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3、鸦杀尽（完）
43、43、鸦杀尽（完）
练红霸再一次来到了平常与那名青年会面的地方, 并且顺路去给贺茂保宪捎了信，请他去平安京周边看看, 是否也经历着如此漫长的长夜。安倍晴明则返回宅邸进行占卜，兼净化鸦九的本体，好在事情还没有变得太糟糕。
天色仍然黑沉沉的，在这黑夜之中, 青年站在枝叶绰约的樱树下，白狩衣反射着星月朦胧的亮色, 让他整个人处于一种昏瞑的光线里, 竹笛移到唇畔，幽幽的笛声随之响起, 缭绕在夜色之中。
练红霸原本以为他是人类，现在却不那么肯定了, 这个青年此时有着一种妖异的气场，黑夜像是他的保护衣, 他也同样适应着黑夜。
练红霸在原地等一曲结束，才缓步上前。
“等久了吗？早晨出去了一趟。”
“无妨, 天还没有亮。”青年转头看向练红霸, 从衣袖里抽出一只卷轴, 神情很明显变得愉快起来, “之前的曲子, 我大略记录了一下，你的部分大半是空白的，还需要补全。”
“这样吗, 我看看。”练红霸接过卷轴，打了个响指，一张符飘了起来，开始缓缓燃烧。青年瞥了那张符一眼，接着又瞥了一眼，等他第三次看的时候，练红霸拿出了一张新的符。
“最近画的一点小东西，你感兴趣吗？”练红霸一边借着亮光阅读卷轴上的曲谱，一边问道。
“是没见过的符咒。”青年研究了一会儿，把符递还给练红霸，“但是，感觉这样的文字能承受更多的力量。”
“那是自然，教我这个的家伙，是从海那边来的大人物。”练红霸眯起眼睛，这样说七星没有什么不妥，那柄道家之剑确实是不得了的大人物。
“你要成为阴阳师吗？”青年忽而这样问道。
“哈，开什么玩笑，不说我更喜欢真刀真枪的战斗，就算是修习这类术法，我也应该被称为……唔，方士吧。”练红霸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词，“追求逍遥与长生，不保护什么、也不被什么所束缚的超脱一切的存在。”
“……很适合你。”青年低声说，他在一旁的石头上放了砚台，磨好墨，练红霸拿起笔在卷轴上填补，写写画画，天色将明的时候，他终于补完了这首曲子。
“这就是……”
“这就是……”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完成的曲谱仿佛在向外挥洒着凉寒的气息，墨色还很湿润。
“雪国。”练红霸叹息了一句，“耗时那么久，总算是完成了。”
“嗯。”青年点点头，看了看天色，“也许还可以合奏一遍？”
“当然没问题。”
笛声和埙的声音开始响彻，埙的音色组成了雪野，笛的音色组成了雪花，雪花飘零在雪野之上，万物森冷，金戈鸣唱，朔风里旗帜飘扬。最后一切都沉寂下来，沉寂下来，一行脚印从雪原横穿而过，在距离城池不远的地方，脚印的主人倒毙，渐渐被风雪吹刮成与雪原相似的颜色。
天色越来越明，乐声哀哀，就此断绝。
“天亮了。”练红霸说。
“雪也停了。”青年回应道。
沉默只持续了一瞬，丙子椒林瞬间出鞘，青年抓住卷轴向后掠去，堪堪与剑锋擦肩而过。练红霸没有给他站稳的机会，仗着自己的高速跃起，挥剑斩下！
层叠的黑羽展开，四方狂风随之而动，青年手中除了卷轴，还多了一把团扇，一扇之下狂风大作！练红霸被风吹得几乎睁不开眼，他站在地面上，死死盯住悬浮在空中的青年。
“吾名大天狗，黑夜山主人。”青年，不，现在应该称呼他为大天狗，仍然保持着人类的样子，唯一不同的只是背后张开了一对黑翼，美丽的灰蓝眼眸平静地看向练红霸。
“真遗憾，明明在乐理一道如此投缘，无常的命运却让我们注定成为敌人。”
练红霸直起身，狂风把他的长发和衣摆吹得上下翻飞，他脸上挂着冷笑。
“没有什么命不命运的，我欠晴明救命之恩，他的敌人便是我的敌人。”
青年微微垂眸，“看样子你都知道了……”
“没错，就是从你出现的那一天开始，黑夜越来越长。”练红霸按住脸颊边的红发，“确实，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也许只是巧合。所以我请你给晴明送信，结果那一天回去，晴明却告诉我无法辨别你的身份，这本身就不正常。”
“随后我在保宪那里翻阅卷宗，留意了贵族和皇室宗亲的信息。擅长吹笛的只有一个当前还声明未显的源博雅，他的样貌与你半点不相同。”
“妖狐同样畏惧你，他虽然胆小，直觉却是相当敏锐的。”
