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迟慕

第三百七十七章 访亲

在祭拜祖父母和生母林氏时,三妹婵如告诉她大姐一则消息。

“……最后,新族长将记名还是改过来了,记在我姨娘的名下。说当年她被杨氏害死,理当还个儿子给她。若妹妹我尚未出嫁,决计不会就此罢休的。”婵如一脸愤然,接着说道,“让那女人躲进庵里,算是便宜她了……”

妙如无语,没有再说什么。

当年,杨景基为了给女儿留后路,暗害林氏。无非是想让她后半生过上安稳富贵的日子,不惜让他妻丧子散。到头来杨氏还是逃不过宿命,遁入庵堂为半生的所作所为赎罪。婵如这个年纪阶段或许不能理解,对人最大的惩罚,并非一死了之。让她失去最在意的东西,终身不得安宁。

钟家的事本就一团乱麻,难以扯清

。何姨娘当年是杨氏的陪嫁丫鬟,就因再次怀孕,怕她生出长子,杨氏下了毒手。十几年后,何姨娘女儿婵如,经人指点,要为母报仇……杨氏不得不遁入空门。

之所以虐待她们姐妹,害死何氏,杨氏争的无非是个名分。最终她什么都失去了,还要在世间接受漫长的惩罚。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若婵如是个男儿身,顾忌以后孝悌名声,不会做出那番告发嫡母的行为。如果不是杨氏众叛亲离,她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一步。

在淮安只呆了半个月,陪着家人度过中秋后,妙如和丈夫。拖儿带女,赶往苏州罗氏的祖籍之地。

过了无锡、常州稍做了歇息。又往南进发。行了不到一日,艄公吩咐在一个河叉口换了小船。河道陡然变窄,两岸的水田一望无垠。两位小家伙很是好奇,在乳母的怀里不安份,非要下到甲板上,想追赶偶尔停歇在船舷上的水鸟。

妙如头一回来到此地,望着眼前的烟波山水。心里暗赞一声:果然是江南好风光!

到快近黄昏时,船上的人终于可以望见码头了。还没在埠口停靠稳当,岸边的仪仗已然摆了出来。

当地官员亲自到码头来迎接他们一行人。

在淮安停留时。贺太医也没有闲着,跟当地的名医交流起治疗喘症的方法。甚至跟着妙如一家人。上山拜会了灵慈寺里的慧明大师,请教一些民间流传的偏方。

贺太医住进了行馆,妙如这边也收拾等当,跟罗擎云带着一家子回到了姑苏祖宅。

马车停靠稳当时,妙如在仆妇丫鬟的搀扶下出了车厢。刚一出来,她只觉眼前豁然开朗,一弯青石拱桥的后面,是白墙黑瓦屋檐飞翘的老宅。四周的建筑群的规模还不小。是个群聚而居的村落。

刚下马车。早已候在祖宅门口的老妇,看见一对小姐弟,忙上前迎了过来:“哎呀。这打哪儿来的孩子?真真是观音菩萨座金童玉女。”

见到彤儿和毅儿时,老人家皱着一张的脸,仿佛是**盛开。旁边有人忙作了介绍:“这三叔婆

!”

妙如上前跟对方相互见礼,等将妇孺迎进去后,门口那群太太奶奶们,才各自跟了进来。

被接到罗府后院的正厅里,一群族中妯娌围拢过来。妙如带着两孩子,被众星捧月般,坐在了贵宾席上。

“自国公夫人过世,两房女眷就少了来往。若不是世子爷隔三差五回乡扫墓,怕是更加生疏了。”三叔婆跟妙如念叨起来,恨不得让她保证,以后多来江南,两房人多作走动。

妙如忙解释道:“以后不会了,彤儿跟毅儿的外公也在南方。我们会经常来看望你们的。”

老人家庆慰地笑了笑:“那就好,那就好,云哥儿那孩子,小时候没少吃过苦,娶上了媳妇就好了。”

又道:“郡主的贤名,在南边咱们早有耳闻。当时都替他高兴呢!老身上坟时特意到国公夫人坟头前,告诉了她这一好消息。没想到过了两年,又得了一则更大的喜讯……”

她转过脸去,朝旁边的媳妇笑道:“当年瞿嫂子盼云哥儿出世,可是等了许多年,没想到,此回搭了郡主的光,一回生了两个。”

众人纷纷应和,说这是天大的福气。接着,一群三姑六婆开始聊起育儿经。

末了,妙如替夫家向她们道谢:“这些年多亏损你们帮着照看坟茔。兰蕙代表公公和夫君就此谢过。”

三叔婆是个爽朗的性子,忙推辞道:“一笔写不出两个罗字,郡主何必这样客气?!”

