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焦尸（二）
第138章 焦尸（二）
“早啊，杨队长！”接起电话，我跟他寒暄。
“你快到阳光花园小区这边来一趟，带上你的猫咪。”杨帆的声音很急切很紧张。
“呃，我正在去的路上，半小时左右能到吧。”
“又先我一步啊……谁通知你的？”
“李杨瑞穗，柳真的实习生。”
“柳真啊……呵呵……”杨帆意味深长地笑了几声，听得出他的悲叹无奈。柳真很可能就是两具焦尸的其中之一，他情绪异常紧张不安我能理解。
杨帆简单跟我聊了一下。大火是凌晨五点半左右扑灭的，消防救援人员进入现场搜索有无遇害者，及查找起火源头。果然是人为纵火，搜救人员在田小楼坠楼窗口所在的六零四房间发现了两具尸体，且从灼烧面初步判断，两名受害者并非吸入大量浓烟致死才被火烧焦，而是生前就被点燃焚烧，全身均被烧成焦炭状。起火点不明，但从房屋内地板，墙面的燃烧创面程度判断，应该是屋内被洒满了汽油，所以绝对是人为的纵火。这点我已经猜到了。
大火推测大概是昨晚九点到九点半燃烧起来的，接到消防报警电话是九点四十五，已经确认过报警的人，是六零四的邻居六零三的住户，一对年轻小夫妻，并无可疑。
在判断是人为蓄意纵火及找到焦尸后，杨帆他们接到出现场的任务。经过法医秦云飞简单的现场查看，确认消防人员的推断，两个死者确实是在生前就已经大火焚身，若是吸入浓烟致死再被焚烧，尸体与地板的接触面不会有和非接触面同样的烧伤程度。死者应该是活着被汽油洒满全身，再被点燃身体，曾在地板疯狂翻滚过。特重度大面积深度烧伤致死。
警方的搜证人员还在六零四房内发现了切割机，电钻，电锯，羊角锤和德式八角锤。虽然大火烧毁了不少物证，但这些东西上都还能测出血液反应。厕所遭受大火损毁程度最轻，同时也在里面测出了大量的血液反应，而现场的两具焦尸完好，并没有切割伤，所以判断六零四房不止有田小楼，和两具焦尸这三个受害者，或许有四个或四个以上甚至更多的人曾经被囚困于此，惨遭杀害。
发现至此，杨帆就立刻跑出现场给我打了这个电话。
他的大概意思也表达清楚了。虽然已确认火灾现场是一个囚禁人残害人的犯罪现场，但按照警方的搜查顺序来看，一定会先将焦尸送回警局进行刑事强制解剖，且对现场的搜证也会拉长战线，浪费不少时间。案发时间越短，证据消失得越少，分秒必争，所以杨帆想要我参与进案件的侦查中去。事关柳真的调查，杨帆还是很积极主动的。
警方已将火灾现场定性为恶意纵火的杀人命案现场，已增派警力对阳光花园小区周边进行地毯式搜索调查。交通，治安监控摄像头正全面排查中。他们和我的判断一样，认为凶手一定会在现场围观，否则他不会让田小楼摆脱控制，从窗户跳下来。他在现场明目张胆地享受着“好戏”的发生，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简直是对我们警方的公然挑衅！”杨帆在电话那头怒吼着。
我却不那么认为，我觉得凶手或许留在现场观赏田小楼坠楼，只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而已，并非在对警方进行挑衅。
若是挑衅，就不会一直用失踪来掩盖杀人事实了。纵火烧毁囚困失踪者的地方是不得已而为之，此处周边范围已被锁定，迟早会曝光被找到，索性先发制人地点燃一把大火，自行暴露囚禁地给警方和媒体……不对，引发公众的惶恐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大火是能抹杀一些证据，但并非所有。凶手把分尸的工具都丢弃在阳光花园小区不带走是几个意思？就因为这些有血液反应的凶器才被警方定性为恶性杀人事件。否则即便发现田小楼和那两具焦尸，也只能判断为纵火杀人案啊……我想不通凶手的意图。从凶手留下分尸工具看……留下带有血液反应的分尸工具，却依然找不到被切割分离的尸体碎块……似乎挺像是挑衅。
