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背后的天堂

你今夜的容颜(2)

人都跑到哪儿去啦? 安承凯狐疑地打开客厅里的灯,赫然发现乍放光明的客厅里,他的父母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他。

安承凯愣了一下,显然被吓了一跳。

“爸,妈,你们怎么啦?”他奇怪地问道,得到的回答依然是父母的沉默和专注的凝视

“到底出什么事了?”安承凯放下沉重的大提琴,心里隐约有些明白。他原本想等到既成事实了再说,但现在提前曝光了,那也是天意。。

走廊深处,小米偷偷打开房门,试图打手势、用嘴型向安承凯提醒安妈妈今天的精神状况非常不稳定。可是显然安承凯的理解能力还不够,他只是皱着眉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小米!”安妈妈厉喝一声,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给我回房里去!”

“哦。”小米哀怨地应了一声,给了安承凯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乖乖地关上了房门。

几乎就在房门合上的一瞬间,客厅里的世界大战迅速爆发。

“你为什么没寄申请书?”安妈妈从沙发上激跳起来,愤怒挥舞的双手中紧紧攥着她以为安承凯早已寄到美国的申请资料。

“你翻我抽屉了?”安承凯平静的脸上乍现阴沉,他的房间是他的隐私,任何人没得到他的允许都不能随便进入,这是他在这个家里惟一还能保留自我的地方,他一直以为妈妈是应该明白的。

“你不要给我扯开话题,我问你为什么不申请费城Curtis音乐学院?你知不知道朗朗、孔祥东都是这所世界顶级的音乐学院培养出来的,你知不知道每年有多少人削尖脑袋想进这所学院却不得其门而入? 我托了多少关系、找了多少名师为你推荐,好不容易人家表示愿意录取你了,你为什么把这些申请资料都藏起来啊?如果不是今天我打电话问张教授,你还想瞒我多久?”

“我不觉得自己现在去费城是成熟的决定,”安承凯冷静地说道,“我有自己的想法。”

“你真是长大了。”安妈妈微笑着,用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神情,“你以为我不清楚你真正的想法?”

安妈妈转身朝自己房里走去,挺直的背脊,高昂的头颅,那不可一世的神态仿佛要把一切踩在脚下。

一张照片被扔到桌上。

“我看她才是真正的问题!”安妈妈冷笑道。

安承凯有些诧异地看向桌面,一开始尚未明白妈妈的意思,直到他看清楚照片,一股热气迅速从脚底涌到脑门。

“你凭什么开我的抽屉?! ”安承凯努力告诉自己要冷静,但怒火还是不可遏制地燃烧起来。

“这是我的家,在这个家里没有什么是我不能打开的,”安妈妈一脸的理所当然,“她是谁?你的小女朋友?你是为了她才不愿意去美国的吧?”

安承凯固执地沉默着,只是用愤怒的目光看着母亲。他已经失去了作为孩子的大部分乐趣,无休止的练习、责骂、不断地比赛、演出,还要满足妈妈在众人面前夸耀的虚荣心。他的世界只保留了这么一小块地方,只在那里才有真正的安承凯,但妈妈却依然不懂得尊重。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把她查出来,没有任何人能够阻碍你的前程,我倒是要看看这个小妖精有什么三头六臂可以把你拴住。”安妈妈用手指狠狠戳着照片,今日之一切、儿子莫名其妙的反叛统统被归罪于照片上的这个女孩。

一声巨响中断了安妈妈气势凌人的责难。

安妈妈难以置信地看着散落一地的碎片,木屑还在空中飘扬,耳旁还有音韵的共鸣,但是紧绷的弦已经残断,仿佛失去生命力的蛇。

“你把琴砸了?你把自己的琴砸了?!”安妈妈颤抖着嗓音指控,仿佛声音一大,这把昂贵的琴,从安承凯第一天学琴就跟着他的大提琴,会化成灰尘消失。

室内的空气充满紧绷的张力,沉默,窒息,只有墙上的钟摆发出惟一规律的轻响。

“出了什么事?”小米怯怯地推开房门,迈着小心翼翼的步子,尽管她穿的是软底拖鞋,尽管她已经尽量避免发出声音,但此刻她的脚踩在地板上的轻微声音却显得这样巨大而清晰。

小米的视线落在了放在桌上的那张照片上,她突然变得口干舌燥。那是一个穿着欧洲中世纪紫色礼服的少女,虽然只是背影,虽然摄影者的焦点其实是对着那棵道具树,但小米还是能够一眼认出那半隐在树后的身影就是话剧《大鼻子情圣》的女主角,那是,那是——

小米无声地转头看向安承凯,却发现安承凯也正转头闷闷地看着她,那眼神是如此复杂,愤怒、悲伤、自责、放弃、无奈……

视线对接三秒,突然,安承凯转身朝大门走去,开门,关门。

室内又恢复死寂,所有的一切都像录像机按住了定格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