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红利
身后千骑席卷，前方人影漫漫，这是胜利会合的场面。长途跋涉的旅客看到了希望，而主人家此时更是满心喜悦，为自身力量的即将进一步增强感到满意。
周虎赫大步走过去，身后跟随的全是合剌赤惕的百户官们，大家精神抖擞，神采飞扬。对面迎客，为首有三人，居中的是一位留了短胡须、满脸岁月沧桑痕迹的中年人，右侧伴着两个青年，俱是笑逐颜开。
“术赤台大叔，一别经月，您更加雄武健壮了，真是可喜可贺啊！哈哈，捏哈昆老兄，其格尔兄弟，欢迎你们来到望归山牧场，来到合剌赤惕的驻营地。大家一路辛苦了！”离着老远，周虎赫就哈哈大笑道，朝着三人展开了怀抱。
“忽必烈首领，托了长生天的福，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坚持到你的地盘上，来讨口合剌赤惕的马奶酒喝。怎么，你会不会嫌弃老夫啊？”术赤台红高粱一样的脸膛上布满了笑意，打趣着迎了过去。
重重的拥了几个熊抱后，熟人间寒暄起来，大伙互相致意亲切的问候。朵豁剌惕的首领术赤台，合剌赤惕的诸位贵人大都认识他，在西行拜访豁罗剌斯后，大家曾有一面之缘。只是没想到，这位稳重睿智的蒙兀长者，竟然会率众南下，投奔声名不显的合剌赤惕。
“嗨，诸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主人家已经宰杀了牛羊，架起了篝火，把今秋酿造的最醇香的马奶酒摆到了案台上，你们难道不心动吗？为什么要在这儿吹冷风，而不是做到温暖的火堆旁载歌载舞？走吧，远方的朋友，去聆听合剌赤惕姑娘们的歌声，品尝东蒙兀的美酒佳肴！”
周虎赫的欢迎辞博得了一阵阵欢呼，民众们尖叫着抛起他们的小皮帽，高呼着合剌赤惕万岁、友谊万岁。不远而来，得到这样热情贴心的待遇，大大安慰了他们一路吃苦受累、担惊受怕的心。
“捏哈昆，西部的情况究竟恶劣到了什么程度？两大部落的争斗，造成了多少伤亡和苦难？”马背上晃晃悠悠，而周虎赫的心情却不怎么美妙。帖儿干和埃马勒两部现在的样子让他既惊讶又愤怒，还有深深的担忧。
友部首领的问话撕开了捏哈昆心中还未愈合的伤痛，让他和其格尔同时脸色一暗，悲痛和仇恨涌上心头。
“忽必烈首领，西蒙兀人都疯了，苏赫巴托和乔扒山父子要把乞颜人，还有所有蒙兀部落都带进深渊！他们和兀良哈部，拼命地征集各自附属部落的兵马，要一决胜负，吞并对方。战前，苏赫巴托向所有人承诺，我们必须打败兀良哈，征服一切帮助兀良哈的罪人！罪人的牧场是我们的，牛羊牲畜也是我们的，还有他们艳丽的妻女和勤劳的奴隶，也将成为贵人们帐中的战利品！所有人都像疯了一样，自愿或者被迫加入了出征者的大军中。”
捏哈昆语气平淡的叙述让众人感到一阵心寒，想到有一万七八千的蒙兀人拿起武器，走出帐篷，汇聚到各自的旗帜之下去厮杀、去劫掠，去让自己人流血，他们的心中就不由得涌上一股无奈的悲哀！
“可是乞颜人，却让我们这些附庸战斗在第一线，不断地伤亡流血。乔扒山率领亲卫军，先会合众多小部落走到了战场上，诸部损失惨重，包括乞颜人。这个时侯没有人为我们说话，附庸小部落的死活谁会关心？后来，战斗更加惨烈了，前锋游骑每天都在战斗，伤亡从来没低过四五十。这时，一些中等部落也被抽上前线，小部落自然是赞同的，而亲近乞颜的中等部落也都附和，之前拿了战利品的那几个中等部落无可奈何，只能让族人去送死。我们三部的兵力此时已由八百人减少到了五百，精锐更是死亡泰半，伤者无算。父亲眼看着形势越来越严峻，只好私下里跟其格尔的父亲密谋出逃，摆脱乞颜人的控制。可是族人们还在后方被统一看管，父亲只好行贿乔扒山，与其格尔的父亲带领亲卫留下，让我们两人护送伤兵回到后方，交代我们伺机带领族人出逃。之后，两部丢下大宗财物趁机逃离营地，若不是遇到了术赤台叔叔，承蒙他帮助，只怕后果不堪设想！现在，大家能够理解我们的处境了吧。”捏哈昆说完后，垂下头不再吭声。
