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背后的天堂

不一样的烟火(2)

无论彩排时一切表现得有多么胸有成竹,在正式演出即将开始的那一刻,所有的演职人员除了激动,还有前所未有的心跳加速。

那一夜,舞台上方的灯泡在演出中炸了一个,扮演男二号的同学在走台步的时候摔了个嘴啃泥,负责音效的同学放错了CD,然而所有的小错误都无法影响观众对男女主角出色表演的关注。

西拉诺静静坐在罗珊娜的身旁,生命中最后的力量正一点一滴地流尽,然而他依然用近乎平稳的声音念着十几年前用满腔爱意写下的诗句,十几年来深深隐藏的浓烈情感溃堤而出。

“是你!这个声音是你!”死寂的心因为这一发现而复活,罗珊娜终于发现她原来深深爱着的灵魂竟然深植在眼前的这具身躯中,这么多年来,她的爱情,她的悲伤,竟然全部用错了方向。她深爱的人一直就在身边。

……

如潮的掌声在灯光亮起的那一刻响起,演出空前的成功,所有的人都为这个浪漫而不幸的故事深深感动,耀眼如白昼的灯光将小米紧紧包围。

光芒之中,小米看不见别处,但她听得到所有人的欢呼。人生第一次,她站在众人聚焦的中心,人生第一次,她接受着那么多荣耀和光环。

看不清,炙热灯光下观众的表情,分不清,一个个热烈的拥抱到底谁是谁。

汗水,泪水,起伏不定的心跳,主宰着她所有的感官。

偌大的剧场里回响着这首歌,和着每一次的掌声和欢呼,和着每一滴激动的眼泪和每一个喜悦的微笑。在小米郁郁的十六岁的这一晚,她终于深深明白晗雪送给她那首歌的真正含义。

是的,即使是路边的小野花也有属于它自己的芬芳。“我就是我, 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小米终于从自己童年的灰色阴影中走了出来,她找到了自己,那个对自己充满信心、快乐面对一切的自己。

高高昂起头,扬起双手,她接受着全场观众的掌声和欢呼,眼中第一次流出喜悦的眼泪。

刺目的舞台灯光一盏盏熄灭,激动的人群早已散去,徒留满地的废纸屑和空汽水罐。

初冬的冷风从敞开的剧场大门中穿越而来,卷起一地的细细尘土在空中飞扬。

小米静静地坐在舞台边,心仍无法从刚才激昂的情绪中平静下来。这持续几个月的排练,最后一星期的魔鬼特训,曾经连在梦里都期望能够早点结束的演出,终于曲终人散了吗?原以为卸去了负担会觉得很轻松很开心,终于可以想睡就睡,想玩就玩,却为什么会感觉好像被人抽去了脊骨,一下子没有了依靠,心里空荡荡的。

“小米。”身后有人轻轻呼唤, 打断了小米的思绪。转过头,却看到她最意想不到的一群人——爸爸和安以然,还有被他俩搀扶着的奶奶。

“你们——”小米诧异地看着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你们也来看演出了?”

“你这孩子真不懂事。”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奶奶顿着手中的龙头拐杖,颤悠着脚步走近她。

“我……”小米犹豫着该怎么解释,奶奶永远是那副威严的样子,总会让自己在面对她的时候,只有低着头咽口水的份儿。奶奶一定是来责备她逃家这么久,一点也不像个温顺的乖孩子;一定会说她在舞台上疯疯癫癫的演出,一点也不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一定会说她永远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不管怎么努力都比不上人家……

然而,奶奶却一把把她搂进怀里,“演出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家里说一声,要不是以然告诉我们,恐怕你第一次登台演出我们就错过了。”

小米莫名其妙地红了眼圈,一直以来她以为奶奶不喜欢自己,因为她的残疾,因为她不会讨人喜欢的个性,因为她总是畏缩地躲在别人身后的习惯……难道这么多年来这一切感觉只是误解?也许奶奶的不甚亲近是因为自己一直躲避,是因为自己始终自卑?在你以为别人排斥自己的同时,也许是你自己先表现出了对别人的排斥,在保护自尊的同时也将自己隔在了厚厚的玻璃屏障中。是这样吗?

“你们父女俩也该好好谈谈了,打算僵到什么时候?”一如安以然素来的自说自话的风格,她将小米推到莫文涛面前,然后施施然地走到一边。

“我是一个糟糕的父亲。”隔了很久莫文涛才终于艰难开口。女儿似乎在一夜间长大了,虽然她的个子还是矮矮小小的,但是直视自己的眼光和说话的口气表明,她已经不再是畏缩的小女孩了。这让他第一次觉得两人间的谈话仿佛是一个成人面对另一个成人。

“你可以原谅爸爸吗?”莫文涛握住女儿的手,“我不能保证以后不对你发脾气,毕竟爸爸脾气不好,而你也不可能永远不犯错。但是我们彼此都忍耐一下,你不要随便乱跑,而我也不会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