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死亡赛跑：临别赠言
“空的？”天野进去搜找了一圈，还试着用手把整个壁柜的上下左右都摸了一遍，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不应该啊……”陆羽手指轻轻点着自己的太阳穴，“前两道门里都放置了可以打开下一道门的东西，这道应该也不例外……不对。”
他眼睛突然一亮：“不对，并不是打开下一道门。”
“什么意思？”天野说道，“解释的话可以后面再做，我必须提醒你一下，咱们这个防护罩快要到时间了，照刚才略有减缓的下降速度，外面的温度大概在零下三四十度，我还能顶住但是你一出去就是暴毙的份。”
“那还废话什么！赶紧进去！”陆羽猛地惊醒，拉着天野走进壁柜里。这个壁柜的容量可以放进一堆重武器，用来躲人的话少说也能进去个七八人，此时两人站在里面感觉空间相当宽敞。
两人刚进去站了一会，只听得吱吱呀呀的齿轮转动的声音，似乎有什么机关被发动了。天野下意识地就要冲出去，被陆羽一把拉住。两人站在黑暗里，眼看着一块厚厚的隔板把原本炸开的门再度封闭起来。
“这下子我们不是被关在里面了么。”天野耸耸肩，“这道门原来是个陷阱吗？”
“不是陷阱。”
陆羽微笑这摇摇头。
此时防护罩正好到了时限失去效用。当他们暴露在空气中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外面的温度比预想中高得多，还有缓缓上升的趋势。天野也是聪明人，当然不会觉得是游戏放过了他们。他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说道：“有明显的温度流动，看起来不是温度上升了，是这里面开放了暖气。”
“它提供给我们场所，当然要把附带的功能配齐，不然我们不就通不了关了么。”陆羽舒服地席地坐下，跑了这么久，他终于有点时间休息一下了，“一般来说，，游戏可能只提供给玩家通关的唯一一条路，但它不会设计成让人无法通关，否则就算是一个失败的设计。”
“‘从三个试炼中存活’……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天野懂了。
“对。”
陆羽说道：“我们的首要目标是‘存活’，然后才是‘跑过终点’。如果真像我推理的，隧道这头就是终点，可是终点却是被封锁起来的，又要如何‘跑过去’呢？我开始还一直在想着要怎么突破封锁，现在才明白根本不需要。”
“第三个‘试炼’，是吧？”
“是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将会为我们打开封锁。”陆羽说道，“大概会是一场威力巨大的爆炸，或者地震什么的，在那结束之前我们的任务就是‘存活’。简而言之，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并不像前两道门一样是个‘壁柜’。”
陆羽肯定地说道：“这是个‘避难所’。”
“可能性不小。”天野四处张望着。
此时里面的天花板上隐隐有淡黄色的光芒亮起，这间小小的避难所不再像刚才那样是漆黑一片，也让他们两人可以更好地把握里面的状态。这里并不算大，但是以大城市地铁高峰期的标准来看，这里的空间挤个十来人不成问题。天野说的可能性不小，指的就是这个空间从设计上就是足够容纳全部玩家的，这一点符合它“避难所”的定位。
他干脆也学着陆羽盘腿坐下，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算了，我也懒得去想那么多了。反正五六分钟后就到了第三个‘试炼’的时间，到时如果死不去的话，一切谜底也就要揭开了——其实我也很好奇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陆羽没有接他的话。和一派从容（至少表面如此）的天野相比，他此时相当紧张。关于终点的推理也好，避难所设定的判断也好，陆羽其实心里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只不过在每个当前的所有选项里选择了他自己认为可能性最高的一项而已，即使每一步都是九成机会，连着算下来还是有不小的几率会失败。
这会儿反正也没别的事可以做了，陆羽干脆坐在地上一手划着十字一手捏着法印，脑子里把所有能想到的大神统统求了个遍——这倒不是迷信，只是他如果让脑子闲下来的话，思考强迫症会让他不断检讨自己全过程里的失误，并且从当前状态里推出到许许多多非常糟糕的gameover的可能性。
可不管怎么做，精准的体内时钟倒是停不下来。不管陆羽怎么想方设法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脑子里还是会有个角落残忍地提示着剩余的时间。三分钟，两分钟，一分钟……
“轰！”
一声巨响让这个小小的空间也轻轻摇晃起来。陆羽和天野对望了一眼，同时站起身来。“第三个试炼”的念头刚从脑中闪过，还未及化作言语从嘴里吐出，接下来的爆炸便彻底阻断了他们说话的机会。
