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何其寂寞的这座城
知道艾兰在大婚前离开s市，乔御成勃然大怒，“简直胡闹。大批请帖已经发出去。怎么？你是要让我老头子一个个上门去跟人家道歉解释？”
乔慕白沉默一会儿，道，“爸，她只是过去陪女儿。”
“哪个男人还没有几段过去？”乔薇玲冷冷一哼，“她自己还不是离了婚有个孩子，装出这样一副受害人姿态，给谁看？”
乔御成沉声开口道，“这个婚礼必须如期举行。你最近的那些新闻影响实在太差，乔氏正在争取政府的城北发展计划，绝对不容有失。”
“可是，”乔慕白沉吟一阵，“万一她嫁进来，还有人说是道非呢？”
乔御成眯起眼，“嫁得进我乔家，就是我乔御成名正言顺的儿媳，谁敢？”他说着，目光若有似无瞥向乔慕然夫妇和那三个女儿。
乔家众人先后走出大宅子，乔薇玲凉凉道，“有人撑腰到底不一样。艾兰这次倒借着好时机，飞上了枝头。”
乔慕白在上车前看她一眼，“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议论我的妻子。”
乔薇玲闻言，面色一僵，恨恨咬牙，“这一屋子的乔家男人都一样，都是为了女人！”
岳柔一听，心觉不快。乔盈盈于是淡淡道，“乔家男人再不济，也比不上姓阮的，为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都快把家产都散尽了吧？一对父子好像都一样。”
阮达闻言面色一僵，瞪着乔盈盈，“你说谁呢？！”
乔盈盈轻哼一声，完全不将阮达放在眼里，“谁答应我说谁。”
“你！”
乔薇玲忽然沉声开口喝住自己儿子，“行了！还嫌不够丢人啊！”她说完，狠狠瞪了一眼乔盈盈，坐了车离开。
车厢里，她揪着阮达耳朵，“跟你说过多少回，别在大宅里与那小蹄子吵吵。她姓乔，你姓乔吗？！”
“妈！”阮达恨得咬牙，“从小到大，就因为我不姓乔，受了他们多少闲气！”
“乔慕然一家不足为惧，乔盈盈是女孩，能有什么作为？”乔薇玲眸光阴凉，道，“只是那乔默笙和乔慕白一家最是可恨，最好他们两家斗得你死我活，才好呢。”
阮达听她这样说，眼眸一亮。对啊，如果能想个法子让他们这些姓乔的翻脸闹起来，那多解恨！
那一阵，程曦离开之后，a大的广播站里有一个主持人的名额空缺，面向全校的学生开放招募。
何远彼时正等着排期接受整形治疗，并没有任何商业演出和比赛，每天除了正常的上课和练功之外，有很多时间，于是便也去了。
但她没想到，负责招募的，竟是乔盈盈和广播站的站长。
结果可想而知。何远走的时候，乔盈盈笑眯眯走到她面前，放低了声音，“听着，有我在这学校一天，你都不会有什么好运气。”
何远冷冷看向她，沉默一阵，忽然道，“听说程曦去罗马那天，伊楠悄悄到机场送了她。不过想想也是，有乔默笙那样的对手，他还能怎么样？咦，那这样一来，你以后是不是有可能还要叫程曦一声大嫂？啧啧，你们家关系可真够乱的。”
乔盈盈面色骤变，“你胡说什么？”
何远面色不变，又道，“哦，不对。你跟伊楠是不是八字还没一撇呢？他身边的女生那么多，你这样一个个都祸害一圈，也挺累吧？”
乔盈盈咬牙，别过头准备走，“不知道你乱说些什么。”
何远看着她背影，眸光幽凉。
s市与罗马的时差是七小时。凌晨5：00，罗马城还沉浸在睡梦之中，艾兰就被一阵电话声惊醒。
她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睡得正香的程曦，走到阳台接起来，“喂。”
“艾兰女士，据我所知，乔老先生已经主动开了口，乔慕白先生这几天已经会亲自来意大利接您回去。您要我做的，我都已经做了。”
艾兰用了几秒时间令自己清醒，“这次的媒体绯闻报道，你做得很好，等我过几天回国，会好好谢你。”
“您之前答应我的事，希望您不会食言。”
艾兰轻嗯了一声，“我会安排最好的整形医生为你植皮。”
“您别忘了，我要的是乔盈盈脸上的皮。”
艾兰沉吟一阵，“我明白。”
那一头，女子声音清冷没有温度，“那么，我就提前祝您新婚愉快。”
艾兰回到屋里，见程曦依旧睡得香甜，随手将手机放在了床边，转身走进洗手间。
