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迟慕

第三百三十九章 漏底

曹氏第二天就倒下了,这次病情来势汹汹。昏迷中还满嘴胡话,以至于请大夫来替她问诊时,妙如十分担心,罗府后宅的阴私,被人听了给传扬出去。

不过还好,经过一夜不停地嘶喊,曹氏的嗓子早哑了。除非是知晓罗家内情的人,否则,很难听清她喊的到底是什么。

曹氏是黎明时分被人发现,瘫软在院子里的

。彼时她浑身打着摆子,嘴里在胡言乱语。

若不是怕夜里做噩梦,泄露了心底的秘密,她严令下去不让人守夜。她哪会过了大半夜,到清晨时才被人发现。在大隆冬的寒夜里,冻了半宿,就是再壮实的汉子,也是难以支撑下来的。

大清早得到消息,罗家兄弟和姑嫂,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青竺院。那时,曹氏早已陷入昏迷状态,口中满是惊惧的胡言乱语。

“走开,芷儿这贱种……是你女儿又如何……你,你别过来,想要干什么……”这句话一出,屋子里除了罗擎云小两口,其余的两人顿时大惊失色。

尤其是罗逸芷,一脸不可置信、伤心欲绝的表情。

罗擎风则慌乱不已,他刚想上前捂住母亲的嘴巴,四哥就轻咳了一声。众人把目光全都挪到他身上。他尴尬地收回右脚,止住了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荒唐动作。

“我不怕你……你生前都斗不过我……死后……”曹氏谵语还在继续。罗擎风实在扛不住了,重重地咳了一声,朝跪在地下求饶的仆妇,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好骂。好让自己的声音,盖过母亲的“胡言乱语”,以缓解场面的尴尬。

妙如见状。不由对这小叔子刮目相看,心想这小子智商也不低嘛!看来都是曹氏把他宠得不学无术的……

末了,罗擎风还来了一句:“别以为咱们母子失势了。你们就能捧高踩低。别忘了八爷的舅父,还是当朝三品大员,吏部侍郎。信不信小爷转眼卖了你们……来人。屋里伺候的,拉到戒律堂各打五十大板……”

妙如微微一怔。这小子不经夸,刚赞他聪明老道,眨眼的功夫就破了功,又转回一团孩子气了。

八少爷的这命令一经喊出,青竺院曹氏的卧寝内,扑嗵扑嗵顿时跪倒了一片,众人呼天抢地的求饶声。此起彼伏,好生热闹。

罗家累世武勋,家中掌刑的仆役,多少都有跟随主子到军营历练的经历。板子从他们手下打出去,较一般人家的要重。就是盛年的精壮汉子,都挨不了那结结实实的五十大板。更何况,这群养在内院的女奴们。恐怕不到半数,她们中途就会一命呜呼吧

只有打小没挨过板子的公子哥,也未到过军中磨砺的纨绔子弟,才能说得出此番话来。

罗擎风从出生起。长到十来岁,父亲镇国公在府里的日子,满打满算合共不过两年。大多数时间,这少年都是养在妇人之手。加上曹氏跟三房反目。即便三叔罗炯有心教他什么,也抵不过曹氏在旁边,反着说话拖他的后脚。是以,养成一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纨绔品性。

果然一听到命令,地上跪着的霍婆子,首先被吓得尿了裤子。只见她跪行到罗擎风跟前,把脑袋都快磕破,连连求饶解释。

“八少爷请饶命!不是奴婢不肯守夜。大半个月之前,夫人就不让人值夜了。说是夜里门窗关得严,人多了容易呼吸不畅。不让奴婢们的浊气,污了屋里的清新。这才……”她把曹氏打发她们时的理由,一五一十地都倒了出来。

“还敢狡辩?你们不会隔一个时辰,进去看一次?”罗擎风怒目圆睁,对着霍婆子一顿咆哮,“你们都是死人?一个大活人走出来了,竟然半点动静都没人听到……你们怎么当差的?”

霍妈妈脸上,顷刻间布满了羞赧的红晕,连忙辩解道:“老奴昨晚睡得太死……”

她哪里知道,为了保证此计顺利实施,昨晚,龚氏早就命人给她们的饭菜里,暗中下了安睡的药物。

罗擎云听闻后,跟妻子对视了一眼。暗暗觉得好笑:这帮凶倒挺会找借口的。

自从父亲瘫倒后,曹氏不但不着急去伺候病人,将功赎罪。反而整日里上窜下跳,想尽办法要派人向她兄长求计。每次想到有把柄还握在曹淳手中,罗擎云胸中的郁气,就不打一处来。憋屈得实在不行了,才派人将三婶请来,请求她帮忙配合找曹氏的破绽。

早先龚氏在青竺院里,就收买过曹氏的贴身仆妇。当他听三婶无意间提起,那恶妇最近夜里总是噩梦连连,还把守夜的婆子都驱遣开了。他就知道,反击的机会来了。

可三婶一句反问,让他顿时哑了声:“时间跨度那么长,参与者早就堙埋在黄土里了。况且,她替婆母守过三年孝,这国公夫人身份一日不除,要让她进监牢严刑逼供,损失最大的,恐怕是二伯和云哥儿你的脸面。”

罗擎云顿时恍然大悟,不免踌躇起来

回到苍筠院,他将此事说给了妻子听。

妙如闻言,心里暗地里嘟囔一句,他们也遇到投鼠忌器的为难了。只是,让他们为难的“器”不是亲人,而是家族名声罢了!

