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点

第22章 谈心

天色已晚,暗色的天幕上点缀着几颗繁星,农村吃饭早,家家户户早已飘起炊烟,温祈的脸上有着几块淤青,看起来十分滑稽,而本人毫无所觉,仍然期待地看着他,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神色里带着一丝紧张。

时寄寒的喉结动了动,“好。”他听见自己说,好歹对方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拒绝说不过去。

温祈的脸上瞬间闪过欣喜,他得寸进尺道:“想吃你做的饭。”

“……行。”

温祈笑起来,时寄寒从他的脸上移到他一直紧攥着的手上。

男人已被警察押解上车,只剩下几个警察还在做着收尾工作,咚咚在一旁揉着眼睛道:“寒叔叔,我想回去了。”

时寄寒做完笔录后都已经是晚上了,温祈跟着时寄寒回了家,他家不大,两室一厅的小房子,温祈打量着周围,干净是干净,但是整洁说不上,就是普通单身男人的房子。

温祈心里头有点惊讶,因为以前两人同居的时候,时寄寒是最爱干净的那个,像有洁癖一样,每天都会把房子收拾一遍。

时寄寒把咚咚抱到沙发上,仔仔细细地给他盖好毯子,一回头就看到温祈在到处看,他出声道:“这几天太忙,没来得及收拾。”

温祈这才回过神来,随意打量别人的家好像有点不太礼貌,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

洗手间里牙刷杯子毛巾都是一套,连拖鞋也都只有一双,温祈彻底放下心,说明时寄寒真如周静所说是单身,而且看样子也没有带人回来过。

温祈走到镜子前查看自己的伤口,都是皮外伤,啧,还好明天是周末了。

但一想到今天自己完全把工作丢在一边,可算是把刘施沂得罪惨了,要是认真追究下来,恐怕他饭碗都保不住,温祈叹了一口气,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再说吧。

他张开手,掌中赫然躺着一个玉质同心环,用一根红绳串着,乍一看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款式,但玉身光滑透亮,毫无杂质,行家一看便知是价格不菲。

温祈把它拿到眼前看了看,还好,没有损坏。

温祈出来时,时寄寒坐在餐桌边等他,桌上摆着镜子碘伏胶布等,“过来吧,先给你涂药。”

时寄寒拿着棉签,正在给他颧骨处上药,两人靠得极近,呼吸相闻,连脸上的汗毛都清晰可见,这是自两人重逢以来温祈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时寄寒,越看越觉得喜欢,这眉毛,这骨相,这五官,完全就是自己向往的样子啊,当初怎么舍得这么伤害这个人呢?

温祈近乎贪婪地用目光描摹着时寄寒的脸,屋里没有人说话,静得落针可闻,时寄寒的手总会不小心碰到温祈的脸,温热的触感使得温祈心猿意马起来,他小幅度地动了动,装作不经意间碰到时寄寒的手。

连续几次之后,时寄寒停下动作看着他,温祈无辜地看着他:“怎么了?”

“坐好。”时寄寒用力按了下去,疼得温祈眼泪都出来了,他想嚎几句,对上时寄寒凉凉的目光,瞬间哑了火,再不敢搞小动作。

“时寄寒,自我们重逢以来,好像还没好好说过话吧。”温祈忽然道,可能是夜晚就是容易使人变得多愁善感,他突然就想捅破窗户纸看看。

“说什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吗?”时寄寒漫不经心地道。

“是我有话想对你说。”温祈深吸了一口气,他不躲不闪地看着时寄寒,“离开你这五年间,我想了很多,也成长了很多,我想郑重地为我以前的荒唐行径道歉,还有,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时寄寒不意外温祈会这么说,将近而立,谁都不是傻子,温祈还这么明显,但说实话,他心里并没有什么感觉,他总说是温祈当局者迷,但经过了五年,他终于想明白迷的人是他,他被爱情蒙蔽了双眼,温祈就是一个捂不热的人。

重新开始,然后呢?再随温祈的心意,高兴了在一起,不高兴就分手?更别提中间温祈对他的各种伤害,凭什么轻飘飘的一句对不起就能全然揭过?那他这几年受的苦又算什么?