这时，原本还闭着眼睛的程曦忽然醒来，她拿起艾兰的手机翻看通话记录，最近的那一通电话，来自于……何远。
她将手机放回原位，重新闭上双眼。刚才艾兰的话她都听见了。不是她故意要偷听，因为心中一直暗自纠结着要不要把新的号码告诉乔默笙，所以她一直没有睡着。
却没想到因为这样窥探到母亲艾兰的秘密。原来她不是真的要与乔慕白分开，她分明过几天就会回去。以退为进？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三天后，艾兰买下一间大约五十平方的小公寓，一室一厅，在房价极度昂贵的罗马市区，已经很不容易。
母女两搬进去。艾兰把钥匙交给程曦，仔细叮嘱，“出入要注意安全，不可留异性在这里过夜，不可随便请人来家中做客。”
程曦看着她，知道艾兰不久后就会离开这里。果然，第二天乔慕白就亲自来到罗马，将艾兰接了回去。
小公寓里剩下她一个人。程曦拨弄着手中款式最简单的手机，犹豫许久，终于给乔默笙发了一条短信，“已搬至罗马拉齐奥120号，一切安好。”
那一头，乔默笙一直没有回复。程曦握着手机一直到第二天黎明时分，闹钟响起，她睁眼第一件事便是看手机，但屏幕始终暗着。
心中划过浓重失落。她将头埋在枕边那件黑色毛衣间，忽然发现自己在这异国他乡的黎明时分，深切又真实地想念着，那个笑起来眼尾处会有好看纹路的男人。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程曦已经出发去舞团。罗马的冬天比s市温暖很多，没有刺骨的寒冷，也没有总是连绵不息的冬雨。
她是舞团里为数不多的东方面孔，另外两个东方人比她进来的早，一个来自日本，叫小野洋子，一个来自新加坡，叫范学而。
范学而是华裔，也会说中文，很快与程曦熟稔起来。她告诉程曦，罗马舞团的规矩非常严格，每天有大量专业课程和训练，每两周会安排为团里的每个演员测量体重和三围，超过标准一点点就会即时被开除。
但优点是如果能在这里站稳脚，就能更快得出名，且罗马舞团在行业内出了名的薪酬丰厚。
于是程曦知道，原来全世界的芭蕾舞演员都一样，这是个极辛苦且残忍的行业。与这里比起来，谢韵过去的那些严厉和苛刻简直可以称得上仁慈了。
舞蹈生涯孤寂且清苦，程曦每周只有一天休息。半个月后，程曦收到母亲的结婚照片。照片里，艾兰站在身长如玉的乔慕白身旁，一身华丽白纱，笑得很快乐。他们两人身后，是那个总喜欢装酷的乔子砚。
她看着乔子砚那张妖美堪比女人的脸，想着他应该不喜欢这种人多嘈杂的场合，多半是被乔慕白逼着去的。不禁勾唇失笑。
她静静凝着那张照片，很久之后才站起来，出门。
那张照片里，有乔家所有的人。只除了乔默笙。
难得的一个周日下午，程曦去公园散步。公园里，每个人脸上都有灿烂笑容，身边或有长辈陪伴，或有爱人，或是手中抱着咿咿呀呀的孩子。有人在草坪上野餐，不时欢笑说话，非常的热闹。
程曦看在眼中，忽觉寂寞得简直鼻酸。
这时，天空忽然下起雨，众人纷纷四下躲雨。程曦站在一棵茂密的茁壮大梧桐树下。抬眸，望着雨中的罗马公园。这是座基调微黄中泛着浓重古老岁月印记的城市。
很美。很迷人。很寂寞。
这时，有一只身形高大的金毛猎犬忽然来到程曦身边，用头蹭着她的牛仔裤脚。程曦低下头，见这狗摊着舌头眼巴巴地望着她手中装着面包的牛皮纸袋。
她失笑，抬头四下张望，“你的主人呢？”没有人过来领它，大约是大雨，不小心走散了。程曦撕了面包的一角，蹲下身，喂给它吃。
乔默笙在公园里找到她的时候，就看到女孩穿着一件很大的卡其色休闲风衣，用衣服帽子遮着头避雨，整个人蹲在一棵繁茂的大树下，面色温柔地喂着一只金毛犬。
他的心在那一刻倏尔柔软，慢慢走过去，雨滴打湿了他俊朗五官和头发。他停在她面前，柔声道，“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下大雨的时候不可以站在树下吗？”
程曦听到熟悉声音，意外抬起头，在看到乔默笙的那一刻，她忽然低下头，揉了揉眼睛，嘴里小声呢喃，“幻觉。”
乔默笙勾唇笑起来，直接把半蹲着的女孩拉进怀里，被雨水湿润的薄唇贴上她花瓣般迷人的双唇，话音低沉缱绻，“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