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传奇

第二十二章 述职

“砰—嘭!”一个炮竹高高的飞起,在空中炸裂开来,纸花飘得到处皆是,欢喜得旁边的两个小童直拍巴掌叫好,当又一枚炮竹要燃起时,其中略年幼的那名小童再也忍不住**,径直跑了过来。。。

“我也要!我也要!”

他说完拾起这枚炮竹向旁边的黑脸大汉嚷嚷着叫喊着,他的举动吓坏了旁边的十几个仆人丫鬟,赶紧把他拉了回来。

“不嘛!我就要放!”小童使劲的挣扎,几个丫鬟都几乎拉不住他。

这个小童便是李月儿子、刚刚被封为骑都尉的李晨。今天是上元夜,李即墨带着自己的儿子和李晨在莫愁湖边放炮竹玩耍,不料李晨童心大发,竟要亲手一试。

“晨儿,不许胡闹!”

这时,李月和赵绿敏也走了过来,他见儿子顽皮,便脸一沉呵斥道。

李晨最怕的就是父王,见父王脸色不善,他便停止了挣扎,直朝母亲怀里扑去,赵绿敏抱起儿子,使劲地在他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笑吟吟的说道:“砰—嘭!,炸手痛痛!”哄完又指指即墨的儿子李复初说道:“你看看复初比你大都没有放,等你长大一点再放,好吗?”

李晨扭头又看了看父王,一脸骄傲的说道:“我长大才不玩炮竹呢!我要象爹爹一样,拿大枪骑大马!”

一席话惹得众人都不禁笑了起来,赵绿敏把儿子递给丫鬟春雨(便是李月在无锡所救的那对姐妹中的姐姐,现在取代小荷的位子,是赵绿敏贴身丫鬟,妹妹杏花则是林之蕙的贴身丫鬟)。

李晨牵着春雨的手向后看了看便问母亲道:“二娘、三娘呢?”

二娘在家照顾妹妹,三娘带着彭弟去他外公家了。

去年十月林之蕙也诞下一女,取名李叶,以记念她大哥叶护太子之意,最为李月所疼爱。而李月从江阴赈灾时带回的那个孤儿,深得大家的喜爱,不料他竟和韩眉十分投缘,一见面便唤韩眉为母,李月便让韩眉收他为子,取名李彭,意指他来自徐州,今天一早便随母亲去了外公韩滉的府第。

“相公,你在想什么?”赵绿敏和丈夫并肩在湖边漫走,她见丈夫略微走神,不禁轻声问道。

“十二年了,天宝十二年我们在金陵初遇,到今天已经整整十二年了,经过了这么多事,一晃我已经过了而立之年,想想,仿佛就是昨天的事。”

赵绿敏闻言嫣然一笑,挽着丈夫的胳膊说道:“不是今天,应是三天前,你忘了那烤兔肉了吗?”

李月不由想起那个美丽的绿衣少女,扭头向赵绿敏看去,正好赵绿敏也在看他,两人目光相碰,心中皆充满了无尽的温馨之情。

“我也觉得仿佛就在昨天,可眼前我们的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赵绿敏紧紧的搂住丈夫的胳膊,头依在他的肩上,两人静静的立在湖边,任清风微拂,陶醉于斯。

新年过后,杨柳悄悄地吐出了新芽,春天一天比一天临近,“二月闻子规,春耕不可迟”育秧的稻种早已下发,江南大地上开始一片繁忙的景象。

二月初,李月奉旨回京述职,考虑到京城粮荒,李月特地从库中挤出二十万石粮食连同先前夺回的三百万贯盐税和三十万石粮食一起装船随漕运北去,中旬,船队抵达陕州,受到李豫所派的迎接使京兆尹第五琦的热烈欢迎。

“吴王殿下,你可知这三百万贯钱和五十万石粮食对皇上来说是何其重要吗?现京城米价已到斗米千钱,连老夫的家仆每日也只能食半饱,皇上为削减宫内开支,三次遣送宫女,现人数只为玄宗时的两成,自己的膳食也减半供应,就是这样,关中的形势也非常严峻。”

“我也闻关中去年遭灾,可是各地也无粮援助吗?”

第五琦苦笑一声说道:“我也希望各地能送一点来,可是事实上却没有,蜀中打吐蕃,无粮;江淮、中原受李希烈之祸,无粮;山南道要安置灾民,也无粮;河北仅名义上属于朝廷,更是不要指望;江南西道虽送米十万石至京,但早已用罄,今年的新年比以往的任何一年都要惨淡,当初老夫听说本来要提升做盐铁使的刘宴调到江南,还替他惋惜半天,可现在看来,真是要羡慕他了,俸禄优厚不说,平生的抱负也得到实现。本来广州也有一些税银,可去年初该死的阉官吕太一纵兵抢劫商家,各国的商船纷纷回国,导致今年的广州的市税不到往年的一成,所以殿下今回能送钱粮来,真是对皇上的雪中送碳,皇上准备要举行盛大的仪式欢迎殿下的到来。”

李月闻言微微一笑问道:“我听郭帅说过,第五大人曾在军中理财,和刘宴大人一起号称我大唐的两把算盘,我想私下请教一下第五大人,我江南的盐税改革可有不妥之处?”

