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与金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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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ri子过了半个月,在这半个月里,我爸爸全身浮肿还经常头晕呕吐,而且愈来愈严重,开始的时候他以为可能是自己吃了腐坏的东西,服一些消炎祛毒的药就能好,坚持不肯去医院。后来竟出现了短暂的昏厥,妈妈强拽着他去医院检查了一下,诊断出来,医生说爸爸是肾衰竭晚期,需要换肾,如果不换的话至多只有半年的生命。这种手术当时只有běi jing的解放军总医院能做,妈妈打听了一下,手术费再加后期恢复的费用全部下来大概要15万。15万呐!我们这种家庭怎么可能拿得出来。妈妈当时就瘫软了,终ri以泪洗面。我也没有一点办法。”

“那些ri子我每天坐在办公室里神情恍惚,长吁短叹,时常还暗自啜泣。他发现了我的反常,把我叫到他办公室里询问我。不知为什么,我对他讲了事情的始末。他二话没说,写了一张20万的支票给我,并问:‘20万够吗?不够的话我再拿给你……’看到面前薄薄得一张支票,我无言以对,虽然我明知他目的何在,可这筹码实在太重了,重到我无法拒绝。20万背后是一条生命——我爸爸的命。我该怎样?……那一刻我的内心矛盾至极——拿了这笔钱,我就要永远亏欠他的,永远要承他这个人情,只能用他想得到的东西去还给他,可不拿呢,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父亲死去……,我僵在那里无法抉择,瞬息之间我经历了人生最长的一次挣扎。他站了起来把支票塞进了我手里,说:‘拿着吧,别多想,我并不是要以钱作为条件向你要求什么,我只是不愿意看到你每天愁眉苦脸的样子,如果你觉得心里过意不去,那就当我借给你的好啦……”

陈杰的车子驶出陵园,驶上南山路,第五个灯口处,陈杰右转驶入金洲区的中心地段,街道上,车辆渐密行人增多。陈杰放缓了车速,控制着方向盘小心翼翼的躲避着那些随心所yu横穿马路的行人,不时的还要机jing的应付一下几个借道行驶的自行车和野蛮并线的大公共。

两旁便道上薄薄的积雪被行人践踏的纷繁凌乱,交通路口处地上的车辙犬牙交错,几个带着四角帽穿着浅蓝棉制服胳膊上绑着明黄袖标的老头,诚惶诚恐煞有介事的吆喝着那些不守交通规则的路人,几个愣头青小伙子明显对这些狐假虎威的类似伪军的交通协管不太感冒,言辞间颇有冒犯,几个老头到也众志成城一致对外。一时间喧嚣的街路上,飘过几声争执。

陈杰寻着前车碾压出的轨迹缓慢前行。坐在副驾位置上的周梅继续着她的故事。两旁琳琅的店面里响起的时髦动感音乐及道路上鼎沸嘈杂的汽车鸣笛声,都不曾让她中断。

外界的噪音让周梅的讲述听起来隐隐约约。不过周梅专注的表情让陈杰不忍心打断这个仿佛在倾泄着许久以来压抑在心中的情感的女人。至于因此造成的那些断断续续的场景,陈杰只能凭借着自己的想象合情合理的猜测着。

“我攥着那张支票,泪水的眼眶里逡巡,钱原来是如此沉重,沉重的让我窒息。爸爸的命因此保住了。在妈妈的再三追问下,我向她道出了事情的始末。妈妈听过之后沉默不语,最后只说了一句“这事别让你爸爸知道。’后来他约我吃饭,我找不到理由拒绝他,也不能拒绝他……就这样我和他在一起了,后来的事情我现在回想起来有些零乱。家里的人不能接受我和他的关系,爸爸在知道事情的原委后,恼怒异常的说‘早知道是用女儿换回我的命,还不如当初让我死了算了。’当他拿着一大堆礼物去我家看望我父母时,被我爸爸连人带礼物一起哄出了家门。为这事,我和家里的人发生了争吵,爸爸不能原谅我,他觉得我无论如何也不该这样做。我觉得很委屈,难道我自己想这样做吗?我这样做是为了谁啊?”

“他给我在市里买了房子,那个就算是我们的家了。那时他对我真的很好,无微不至的照顾我,让我知道一个女人被人宠,被人疼,被人体贴真是一件最开心不过的事,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变得积极开朗了很多,他的活泼让我忘掉了我们的年龄的差距。我对那时候我拥有的一切都很满意,虽然开始的时候我很不情愿,可ri子久了,我觉得和他在一起我真的很幸福。他可能就是我一要等的那个人。当然,我们的生活也有美中不足的地方,每当我们相搀着外出的时候,好多人路人都用差异甚至带点鄙夷的目光瞧着我们。那种目光让我觉得自卑羞怯……他从来没有和我提过他的家庭、他的太太、他的孩子……我也不敢询问,我自欺欺人的以为他没有提到的就是不存在的。我还编织了一大堆故事安慰自己——他可能已经和他的太太离婚了……或者他的太太已经死于疾病、车祸和一些我无法想到的意外,再或者他一直忙于事业根本就没有结过婚等等诸如此类,我臆想着在为我们能过在一起安排着各种合理合法的理由,这些不单出于我的私心,更多的是让我自己能够在道德上接受自己,我不想让自己背上狐狸jing,第三者,下贱女人的名声。”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的关系慢慢的被厂子里的人知道了。厂子里到处流传着关于我们的风言风语。和我一个部门的同事对我的态度也发生了很大变化。他们再也不在我的面前议论厂子里的是非,面对我的时候他们变得谨小慎微,遮遮掩掩。而在背后却不停的对我说三道四。原本和我十分要好的车间女工远远的见到我就避着我走。我的心里十分难过,感觉在厂子里我被孤立了。有一次我上班迟到了,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听见里面的同事正在议论我‘……人家现在是老板娘了,当然是想几点来就几点来了,你管得着吗,你要不服也去卖啊,不过你最好先找个镜子照照,就你这样的,就算出去卖也得掂量掂量有没有人买……’‘……真看不出来,一个斯斯文文的女孩居然干这种事,她城府可真深啊,一起共事这么久都没看出来她是这样的人……’‘……其实这事早有预谋,要不然凭什么一个狗屁不懂的车间女工一年之内连升这么多级……’我在门口徘徊了一下,没有勇气推门进去。晚上,我和他说我不想去厂子上班了。他问我,怎么了。我没有告诉他。他应该已经猜到了,沉默了一下说,这样也好,我准备投资开一间茶楼,要不你帮我去打理茶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