一位中年妇人应和道:“可不是,这是举手之劳,云哥儿这些年来,没少关照咱们。”

旁侧的婶婶嫂子们纷纷点头应是。

“听说郡主当年,以一幅宴乐图名震京师,被太皇太后认作义女的……”三叔婆接着问道。

妙如自然,少不得将当时的情况又讲述了一番。罗家妯娌们早有耳闻,只是一直没见过,还有人又问起她当年,在云隐山和京城女学里教画的事来。

当年,妙如还在云隐山的汩润书院时,她的画技已闻名江南

。罗府祖宅这边的族人离得远,没有上赶着去讨要一幅罢了。

“将来若有机会,兰蕙定要再开间画馆,将此技艺传授出来发扬光大。”妙如承诺道。

此话一出,在场的年轻媳妇们无不喜出望外。纷纷跃跃欲试,打招呼说,想要将女儿送过去。

回苏州的第二日,罗擎云带着妻儿,就往到谢府上门问安。

今年六月,丁忧期一过,谢阁老就该起复的。想到陛下对罗家的忌惮,还有儿子的前程,谢安良坚持不出。在家乡继续停留,俨然一派名士大儒的做派,只差没学钟探花,开馆授徒了。大有隐于乡野的趋势。

将外甥叫到书房,谢安良毫不客气地问起朝中的局势。

“……正好您外甥媳妇临盆,擎云顺势就请辞了,说要陪着她待产和南边为父亲找名医为由,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将蛰伏计划,罗擎云和盘托出。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六王爷在京里,就一天也安生不了。只是没想到,姓沈的竟然把自己给诓了起去。”谢安良长长叹了一口气。

“其实,陛下早想对他动手了,只是他临阵倒戈。陛下反而没理由封杀他了。”罗擎云将当初京中的形势,说与了舅父听。

谢阁老捋着颌下的胡子,说道:“你看,这就是前车之鉴,幸亏老夫急流勇退。你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与之周旋。”

罗擎云拱了拱手,保证道:“舅舅请放心,甥儿会小心的,如今甥儿是有家有室,有儿有女的人了!定不会像前些年那样莽撞了。”

谢安良拍了拍他的后背:“你现在这样也好,赋闲在家,省得有心人,动不动就挑拨你跟他之间的关系。”

想起这些年来自己如履薄冰,罗擎云心下凛然。

此时,妙如被迎到许怡心的院子里,久未重逢的密友,亲亲热热地聊起别后之情。三位小朋友则围绕在她们身边,自得其乐地一起玩耍开了。

“听到你一下子生了两个,婆母高兴得不得了,每次给太婆婆上香时,都要念叨一回

。”许怡心笑盈盈地说道。

妙如的嘴角也跟着翘了起来:“舅母跟外祖母感情真好,她老人家生前没少担心这事。”

“可不是?!老人家都是这样,当时听说我有了,才安心离去的……”忆起庚氏临终时情景,许怡心颇有感触,脸上显露哀伤之色。

见氛围低落下来,妙如忙转移话题:“如今,廷表弟就一人在京里,你们不怕他孤单?!”

许怡心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说道:“他年底会回赶来,参加你家的喜宴。到时看怎么安排吧?!公公婆婆是要我跟着进京照顾他,母亲来信却要我,安心留在这里伺候公婆,照顾鸿儿,安排一个伺候的人,随身去跟着他去……”

说到后面,她的神情微动,全然没了刚进门时那种欣然。

妙如一惊,半天才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竟然是安排通房或妾室,随丈夫到任上去。

“这样妥当吗?你们才新婚没几年。”妙如替他担忧地劝道,“你不怕他……”

“他不是那样的人,相公自小受庭训,决计干不出宠妾灭妻的事出来,就是有另外的女人生下子嗣,还不得叫我作母亲。”她虽然神情低落,却还是为谢玉廷辩解道。

妙如猛然醒悟,这时代女子所受的正规教训乃是,妻子是主持中馈,孝顺父母、承担主妇责任的角色,不是用来爱的;而妾室伺候男人**的,朝夕相处反而更容易产生感情。

她不禁想到了自己。她对罗擎云要求,放在这时空背景下,确实显得有些突兀。

许怡心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底线不过是主母正妻这位置稳固。看她脸上的表情,何尝甘心将自己男人,拱手让人呢?!

可那又如何?!这是自己的底线来的。两情相悦,何曾插得进第三人?恩情不在时,就是信誓坦坦,也只是安慰女人的口是心非罢了!

机缘巧合,自己拼得这番的局面,实属幸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