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背后的天堂

逃跑,和搞砸的订婚宴(6)

“天哪!”

“扶着她!”

“可乐!”

“快来人!”

现场再度乱成一团,安承凯抱着脸色已渐渐发紫的单晗雪大喊:“马上叫救护车!”

“不是低血糖吗?”小米心急火燎地端来可乐。

“没用。”安承凯一掌推开,“她有先天性心脏病,要立刻送医院!”

哐当,可乐打翻在地。

情况终于糟得不能再糟了!

依照当地的习俗,正式婚礼之前必然要举行一场订婚宴,这是结婚的必然步骤,不能省却。

于是,对莫家来说,这几天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周末在自己家里举行的订婚宴。虽然大家原本的意思是办一个小规模的家庭聚会,但由于莫文涛人面广,亲朋好友、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左邻右舍杂七杂八加起来,竟然是个颇具规模的数字,于是原本简单的订婚宴不得不办得轰轰烈烈。

“怎么不见了呢?”小米在自己房间里翻箱倒柜,每一个角落都仔细翻找过了,可是妈妈送给她的水晶挂坠怎么也找不到。她明明记得因为体育课规定不可以戴挂饰,所以今天早晨去上学的时候她特意把它取下放在床头,怎么才短短几个小时就找不着了呢?

沮丧地坐在床头,小米的心情有些郁闷。最近事事不顺,前几天单晗雪刚刚因为心脏病发作被送进医院,医生说情况不容乐观,她这才知道看上去坚强无比的学生会主席竟然从一出生就是个药罐子,这情形比之她还要惨。好几次溜去医院想探望病人,却每次都被挡在门外。无法得知晗雪的情况,让小米的心七上八下的,整个话剧社也因此陷入了停摆状态。

唉,事情成了一团乱麻,失去了忙于社团活动的借口,她每天不得不用更多的时间面对家里烦人的亲戚们,一想到这些小米就全身无力。

悠扬的钢琴声从楼下大厅隐隐传来,宾客们的恭贺声也不断从门缝里钻进来。门板上传来叩响,奶奶在门外敲着拐杖,催着她快下楼去帮忙。作为莫文涛惟一的女儿,即使小米不乐意,她还是要肩负起给众位宾客提供八卦话题,以供评头论足之娱乐效用。

叹了口气,小米只能暂时放弃搜索行动,找了一条小熊项链代替。即将出门的那一刻,她回头看到镜中的自己——一个让她非常陌生的女孩——沉沉披散的黑发被发型师梳成公主头,遮住眉眼的刘海经过修剪后将她尖细而苍白的脸毫无遮蔽地完整呈现,也许小时候看多了白雪公主的故事,发型师竟然还给她戴上了一个镶满了整排水晶的发箍,好像一顶小小的皇冠。身上是安以然为她挑选的米白色小短裙,没有可爱的小花边和蓬蓬的透明纱,如她一贯的风格,简单而低调,只在腰后系上一个小巧的蝴蝶结,却使她矮小的身体看上去一下子高挑了许多。

她不喜欢镜中这个纤瘦而轮廓清晰的女孩,没有头发和眼镜的遮蔽,没有灰色系的衣服淡化她在人群中的身影,她仿佛被放置在一个放大镜前,每一个人都可以看清她的内心,她的不快,她的惶恐,她的忍耐,她的伤感,她的失落……

然而她必须面对。

深深吸了一口气,握住门把手,旋转——

门外是不属于她的浮华世界。

时针指向晚上七点。

此刻莫文涛别墅的大厅里已经是宾客盈门。为了衬托晚宴的高贵气氛,主人故意搞了一个时髦的冷餐会。沿着落地长窗一溜摆满长桌,白色的桌布上是饰有英伦玫瑰的高级骨瓷餐具,里面的内容听说是聘请了特级厨师烹制的美味佳肴。在大厅的中央,主人还请来了一支四人弦乐队和一位钢琴师现场演奏,演奏的所有曲目都是安以然的最爱。

可惜原本高雅的气氛却并没有得到宾客们的大力赞扬,习惯了坐在圆桌前大碗拼酒、大块吃肉、划拳行酒令的男士们,面对五颜六色号称鸡尾酒却一点也喝不出酒味的饮料甚觉不过瘾;餐桌上的精致美食每一样都是小小巧巧的样子,只够塞牙缝,简直就和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女宾们自然三五成群地聊着天,品评着每个人的衣着品位,交流着第一手的小道消息,当然今晚男女主角的私人生活是大家最为津津乐道的题材。于是不管和话题人物是否真的很熟,每个人都装出很熟的样子,有事实的摆事实,没事实的编故事,情节曲折得像八点档洒狗血的电视剧集。各家带来的小孩子则脱离了大人的管束,很快混熟成第三纵队,团结一致地不断破坏着室内的一切绿色植物和装饰品,吵吵闹闹地从这头追打到那头,偶尔有哭泣,偶尔大声向父母告状,呵斥声、笑声、说话声交织着,贝多芬、肖邦、舒伯特们被噪音深深淹没。

高雅就是这样被践踏在脚下成为媚俗。

新娘按照惯例要最后出场,而莫文涛正被几个生意场上的朋友包围着谈论生财之道。奶奶被众位中年妇女和各种甜言蜜语、阿谀之词拥戴着坐在另一头的沙发中。整个场面上,最忙碌的莫过于莫嘉雯和她的妈妈于淑芬,母女俩打扮得花枝招展如花蝴蝶般穿梭在人群中,以主人之姿招呼着客人,接收着众人疑惑或者惊艳的目光,虚荣心得到了最大的满足。尤其是嘉雯,不断用她甜得腻死人的声音喊着某某伯伯、某某阿姨,满意地听着所有人众口一词地夸赞她漂亮、懂事、沉稳有礼。当然最能够取悦她的自然是听见人们议论莫家的小侄女比小女儿要漂亮和出挑得多,这或多或少让嘉雯一直以来愤愤的情绪得到了平衡。当然这一切的光彩她最希望一个人能够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