“就算这些都不算的话，那么……”
红瞳灼灼生光，练红霸平举丙子椒林，剑光倒映出他身上飞旋而起的红龙。
“这个时代，这个平安盛世，本应没有人类见过充斥着‘红’之色的战场！而在你的笛声里，征伐之声如此清晰！”
青年长长吸入一口气，嘴角微微扬起，罕见的笑容出现在他俊秀的面容上，是近乎妖丽的场景。
“是的，人类不会见过那样的战场，因为在这个人鬼共生的时代，那样的战场只有一种出现的可能——”
“鬼王攻伐！”
一切都已经非常清楚了，红龙仰天咆哮，从地上腾飞而上，直扑大天狗！大天狗丝毫没有用慌乱，羽翼向中间一合拢，瞬间化解红龙的攻势。黑羽的幻影洒满天空，打着旋向下坠落，练红霸沐浴在这片幻影中，毫不犹豫的咬破了舌尖，任凭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红龙啊，归入我麾下吧，人类远不如同伴可信，更何况，平安京即将发生巨变，看在你我投契的份上，我会庇佑你。”大天狗这样邀请道。
“我拒绝！我才是王，不可能臣服于谁！”练红霸断然拒绝，大天狗遗憾地摇了摇头。
“我料到你会拒绝，你与风神一样固执。”
狂风缓缓止息，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渐渐淡化，大天狗仍然悬浮在空中，不过神情已经是平时的样子。
“我们毕竟相交了一段时日，曲谱我也拿到了，所以这次我不会对你动手。”他从自己翼上取下一根羽毛，坚硬如同钢铁，就是这些羽毛聚在一起，轻易防御了红龙的冲击。
“这是我的钢铁之羽，你随时可以改变主意。”
狂风骤起，练红霸用手臂挡风，等他再抬起眼来的时候，大天狗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一枚近乎金属质地的羽毛从半空中缓缓飘落，落进练红霸手中。
练红霸握紧了这根羽毛，眸光微沉。
大天狗的立场成迷，如果说他是针对平安京阴谋的主力，那么他为什么既给他羽毛，又暗示他去寻找立场相通的风神？
复杂的事情还是交给晴明去想吧……
练红霸收起羽毛，最后看了一眼樱树。微风吹过，枝叶轻轻作响，不知怎么，竟近乎他们曾经合奏的《雪国》。
大天狗在高空飞行，眸色淡漠，看不出明显的情绪。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时的心情不太好，决裂总是令人心生怅惘。
他收拢翅膀落在了鸭川附近，因为最近水流湍急，浮荡的几艘小船已经不见踪影，可是就算停止了捕捞，这片水域也已经大伤元气，曾经活跃的生命气息变得很淡很淡，几乎觉察不到。
这一切都是源于人类的罪孽！现在报复之时已经很近了！
灰蓝眼眸中透出几分冰冷，大天狗刚打算前去这片水域之主的所在地，一只奇怪的小东西突然吸引了他的视线。
那应该是只小狐狸，却意外有着神明般的样子，无论是身上的颜色还是额头正中的赤红花纹，都说明他并非寻常野兽，更引人注意的是他眼中的灵光，看上去清澈懵懂，却有一丝狡黠掩藏其中。
唔，似乎是只小妖怪。
“……你以为能跑到哪里去？”一道男人的声音响起，依稀有几分熟悉，大天狗侧眸，果然勉强算得上是打过几次交道的熟人。这个名为芦屋道满的男人让大天狗印象深刻，为了击败一个人，竟不惜借助妖怪的力量，在人类之中也算独一份。
不过这与他没多大关系，与芦屋道满接洽的，向来只有这片水域的主人。
小狐狸毛茸茸的耳朵抖动一下，看起来很是焦急地寻找藏身之处。眼看芦屋道满随手占卜完毕，就要走过来找到他，大天狗把头转了回去，目不斜视的看着水面。
“过来。”
那一瞬间，狐之助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他连忙抬头看了一眼那个铂金色发的青年，鼻尖动了动，突然兴奋起来！
是红霸大人的味道！
这下狐之助毫无犹豫，撒腿狂奔到青年脚下，异常熟练的——抱腿！
大天狗垂眸看了这只小妖怪一眼，衣袖垂下，把他拢入袖中。然后袖手而立，继续望着水面，身后黑翼微微舒张。
芦屋道满刚追过来，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汇报一下战果，果然欧气是平均的，阴阳师抽卡全坠{允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