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点

第27章 悔愧

温祈怔了一下,才明白时寄寒说的是之前自己请他吃饭,他却没来,然后还说了一堆难听的话的那次。

温祈的表情僵了僵,那些话太过锥心刺骨,现在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心口发闷,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自己爱时寄寒爱得要死。

他扯了扯嘴角,强笑道:“没事,我没放在心上。”

客厅里一阵沉默,温祈缓过劲儿后突然回过神来,时寄寒刚说的是气昏头了,为什么?时寄寒不像是会把怒气发泄在别人身上的人。

难道,他生气和自己有关?

“你刚刚说你气昏了头,为什么生气啊?是……因为我吗?”温祈小心翼翼地问道。

时寄寒看了他一眼,“别想太多,不是。”

“哦。”温祈垂下头道。

时寄寒站起来,“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温祈不动,他直勾勾地盯着时寄寒道:“那我以后来找你,你还会给我开门吗?”

时寄寒:“得看你是有什么事。”

“那以后我学会了新的菜式,你能帮我试吃一下吗?”温祈怕他拒绝,急忙道:“我的那些朋友都是饭桶,只会吃,给不了有用的建议,我是说,如果不是太打扰你的话,你能帮我这个忙吗?我也不会天天做的……”

时寄寒还是第一次见到温祈为了见他一面这么低声下气处心积虑,温祈不知道,他一着急起来,整个眼眶就会发红,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怪惹人怜的。

时寄寒心脏的某一块突然变得柔软,他道:“可以啊,不过我也不是特别有时间,休假如果不忙的话可以。”

这句话无疑给了温祈莫大的鼓励,这么久以来,终于能看见一丝希望了,他简直开心得想在原地转圈圈!

温祈拒绝了时寄寒送他回家的提议,临别前,温祈道:“我永远也不会放弃你,我只是明白了怎么去爱一个人,我爱你,晚安。”

说完,温祈就向他摆了摆手,走了。

时寄寒站在楼下看着温祈的背影,觉得温祈真的是成熟了不少,如果……算了,人生本就没有如果,时寄寒自嘲地一笑,也转身走进了楼道。

***

之后的日子平淡如水,温祈偶尔会拿着自己制作的小蛋糕或是小零食去找时寄寒,时寄寒死守住两人之间那条线,偶尔“不那么忙”的时候会允许他过来。

温祈通过前几次的观察,渐渐发现了时寄寒的一点小爱好,比如他口味清淡,不爱吃甜的,不吃酸的,还喜欢在晚饭后喝上一杯大麦茶。

温祈总是会找借口在时寄寒家多留一会儿,两人会像朋友一样聊聊天,或者时寄寒对着电脑工作,他隔着一张沙发看电视,只是看着看着,眼珠子会不自觉地飘到时寄寒那去,待时寄寒抬起头两人四目相撞,温祈也会坦然一笑,继续回过头看电视。

有时候咚咚也会过来玩,这个小马屁精,把温祈的手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逗得温祈直乐。

温祈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细水长流,无波无澜,原来感情长寿的秘诀就是要给足一定的空间啊!

当然现在的空间太大了,要是可以更进一步就好了。

不过这是急不来的,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时寄寒会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天气越来越炎热,走在街上都感觉像是进入了蒸笼。

前几天给时寄寒打电话,时寄寒说今天休息,正好可以给他尝尝自己做的冰镇酸梅汤。

温祈小心仔细地打包好,拎着盒子哼着歌出门了。

到了门口,温祈刚想敲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两人都吓了一跳,温祈定睛一看,开门的不是时寄寒,而是时寄寒的母亲卢飞燕!

惊异过后,温祈微笑道:“伯母您好,好久不见。”

“温祈?你来这里干什么?”卢飞燕皱了皱眉,她堵在门口,并不是很想让温祈进去。

温祈知道她不喜欢自己,不欲多说,就道:“我来找时寄寒,他在家吗?”

卢飞燕往前踏出一步,作势要关门,温祈只好后退。

门“哐”地在她身后合上,把温祈阻隔在外。

“他不在,你别来了。”卢飞燕道。

“没关系我可以等,我有东西要给他。”

卢飞燕把目光移到温祈手上,四四方方的盒子形状,依稀能闻到梅子的香气,不用问都知道里面是什么。

她把肩上挎着的背包往上提了提,微昂起头道:“吃的就不必了,我朋友给时寄寒介绍了一个女孩子,在国企上班,人知书达礼,温柔贤惠,估计这会儿两人正手牵着手共进晚餐呢,你的东西恐怕他是无福消受了。”

温祈愣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长久以来一直苦苦维持的表面平静终于坍塌,他一把抓住卢飞燕的手臂:“告诉我,时寄寒现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卢飞燕甩开他的手,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温祈,我不是什么封建的人,我反对的不是寄寒和男人在一起,我只是反对他和你在一起!”

这几句话就像一个巴掌毫不留情地扇在了温祈脸上,原来他们这段感情这么不被看好,他煞白着脸问:“那你……当初为什么会同意我们?”

