓乐嘈杂与内院一众的女客们或大或小的交谈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首奇特的乐曲,虽不动听,却也顺耳。

苏玉妍头顶着大红的盖头坐在房间里,等待着沈珂的到来。

院里突然安静下来,各种嘈杂的声音像是陡然被切断了似的,接着,就传来了一个人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在喜娘高唱“吉时已到,请新嫁娘上轿”的声音中,站在苏玉妍旁边的苏玉修低声说道,“是沈大哥来了。”

苏玉妍只觉得方才怦怦而跳的心渐渐安静下来,就像奔流的小溪汇进了大海,无比的舒畅与欢欣。

苏玉修遂蹲下身去,在喜娘的帮助下背起姐姐。喜娘一手托着苏玉妍的胳膊,一手拿着她的大红绣鞋,引领着苏玉修出了房门。

院里前来观礼的宾客们便不约而同的地发出一阵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