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139、花神道中（四）
139、139、花神道中（四）
第二天一大早, 狐之助提前一小时把练红霸叫醒。他昨晚就定位了夕颜花魁，在对方离开前院之前就叫醒练红霸, 已经提前把花魁洗漱沐浴吃饭的时间算进去，舍不得让练红霸少睡一会儿。
虽然总是压榨他，好歹还是主君和御主的嘛。
陌生的环境里，练红霸没有赖床, 起床气也没发作，乖乖爬起来梳好头发穿好衣服, 隔壁大通铺那里也有了动静。
他拉开小隔间的门, 里面已经布好结界，倒是不担心外人入侵。春日的阳光落到这幢朱红的木质建筑上, 练红霸深吸一口气，从现在为止的几个月里, 他就要以椿的姿态活着，直到找出那个家伙, 然后……
杀了他！
杀气一闪而逝，除了狐之助被吓到炸起毛之外, 没有其他人遭殃。狐之助低头舔舔身上的毛毛, 看着练红霸起身出去, 拖着昨天晚上他清理出来的一堆杂物。
他暂时不能跟着练红霸了, 等红霸大人在这里混开之后, 才是他露头的机会。
下楼丢掉杂物，再爬上来的时候，几个系着冷色腰带的女孩子已经聚拢到一起, 好像商量着要去拿饭，正讨论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好听的声音。
“那个……我可以加入吗？”
女孩子们回过头，红发的少女静静看着她们微笑，笑的时候会有一点点歪头，很是可爱。
“我叫椿，是昨天晚上赶到，准备跟夕颜花魁一起学习的。”
女孩子们面面相觑，领头一个看起来年龄稍大的最先开口，“你好，椿，我是菖蒲，很高兴认识你。”
女孩子们之间的友谊很好建立，特别是她们都是来这里学艺的良家子，本身有在平安京生活的经历，骨子里的矜持差不多，很快就热络起来。见椿似乎有些放不开，菖蒲主动去牵他的手，引他在自己身边走。
“我们每天的饭都去厨房拿，早中晚各一次，跟平安京的习惯不同吧？这里是三餐。花魁上午要休息，下午会给我们讲课，运气好的话，还能学一点跳舞，所以每一节课都要来。”
她一边说一边去看椿，椿始终笑着，专注的听她说话，神情说不出的可爱。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孩子，一旦学成出去，绝对能嫁给一名衣食无忧的公卿吧？菖蒲有些羡慕的想着，倒是没什么嫉妒情绪，人的美丑是天生的，她的容貌亦是不差，只不过椿格外漂亮而已。
一群十几岁的少女绕过转角，迎面碰上端着水盆，梳着齐刘海的另一个小女孩，她腰间扎着艳色的腰带，不过结打在后面而已。
“小颜。”菖蒲熟络的招呼道，“要给你带饭吗？”
“要！”小颜欢快的回应一声，“我服饰花魁洗漱完，就去跟你们一起吃！”
她正要离开，脚步突然一顿，明亮热烈的红从她眼前掠过，鼻尖立刻萦绕着几缕梅花的冷香，那名少女带笑的眼眸下一秒映入她眼中，一闪而逝，她原来是在对同伴笑啊，笑得那样好看。
小颜的眼神定格在练红霸腰间冷色的腰带上，微微一咬下唇，加快速度端着水盆向前走。
美丽的……外面来的女孩子……
她在花魁的拉门外跪下，水盆被更年长的仆人接过，她就竖着耳朵听消息。
“那个客人也真过分，看着斯斯文文的，竟然一来就是大半夜……”
“嘘，别说了，说不定花魁喜欢那种的……”
低低的笑声响起来，小颜垂着头，话题却突然转到她身上。
“说起来，小颜下个月也要开始接客了吧？”一名整日跟在夕颜花魁身后的妓-女打趣的说道，“小颜第一次想要什么样的客人？”
“不知道……”
“也对呢？我当年也什么都不知道，随随便便就给了个老男人哦。”有些尖锐的声线拖长，引起一阵哄笑，在花街这种地方，谈论男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更何况是一群结打在身前的i shen妓-女。
“好了！”里面洗漱完的夕颜花魁被吵得头痛，提高声音喝止她们，在这些同行面前，她可没什么心情维持温柔体贴的姿态。
外面渐渐安静下来，她最后搓洗一遍身上的痕迹，擦干身体。
“要那件正红色的。”她吩咐道，立刻就有一个与小颜相同岁数的女孩捧来衣服，她任人服侍着穿好，坐在镜子前梳起发髻。
“要去宵迦大人那里吗？花魁，您该多休息，前天宵迦大人发病您已经一夜没睡了，昨天又折腾大半夜，还是好好休息吧。”年长侍女苦口婆心的劝道，夕颜却丝毫不为所动。
“正因为宵迦大人前天刚刚发病，我才应该去看看，看看他……好点没有。”夕颜最后审视一遍镜中的自己，确定没有疏漏，在一堆人的簇拥下起身，去顶层。
花的暖香充溢整个楼层，可惜这一层空荡荡的，不太像人住的地方，只有零星家具屏风摆放着，也没有开窗，角落里站着等待指令的仆从，平时是一声都不会出的。