安静片刻后，颉质略带着感慨的语气道：“现在，我总算明白首领以前讲述的那个故事的含义了。他们对付社会党人是，我不是社会党人；他们对付波兰人时，我不是波兰人；他们对付左派人时，我也不是左派，所以我一直沉默。当他们的屠刀指向我时，已经没有人可以为我说话了。乞颜人好手段，我看着根本就是一个阴谋！首领，您说呢？”
周虎赫心中猛然响起一声咯噔，颉质略的猜测也正是他的担忧。如果，假如这个猜测成立，乞颜和兀良哈的默契未免太恐怖了！可要是说只是杞人忧天，为什么形势会发展成这样？蒙兀诸部，看来大略太平的好日子结束了。
“大家不要乱猜测了！时局艰辛至此，我们唯有努力增强自身力量，才能在大风暴之中屹立不倒。帖儿干的遭遇大家也都看到了，我们若不团结自强，把众人的力量拧成一股绳，这种苦难也会降临我们头上。诸君切记！”
“是，首领！”众位百户们凛然地应答，却让捏哈昆和其格尔大觉尴尬，而术赤台那耐人寻味的目光凝视在周虎赫身上，默默赞叹了许久。
“捏哈昆和其格尔，你们切宽心，滞留在乞颜部的两位叔叔的人身安全应该不会有问题。我部与豁罗剌斯部的统灰歹首领和锁尔罕失剌有点交情，明日我就派遣信使去一趟斡难河畔，恳请统灰歹首领担保，赎回你们的父亲。”周虎赫看着两人闷闷不乐，于是出言劝说道。反正统灰歹欠了自己一个人情，此时用他，应当不会被拒绝。
得了周虎赫这样的保证，捏哈昆两人顿时大喜。豁罗剌斯最近的风头他们在乞颜部也有耳闻，既然周虎赫能请得动统灰意出手相助，定然会有几分把握。两人逃出乞颜部的地盘后，心中挂念的全是父亲的安危，现在总算暂时放心了。
“忽必烈首领，谢谢您！您果真是值得我们两部托附的仁厚强者，帖儿干和埃马勒从此愿意服从您的调遣，为您效犬马之劳。”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这番效忠誓词让周虎赫与诸位百户们心中异常高兴，七部联盟终于走到了一起，虽然只剩下了五部。朵儿邻灭亡了，而刺罗惕背叛了，但却教育了幸存者！
术赤台此时只能苦笑着摇头叹息，本来还想联合这两个傻小子，大家一起投向合剌赤惕，以争取获得更好的待遇和地位，现在倒好，他们已经旗帜鲜明的站了队伍。也罢，也罢，既然横竖都是来投，何必做得不痛快，反让人心生猜忌。
“忽必烈啊，恭喜你们七部联盟终于融成了一家，这是值得庆贺的大事！这个时侯，朵豁剌惕也想凑过来，算上我们一份，不知道合剌赤惕换不欢迎？”
纵然是在预料之中，大家还是一阵愕然。术赤台的表现太过积极主动了，反倒让合剌赤惕人有些犹疑。
周虎赫稍稍一愣，便笑哈哈地答道：“术赤台叔叔，朵豁剌惕要来加盟我们这个大家庭，我是举双手欢迎的！世道越来越乱了，大伙能够团结应对此起彼伏的危机，当然是好事。不过，你远道而来，对合剌赤惕现在的规矩还不了解，而贵部又实力不菲，部民们还不适应这儿的不同。不如先小住几日，从长计议，可好？”
术赤台倒是愣住了，原以为忽必烈会满口答应，然后各种许愿漫天发放，不料却是这种结果，让他感到很不适应。身后，他的二儿子重重的哼了一声，怒视周虎赫以表达心中的不忿。
“呵呵，这样也好，也好。”
为远客接风洗尘的盛宴很热闹，主人家殷勤，而客人们历经苦难，对任何一点幸福都会感到十分满足。
随后两日，三部开始大兴土木，建设各自的古列延，搭建新窝。而帖儿干和埃马勒两部在各自首领的主动要求下，进行了编制整改。两部各被编成一个百户，但都不满员，而且许多男丁还负着伤，还能战斗的加起来正好四个十户，一百余人。
两部的改编很顺利，融入了新集体让这些孤雁们有了归属感。他们的牲畜财物在逃亡中损失惨重，除了马匹，已经别无所有，于是周虎赫不得不先筹措一些物资牛羊借给他们，以保证寒冬中不会发生因饥馑和寒冷而死人。
这次改编的过程和结果让术赤台最终下定了决心，带着儿子们走进了周虎赫的营帐，表明他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