“你说重新开始就重新开始?凭什么?”时寄寒嗤笑道,“你也知道已经过了五年了,我早已经对你没有了感觉,你做这一切毫无意义。”

饶是说之前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时寄寒这么直白不留余地地拒绝,还是让他心里刺痛,但他已经不是五年前的温祈了,不会遇到一点困难就退缩。

“你先听我说完。”温祈郑重的语气让时寄寒一愣,“我想重新追求你,和你爱不爱我无关,我在国外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从前一直以为我不爱你,其实我早就爱上你了,我不自知而已。

这些年我反复回想我对你做的那些事,我试图换位思考,然后我痛得不行,但同时又更爱你一分……我想,我只是想一想都这么难过,你竟然忍受了三年……”

温祈哽咽了,时寄寒坐在一旁,心里也开始闷痛起来,温祈抹了下眼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知道你可能已经对我没有感觉了,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不爱我也行,让我来爱你,我知道我以前很坏,但我已经在改了,花有重开之时,浪子有回头之日,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说到最后温祈都有点语无伦次了,听了这番话的时寄寒内心不可谓不震撼,他怔怔地看着温祈,内心里翻江倒海,他对着这样的温祈,竟说不出拒绝的话。

虽说温祈说要时寄寒给他做饭,但今天大家都奔波了一天了,温祈舍不得时寄寒再折腾,只是一起吃了碗面,咚咚被强行叫起来吃东西,困得直打哈欠,时寄寒让他好好吃饭,客厅里只有一大一小两个声音,而温祈全程沉默。

时寄寒把咚咚哄睡之后,来到客厅对温祈说:“我送你回去吧。”温祈已经缓了过来,又恢复了厚脸皮,他打定主意要赖着不走,叹着气说:“我好累啊,身上还疼,可以在这里住一晚吗?”

时寄寒不吃这一套:“那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

温祈不甘心:“外面看起来要下雨了呢,到时候路面又滑又看不清,出车祸了怎么办?”

时寄寒看了外面黑黢黢的天空一眼,不知他是从哪看出来要下雨的,他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外面天空出现了一道裂缝,紧接着电闪雷鸣,雨点如豆子般敲打着玻璃窗,顷刻间大雨瓢泼。

时寄寒:“……”

还能这样?!

温祈如愿以偿地留了下来,虽然只是睡沙发,但他已经很心满意足了,时寄寒就在他一墙之隔的地方,仔细听仿佛还能听到他的呼吸声,温祈低下头,被子松软轻薄,闻起来还有阳光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松香味。

他坐起身,拿出那枚玉坠端详起来,月光照在玉坠上,发出莹莹的光。

半夜,时寄寒被尿意憋醒,他迷迷糊糊地起身,上完洗手间回来,无意中往温祈的方向瞥了一眼,发现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在发光,他好奇地走过去,看到一枚玉坠静静躺在温祈手心,那光是月光照在上面反射出的。

原来你当时拼死也要护住的就是这个东西,时寄寒弯下腰,把掀开的被子又重新盖回去,他正想起身,冷不防手腕被一把抓住。

时寄寒抬眼,对上温祈毫无睡意的眼,他突然有点被抓包的感觉,大半夜来到前任的床前,怎么看都有点企图,“我只是不想第二天还要照顾发烧的病人。”他欲盖弥彰道。

温祈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珠错也不错地看着他,“闭眼。”他道。

“干嘛?”

“你先闭眼。”

时寄寒本不欲理会他,可温祈的手还牢牢抓着他的手腕,大有他不照做就一直耗到天亮的意思,他无奈,只好照做。

一个冰凉的东西贴上了他的胸口,他睁眼一看,竟是那枚玉坠,他惊讶地看向温,温祈眼里有着融融暖意,他笑道:“送你的。”

“为什么要送我?”时寄寒说着就要将它取下,“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温祈笑容不变:“这玩意儿几百块而已,给你的就是你的了,你想怎么处理都行,不喜欢也可以扔掉。”

时寄寒的动作一停,他定定地看着温祈,客厅的落地窗没有关紧,窗帘被风吹起,月光在温祈的脸上明明灭灭,他看不清温祈此时的表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客厅只余钟表的滴答声,时寄寒眼看着温祈越凑越近,就在两人的唇即将触碰到时,他偏过头,语调无甚起伏地说:“很晚了,睡吧。”

温祈看着时寄寒回了房间,心中无限遗憾,真可惜,差一点就能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