到底是恶趣味还是故意挑衅警方呢？
“先不跟你说了，又有新发现。你到了给我打电话吧，我会先拖住秦云飞不让他把焦尸带回警局解剖，你赶紧的吧。”杨帆火急火燎地挂断了电话。
“说什么了？”景林坐在我旁边抱着宠物背包问。
“囚禁失踪者的地方，可能也是杀人分尸的现场。”我凑到景林耳边小声地告诉他，生怕开车的司机师傅听到给吓坏。“一会儿就拜托你咯，小红同学。”我隔着背包点点小红的脑袋。
“交给我吧，阿一大大，很乐意为你效劳。”小红闭眼享受着我逗弄它，可爱地回我。这熟悉的话胡萝卜曾对我说过很多次……又想到胡萝卜，真是遗憾，它再也不愿陪我一块儿调查了。
过了上学的点，外国语附属中学附近的交通状况还算不错，出租车没有花太多时间便抵达了阳光花园小区。
上班时间，仍旧有不少人围在小区外面看热闹。消防车已经撤离，取而代之的是警车停在小区门口。入口处拉了一条警戒线，物业管理保安室的大叔配合着警察协调维持着秩序，排查着进出小区的可疑人员。说是这么说，其实还是可以自由进出小区，只是在纵火案发现场的六十一号楼三单元的门口又设了一条警戒线，这里才是只出不让进的仔细检查，确认核实是本单元住户才让进入。
所以，我和景林被拦在了单元门外。我掏出手机给杨帆打电话，把手机交给在单元门口盘查的警员，他接了电话后，一连说了五个“是”，然后把手机还给我，放我进入六十一号楼三单元。
大火导致电梯暂停运行，我俩步行上六楼。拐出楼梯间，我看到杨帆站在六零四门口，正焦急的左顾右盼。
“杨队长！”我喊了他一声。
“我的亲，你终于来了。我快拖不住秦云飞了，快穿上鞋套跟我进来。”看来秦云飞法医不肯将焦尸留在此处等我来啊。也难怪，碰上他感兴趣的尸体，他是想立马就动刀子划开肉身一探究竟的，哪能等那么久。
杨帆带着我进入六零四，景林在屋外等我，我抱着小红一块儿。
“哟，原来是猫咪侦探大驾光临。怪不得老杨跟我在这儿拖时间不让我走，扯些有的没的。”秦云飞语气冰冷地说着。
“秦法医，好久不见。”我跟他打了声招呼。
“你该跟我说猫咪侦探要来，我就不跟你急眼了刚才，老杨。”秦云飞撇了撇嘴，鄙夷地看着杨帆，“既然来了就快开始吧，我也想看看你的猫咪是不是绝对的准确呢！”言下之意就是，不管小红得出什么结论，他都要回警局再次验证真伪的。就算所有人都认为我的猫能通过气味查出线索，准确率和科学断案别无二致，最终还是要通过科学断案来下结论。猫语的供词并不能作为证据提交。
“见笑了，秦法医。”我从我的背包里拿出李杨瑞穗上次给我的马克杯，那是柳真上班时的用来喝水的杯子，上面应该有浓浓的柳真的气味。递给小红嗅了嗅，指着地上的焦尸问它：“这两具尸体里有和这个杯子同样味道的人吗？”这时我才注意看到两具焦尸的模样，惨不忍睹，像两块人形木炭般，但整体散发出焦糊的难闻的味道，皮肤估计烧没了吧，肉身和衣服溶解后黏在一起，很恶心。我指挥完小红，歪过头不去看焦尸，等待小红自行走到焦尸身旁嗅闻气味。
等待期间，我和杨帆一样，都是紧张无比的。或许杨帆比我更紧张一点吧，我捏紧了拳头，杨帆则是紧紧抓住了我的肩膀。生怕真相和自己猜想的一样，那绝对是最可怕的梦想成真。
“对，没错，是这个杯子的主人。”小红笃定地回答。一道晴天霹雳划过我心，难以名状的心疼。
杨帆见我表情不对，抓住我肩膀的手更使劲了，他紧紧捏住我的肩膀，摇晃着我，指着小红问：“它说什么了？”
“她说……这个尸体确实是……柳真！”我不敢直视杨帆的眼睛，背对着他说。
杨帆像紧绷的气球突然被扎破般，松开捏着我肩膀的手，难过地低下了头。办案现场竟那么情绪化，看来他的经验还是不丰富啊，不足以应对这种情况的发生。从另一个角度说，他从没遇见过至亲至爱之人惨死在自己侦办的案件中，这应该是第一次，他已经很努力地在克制自己了。只是低头不语，表现得很难过罢了，他始终没有流泪或是哭出声来。