卢飞燕眼里划过一丝隐痛,她看着远处,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你以为我想吗?那年寄寒带你回家吃饭,我看得出来你待寄寒不如他待你用心,那之后我私底下找了寄寒,多问了几句后觉得你根本不是爱他,只是在玩弄他的感情。”

听到这里文温祈很想大喊一句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可是他忍住了,卢飞燕继续说:“可那时候的寄寒被你迷得神魂颠倒,说什么都不肯和你分开,他说他不在乎你对他好不好,只要你是爱他的,这就够了。

作为一个母亲,哪舍得自己孩子的真心被这般践踏,可想而知以后寄寒会被伤得多重。

那就干脆长痛不如短痛,我逼他如果不和你分开就别认我这个妈,寄寒向来孝顺,他硬生生在我房门外跪着,谁劝都不肯起来,大冬天的半夜气温低,他在门外一直狂打喷嚏,可直到天亮他都没有离开,最后还是我妥协了。

蔚然把寄寒扶起来时,他抖得站都站不稳,整个人像刚从冰窖里出来一样,膝盖紫了一大片,他也因此得了重感冒,在医院输了好几天液,还差点落下病根……总之,不管寄寒现在对你是什么想法,我都绝不允许你再来伤害寄寒!”

温祈愣愣地听着卢飞燕的叙述,他完全不知道背后还有这样一段曲折,也从来没有听时寄寒提起过。

光是想象着当时的场景,温祈就感觉心脏像是被针扎似的疼,悔愧与心疼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

卢飞燕见他不说话,知道他是听进去了,她抬脚准备离开,却听身后的温祈轻声道:“还有什么?”

她疑惑地回过头,温祈抬起满是血丝的眼,定定地看着她道:“时寄寒的事情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请您一并告诉我!”

***

夕阳终于沉没在地平线下,最后一丝光线也被傍晚收殓,跫音逐渐消失在楼道尽头。

温祈仍旧站在原地,脸上爬着两道干涸的泪痕,卢飞燕刚刚说的话仍然回**在耳边。

——“你走后,他回家住了一段时间,他本来是没有烟瘾的,可那时候他一天能抽完一包烟。”

——“他喝得醉醺醺地回来,把蔚然认成了你,他一直抓着他的手喊着你的名字,但又什么都不说。”

——“他意识到你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后,才终于慢慢振作起来,他开始戒烟,每天早上起来眼圈都是青黑的,刷牙时还会一阵阵干呕,像个老头子一样。”

——“他做了近视矫正手术,说是透过眼镜,原本看得清的东西也看不清了,想给自己一个警醒。”

……

只言片语拼凑出时寄寒五年间的生活,温祈的内心用翻江倒海四个字来形容也不为过。

他近乎自虐地强迫自己一遍遍想象那些场景,逼自己一遍遍体会时寄寒当时的心情,每想一次,心脏就会被轰开一个口子,疼得他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走廊的灯自动亮起,有两三只飞蛾循光飞来,绕着灯泡翩翩起舞。

温祈不适应地眯了一下眼,才惊觉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他挪动着两条灌了铅的腿,走到时寄寒门前蹲着,他现在非常,非常想见到时寄寒。

时寄寒现在干嘛呢?和女生进行到哪一步了?他们会接吻吗?会**吗?到时候他又会把自己置于何地?

难以言喻的酸涩在心底蔓延开来,和悔愧杂糅在一起,像生吃了一大块黄连,苦得人鼻子直泛酸。

他再也忍不住了,他掏出手机,拨出了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他很想听听时寄寒的声音。

电话接通了,“嘟,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温祈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垂下手,自嘲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今天非等到时寄寒不可!

万家灯火亮了又灭,旁边一户人家好像在吵架,隔着门还能听到动静。

突然,旁边门一下子被拉开,女人一手抱着个脸盆,一手把男人往外推,嘴里絮絮叨叨着,抱怨男人今天又抽了烟,男人则做小伏低地求饶,还没脸没皮地凑上去想得到媳妇儿的香吻,被女人一把推开。

二人打闹起来,脸盆里的水受不住二人的闹腾,猛地泼了出去,不偏不倚,全浇到了温祈身上。

温祈:“……”

身上湿湿凉凉的触感让温祈的神经一下子绷紧到了极限,妈的!怎么今天全没好事?

他抹了把脸,站了起来,脸色不善地盯着对面的小夫妻,蓄势待发准备吵一架,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

那对小夫妻也呆住了,由于温祈坐的地方离灯比较远,他们也是这会儿才发现有人。

“真是对不住,没看到你站在那儿。”他们走过来诚恳地看着温祈。

“你们……”温祈刚说了两个字就顿住了,因为他看到女人的小腹微微隆起,明显是个孕妇,他再怎么也不至于对孕妇发火。

温祈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内心翻滚的思绪道:“算了,没事。”

看着温祈还在滴水的头发,男人有点过意不去,“你是在等人吗?不然,你到我们家换个衣服吧?”

温祈婉拒了,这么晚终归不太方便,他接过他们给的毛巾,胡乱地擦了擦。

小夫妻再次道了歉便回去了。

走廊重新安静下来,温祈擦了一会儿擦累了,干脆就不管了。

夜风褪去了白日里的燥热,直吹得温祈打了个小喷嚏,他搓了搓**在外的手臂,想着时寄寒怎么还不回来?

他抱着酸梅汤,又开始胡思乱想,一会儿是过去的甜蜜,一会儿又是现在的破裂。

一天之中,酸甜苦辣万般滋味均尝了个遍,饶是身上不太舒服,温祈仍是感觉意识越来越模糊,他头一歪,背靠大门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温祈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在叫他。

温祈睁开眼睛,时寄寒正弯腰站在他面前,摇着他的肩膀喊他的名字。

时寄寒皱起眉:“你的衣服怎么是湿的?外面没下雨啊。”

温祈仍然有点懵,大脑一片混沌,他仔细分辨着时寄寒的脸,猛地把手中的盒子塞到他怀里,嘻嘻一笑,道:“给你,我做的酸梅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