夕颜花魁显然是这一层的常客，仆从们向她行礼，然后一个人飞快的跑进去通报，得到许可之后，才恭恭敬敬的请夕颜花魁进来。
“宵迦大人喝了药，正好醒着，花魁这边请。”
夕颜下意识的摆出最雍容美丽的姿势，眼前没有镜子，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发髻有没有乱掉，想在那个人面前呈现最完美样子的想法盘踞心头，一刻不停的叫嚣着。
从十八岁到二十三岁，她的青春马上就要结束了，那些被她带出来的女孩子一个比一个鲜嫩，蠢蠢欲动觊觎着她的花魁之位。她不是朝日，她没有那么洒脱，花魁的身份是她唯一能抓紧的东西，只有顶着这个身份，她才有理由、有地位接近那个人——
桃源乡的主人，半妖宵迦。
“……你又来看我了啊，辛苦了。”平缓的语调夹杂着几声咳嗽，夕颜下意识的向前膝行几步，想伸手拍抚，却被一手有意无意的挥退了。
“一个晚上，你很累了，回去休息吧。”声音的主人顿了顿，褐发散乱在枕上，异色瞳无神的望着天顶，“还有……”
他慢慢转向一身正红的夕颜。
“这样的颜色，以后不要穿了，不适合你。”
夕颜的指甲刺入掌心，她缓缓地俯下身去，半晌，有呜咽的声音传出来。
“夕颜……不可以吗？我只是想要……温暖宵迦大人……”
“不可以。”那颗头又慢慢转回去，还是看天顶，“好了，回去吧。”
“宵迦大人！”夕颜被人拉住了，她挣扎着想伸出手去，“从十八岁到今天！夕颜的心意始终不变！我就不可以吗？只充当一时的慰藉也不可以吗？！宵迦大人，我很快就不是花魁了！那些孩子……那些野心勃勃的女孩子很快就会把我吞噬！让我做一场梦吧！宵迦大人！宵迦大人！”
力大的仆从将情绪失控的花魁拖下楼去，挣扎声渐渐听不到，宵迦疲惫的合上眼睛，随口吩咐道：“今后，不要再让夕颜花魁上来了，楼里的人，也都不要放上来了。”
仆从应了一声，漫长的沉默在黑暗中蔓延。宵迦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会儿，剧烈的咳嗽又把他从睡梦中拉回来，他疲惫的睁着眼睛，忽然想起什么。
“打开朝南的那扇窗子，放一袋小鱼干在窗口。”
看这仆从照做，一线天光从打开的窗中透射进来，将屋内的黑暗驱散几分。宵迦在仆从的帮助下坐起身，出神地看了一会儿那个画着小猫头的纸袋，自嘲的笑了笑。
“应该不会来了吧……”
夕颜花魁是被直接拖下来的，没人知道她在顶层做了些什么，以致触怒桃源乡的主人，菖蒲跟练红霸说小话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宵迦大人是个很温和的人，我虽然来的时间很长，也就见了那么几次而已，还都是远远的。”菖蒲一边调弦，一边随口说道，她特别喜欢椿，一见就喜欢得不得了，不大功夫就几乎无话不谈。
花魁还没来，上午女孩子们zi you练习，房间里闹哄哄的。练红霸抱着琵琶歪头调弦，未语先笑，向菖蒲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这种事情，我们私下里再说吧，万一被花魁听到就不妙了。”
菖蒲连忙从兴奋中回过神来，脸红的低下头。她明明比椿年长，这种小事却需要椿的提醒，实在太惭愧了。
不、不过怎么想，椿都有责任啊，只是笑一笑，她就想把所有知道的说出来逗她开心。
练红霸提醒得相当及时，没过多久，已经重整妆容的花魁就到了。服侍身侧的女孩为花魁打开拉门，只听一阵发钗撞击的细响声，夕颜花魁气势十足的登场。
她自然是美的，眼梢却残留着一丝疲惫，粉有些厚，显然是在遮掩脸上细小的皱纹。她以傲慢的姿态走进房间，一群怀抱琵琶的女孩子纷纷低眉敛目，欠身行礼。
夕颜享受这种膜拜，又本能恐惧这些鲜活的少女。昨晚妖狐的拜托她早就忘了，不过是多添一个学艺的女孩子而已，只要交钱，并不是什么值得记住的事情。
所以当她在人群中看到那鲜艳明丽的红发时，那个瞬间，一种巨大的恐惧攥住了她的心脏。
“你……是谁？”夕颜花魁向练红霸遥遥一指，眉心微蹙，“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红发少女温顺的抬头，长卷的睫毛小扇子一样向上一抬，嘴角自然含笑。
“我叫椿，哥哥昨晚送我来跟夕颜花魁学艺。”
前面先铺点线，后期矛盾会全面爆发，毕竟是个花街嘛，女人们的勾心斗角不亚于男人们的权势之争。
下章buff开始不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