“另一具焦尸也闻完了，有怀疑对象的物品气味用来比对的吗？”小红嗅完另一具男性焦尸，屁颠屁颠跑回来。
我和杨帆沉浸在柳真死亡的悲伤中，半晌没给小红反应。小红自己钻进我的背包，翻找着可供它查找比对气味的物品。然后满屋子窜起来。
“嘿，你的猫在干什么！别让它把现场弄乱了！”一个物证鉴定人员过来推了我的胳膊一下。
秦云飞连忙拦住那个人，示意他没事，让他继续干活儿去。我被推，一下回过神来。看着地上被小红翻乱的背包，里面装着之前调查走访时得到的失踪者的贴身物品。李灏的袜子内裤，张芸的内衣，陈伟兵的打底衫，田小楼的毛巾，杨笑笑的袖套……没有杨炳凯的东西啊，小红闻到了谁的气味也同存于这间屋里呢？
“杨队，楼下有一个女人说，她是这两具焦尸的同事，她来辨认尸体。”一个警员从门外进来向杨帆报告说。
“同事？别让她添乱了，辨什么尸，都成这个样子了……他爸妈来估计都无法辨认……”杨帆让警员不要放行。
我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感觉楼下的人应该是李杨瑞穗，连忙让离开的警员留步，“麻烦你问问楼下的女人有没有带来杨炳凯的随身物品，如果有，让她拿给你送上来吧。辛苦了。”警员点点头说是，一脸不爽。或许他觉得凭什么要听从我的安排，但又迫于杨帆对我敬而有加的态度，他只能将不爽藏心里，乖乖去办。
“杨炳凯？好熟悉的名字。我是不是在哪里听过？”杨帆转头问我。
“嗯，就是柳真的跟班啊，一直跟踪于旺的那个。”
“就是柳真在他家失踪的那个人？”杨帆回想起来，惊叹一声，“你怀疑另一具焦尸是他吗？”
“嗯，按时间顺序来说，他是最后一个失踪的男性，极有可能是他。”我想说的是，分尸碎尸是需要时间的，按时间先后来判断，还留有全尸的应该是杨炳凯。不过像田小楼这样一直被留着活口的也难说。总之先搞到杨炳凯的物品让小红嗅嗅再说吧。
喵～呜～！小红叫了一声。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我指着小红拼命嗅闻的黑色塑胶袋问杨帆，那是警方用来装较大证物的袋子。
“诶，让你的猫咪告诉你。”秦云飞听到我的问题，拦住杨帆不让他告诉我。老样子他就是跟猫嗅觉侦查杠上了，真是拿他没办法。
喵呜——！
小红长叫一声，躬起背踮着四肢弹开，然后再战战兢兢地缓缓走进黑色塑胶袋，伸出头嗅了一下。跑回来，翻腾着我的背包，叼出杨笑笑的袖套来，抬头看着我，瞳孔微缩，略带恐惧。
“这……袋子里装的是杨笑笑的尸体？……”我捂着嘴，感到恶心地问。如果是完好的尸体，警方应该是用裹尸袋来装盛，用黑色塑料袋提着……可见是残缺不全被切割分尸的尸块吧。想到这儿，我有点头晕目眩，虽然经历过猫地狱杀人烹尸案的现场搜查，可我并没对这些血腥残忍的场面免疫，甚至一想起断肢残臂，尸身肉块我就肠胃翻涌。“抱歉……呃，有方便袋吗？”我捂着嘴，忍不住想吐的冲动，问着杨帆。
“啧啧啧，给你。”秦云飞不屑地递给我一个黑塑料袋，顺便讪笑着说：“这样不行啊，猫咪侦探受不了犯罪现场可怎么破案呢？”我接过黑塑料袋，呕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早晨的豆浆油条，一股酸臭味儿。
“阿一大大，黑色塑胶袋里只有杨笑笑的手臂。”小红放下叼在嘴里的袖套，跑回我身边。“其他的部位在别的地方。”
“是吗？这里还藏有杨笑笑的其他身体部位吗？”真是恶心，我捂着嘴，吐得眼角泛泪地反问小红。
“别的部位？在哪儿？！”秦云飞和杨帆异口同声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