“轰！”
“轰！”
“轰！”
“轰！”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门外响起，有时近有时远，听起来像是在隧道的每个角落都在连绵不断地发生着爆炸。爆炸没有毁掉这个避难所，但它的冲击力却持续地传来。
两人感觉自己仿佛已经不是在山里隧道的一个小房间，而是身处暴风雨中海洋上的一艘小船。陆羽紧紧贴在墙角上，双手死死扣住墙壁，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不至于在强烈的摇晃里扑倒。天野这个高级玩家倒是潇洒得多了，依然保持着背手站立的潇洒姿势，双眼紧紧盯着已经被烧得通红的隔断门，时不时还回头对着墙角的陆羽投去赞许的目光。
“这种时候还刷什么时髦值啊！话说你一开始不是说要去死吗？你倒是快去啊喂！”陆羽被摇得晕船般昏昏欲吐，只能在心里不爽地吐槽几句。
爆炸持续了大约两分钟。爆炸停止的时候隔断门恰好也应声倒下，免去了二人想办法离开的麻烦。陆羽踏出避难所的时候，看见外面已经完全变了样，几米之外通向隧道那头的路已经完全被塌下的巨石封锁起来，这等于说爆哥他们那群人即使能从爆炸里生还，也没有办法从那边赶来了。
可另一边，也就是靠近出发点的这头，却如他猜测的一样，被爆炸的压力清除出了一条道路来。在道路的尽头二人隐约可以看见一条横拉着的红布条，上面书写着“final”字样。
“终于可以结束了啊……”陆羽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却始终保持着警惕。行百里者半九十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别到时什么考验都过了，却在通关前因为大意踩到陷阱阵亡，那可就亏大了。
他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却注意到天野没有跟上来。不仅没有跟上来，陆羽回头看的时候还差点被他吓死。只见天野此时浑身浴血，手里那柄锋利的匕首还刺在他的肚子上。看见陆羽回头，天野咧开嘴一笑，顺手一划拉，又是一道血箭喷出。
“你是怎么了！”陆羽差点就要跑过去，却硬生生刹住了脚步。天野这么做的理由他大概也能猜到，退一步讲，如果是因为中了什么精神系的陷阱的话，他贸贸然过去也是落了个死的结局。看到他停步，天野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放心，不是什么精神系的攻击，只是我之前也说过了，我并不需要太多的生存点数。”天野淡淡地说，顺手又划了一刀，“你通过终点去吧，我这边等血流得差不多，超过警戒线后系统自然就会判定我死亡了。话说这游戏不允许直接自杀又不允许队友攻击，要处理起来真是麻烦。”
“你还真是不珍惜生命……”陆羽苦笑，“如果生存点数那项是真的话，你现在等于是白白浪费掉自己八天的生命啊。”
天野笑笑说：“别说八天，就是八年，八十年，没有乐趣的话也不如刺激的一天来得珍贵。而且要说不珍惜生命的话……”
他突然换上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咱们彼此彼此吧。只不过你还会在对待别人的生命时也这样。”
“每个人都是自己对自己的生命负责。”陆羽当然知道对方指的是回头时劝说爆哥等人的事，那时候他已经提出观点，只是别人不采纳而已，因此就算死了也不能算在他头上。
“可是你并没有努力说服。”天野笑笑，“只要再坚持一下，把下面的分析依据说出来，他们还是有很大机会被说服的，至少其中一部分人能得救。你当然也很清楚这一点，可是你没有，为什么？”
陆羽沉默。
“因为你需要确认一件事，那就是生存点数的设定是否真实存在。为此，你需要有认识的人在游戏里死去，然后就可以到现实中查询他是否真的失踪了。要是他们全部得救的话，这一点就变成无法确认的事情了。”天野说，“那位‘爆炸手枪’先生，和你，听口音的话应该是同一个地方的人吧，现实中认识吗？”
“不认识，但假设他在游戏里没有太多编辑个人形象的话，住的地方附近是有个跟他看起来很像的人。”陆羽承认，“你猜的没错，是我家乡的口音，因为有几个很特别的音调其他地方都没有，所以算是基本确认了。”
“假设，很像，基本……这就是你做这个决定的依据。”天野笑了笑，又划拉了一刀，此时他身上刀痕累累，看起来就像随时会死掉。
“要指责我的话请便。”陆羽摇摇头，“老实说，目前所有的证据都可以看做是系统的故弄玄虚，反正我坚持不信一个游戏就可以杀死现实里的人。”
“但如果他真的失踪的话，你会感觉内疚吗？”
“我没有杀人。”陆羽瞪着天野。
“对，你没有杀人。”天野哈哈大笑，“你只是自私，还有见死不救罢了。”
伴随着刺耳的笑声，天野伤痕累累的身体终于化作一道白光，从陆羽的面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