这让人不免想起了钟家。不过,杨氏跟这女人倒有些不同。最后能主动出家,无论她是真心还是假意,亲生儿女的尴尬处境,是让杨氏走出最后一步的真正原因。

这曹氏根本没亲生儿女。俗话说得好:光脚不怕穿鞋的。恐怕这也是他们兄妹俩,敢铤而走险,欺到镇国公府头上的原因。再加上,多年前,有靖王党里的高手,幕后导演开头的那一切。

作为一名女子,被人害得无法做母亲,难免会万念俱灰,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报复社会吧?!历史上知名的大奸大恶,可有不少是宦官呢!

有了这番了悟,妙如出言建议道:“古语有云,天欲其亡,必令其狂!或许咱们可以借用‘杯弓蛇影’的思路,让她自己曝露好了。”

罗擎云拿这番话,又跑去跟他三婶商量。

龚氏听闻后,连连赞道:“还是这点子好,后宅之事,是得用特别的法子。云哥儿,你那一套是审问男人的,用来对付女人是不行的。这恶妇的事,你们两口子就不用再管了,让婶婶来对付她。”

后来得出最终方案,就是要有人出来,催化曹氏心中的恐惧。这才有了罗府姑嫂,相携进寺上香的戏码。曹氏被老禅师那番话一打击,回来后,就有些不对劲了。

听到线人的报道,龚氏当即就安排了人手,扮了郑姨娘的鬼魂,守株待兔吓昏了曹氏。若不是她自己冲出房门,那“鬼魂”原先是计划,进屋去伺候她的。反正整座院子里的人,早被人动了手脚,全都睡死过去了。

兄长脸上的嘲讽之色一闪而过,被罗擎风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心里的狐疑顿生,对地上的仆妇连踢带踹:“叫你们睡死……叫你们阳奉阴违、捧高踩低……”

对方在含沙射影,罗擎云如何听不出?!

只见他清了清喉咙,沉声劝道:“咳……八弟,让大夫先进来吧?

!”

听到这话,罗擎风气愤不过,让下人拿来一块巾帕,将曹氏的嘴巴给堵住了。

来青竺院之前,他本来是打算向兄长发难的。可从进屋时听到母亲那番胡言乱语,这位整日不干正事的少年,当场就偃旗息鼓了。原来,母亲手里有人命。昨夜母亲让人给他递信,让他派人到曹府,请舅舅上门商量他的亲事。

今日早晨,天才刚蒙蒙亮,他就起床了,准备亲自去堵舅舅。没想到还没出院子,就有人来报,说他母亲病重。罗擎风交待小厮几句后,就赶往了青竺院……

话说,大夫要进屋问诊了,内室的女眷们,赶忙躲进了后面屏风背面。

那名医者一见到曹氏就傻了眼,被她嘴上塞着的大巾帕吓到了。大夫朝罗擎云一拱手:“世子爷,小人还得查看她的舌苔,这嘴巴都捂住了,让人如何是好……”

罗擎云把目光忙扫向罗擎风。

后者取下曹氏嘴上的巾布,讪然地立在一边,一脸紧张地望着曹氏。

捋了捋颌下胡须,大夫微微地一笑。常出入高门大户的后院问诊,此类情况他见多了,早就见怪不怪了。那小哥无非是怕**的妇人,昏迷之中,说出什么不体面的话来,伤了自家的体面。

一番望闻问切,最后他得出结论:“……正气虚衰,抗邪无力,瘀血在里、痰火上扰,导致发热妄言。待老夫写个方子……”

将大夫送出门后,扶着妻子罗擎云就离开了。

屋里,只剩下罗逸芷和罗擎风留下来侍疾。

待把屋里的人都遣退后,罗擎风望着妹妹一脸纠结的神色,郁郁地安慰道:“刚才你也听到了,母亲体内邪内入侵,神志不清才会胡言乱语的。你绝对是她亲生的。当年,我还记得母亲肚子胀成球形,不能抱我。我还在地上打滚来着……”

罗逸芷撇了撇了嘴,反驳她的兄长:“妹妹还未出生时,哥哥怕是不过三岁吧?!你上哪儿,记着母亲大肚子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