“殿下不耻下问,老夫实在不敢当,年初皇上也如此问我,原来江南盐池出盐价为十钱每斗,现在为一百一十钱每斗,徒增百钱,很明白的为暴涨,为何江南百姓还如此平静?我奏皇上,此价格不能从根源上比,必须从最后的市价上来看,之前百姓买盐为每斗三百钱,可现在增价后为三百二十钱,变化基本不大,何也?关键在‘专卖’二字,至隋起,各地盐井、盐池皆为官民共之,官盐每贯征二十钱,而私盐并无税负,卖到市上却官私同价,官府税收寥寥,是因私盐的产量远大于官盐的缘故,中间的暴利都被大盐商所拿,而江南的改革关键在不准民间出盐,统一由官府收购,再直接卖给各地盐店,绕过了中间的大盐商,等于是官府自己变成了大盐商,中间的利得自然归了官府,所以到最后,市价也变化不大。但这个改革必须有个前提,那就是官吏的清廉,否则仅中间的损耗,就够肥死那些经手的盐吏了,江南地小还好管,可放到全国范围,搞不好最终只能害民,所以我劝皇上暂缓推行。”

李月闻言一呆,他当初确实没有考虑到损耗和中间官员的问题,定下5%的损耗也是粗略估计的,只多不少,看来,任何改革要想成功的关键还是在吏治,韩滉含蓄之言便在于此,想到这里,李月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幸亏限田令没有仓促推出,否则在吏治不清的情况下,必然会造成严重的后果。他不由肃容向第五琦长身谢道:“禹珪公金玉之言,李月心中铭记。”

这段时间李豫心情颇好,先是中原的大片土地重归自己控制,然后在松州大破吐蕃后,终于使吐蕃主动来求和,李豫遂谴鱼朝恩、杜鸿渐与蕃使会盟于兴唐寺,正式承认了目前两国的实际控制区。然后便是三百万贯盐税解京以及五十万石米的运来,京中燃眉之急得解。正当李豫准备盛大欢迎自己亲弟来京时,两份关于李月密报却坏了他的心情,其一是李月竟擅自给百姓授勋,僭越自己的权力;其二是李月准备在江南推出限田令,也居然没有事先向自己汇报。这一切都让他暗暗恼怒不已,他究竟把自己放到何处?李豫想到这,便向一旁的宰相韩端木问道:“韩卿以为吴王送米来京,该如何表彰?”

“皇上,微臣以为这是他份内之事,本来不收江南东道税赋就是不智之举,至宝应元年以来,关中几乎是三年二灾,去年收粮仅八十万石,百姓税赋已从一亩两升增至一亩六升,若按上月第五大人所奏的效古法十取一,其实便是接近一斗,这样百姓的负担实在太重,臣测算过,普通一户若种粮十亩,按每亩收一石算,两年三熟,共得粮十五石,交田赋一石五斗,若是佃农还要交佃租六石,再卖些粮换钱买油盐和交青苗税,或许还能剩四、五石,真是这样的话一家人也勉强够糊口了,但实际上一户十亩也是开元时的情景,现在根本就没有那么多,一旦遇灾,后果微臣想都不敢想了,唯一的办法便是减租,可减租后国税怎么办?那只有从各地调粮,但江南东道一地的不收导致江南税低,百姓自然流去,相应也就降低了其他各地的产量,这是其一;吴王是皇上亲弟,更应从严要求,可现在朝廷准他不交粮,田承嗣和李怀仙就是以此为借口也不向朝廷纳粮,长此以往若别地也纷纷跟着效仿那可该如何是好?”

李豫听他说得刺耳,不由更添了几分恼怒,便恨恨地说道:“田承嗣飞扬跋扈,李怀先又不听话,也不见你们说他们的坏话,他们的割据天下皆知,谁都不替朕想想法子,全部靠朕,吴王替朕拔掉李希烈和田神功,你们反而看不得他,他送来粮食和钱替朕解忧,这难道不该嘉奖?你说宝应元年以来关中三年二灾,难道是在影射这都是朕的责任?朕也知百姓疾苦,为此朕已经节衣缩食、遣散宫女,连皇后都亲自在宫里纺织,这还不够吗?难道真要朕不吃不喝你们才满意吗?”

李豫越说越气,吓得韩端木和几个服侍的宫人都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李豫一气说完后,觉得心里好受了很多,他看了看地上的韩端木,不禁叹了一口气说道:“韩爱卿起来吧!朕知道你是忠心,说的也是实话,是替朕着想,只是以后说话要给朕留点面子。”

韩端木闻言,两眼含泪叩头说道:“皇上能体谅微臣一片苦心,臣死而无怨,只是臣闻江南东道的人口已突破百万户,在遭灾后又安置灾民,现在居然还能拿出二十万石粮食,可见其民间殷实,安史之乱后百姓明显流向东南,若不从江南取些税赋,我大唐财政实在堪忧啊!”

“可朕已经答应吴王,怎叫朕说话不算!”

“微臣倒有一法子,让吴王心服口服。”

“你快快说来!”

“臣闻去年河南大灾,仅流向江南东道就有近五十万人,皇上可以河南无税为由,让吴王将这些百姓遣回河南,吴王必不答应,那时他自然会主动提出向皇上交粮!”

“好!好办法!不愧是老臣,姜还是老的辣啊!”

“皇上过奖,另外皇上不妨再笼络一下吴王和金陵府的人,这样从感情上他们也不好拒绝皇上了。”

“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好好准备一下迎接吴王的事吧!,其他朕自有主张!”

“是!微臣告退。”韩端木退出御书房后,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全部湿透,他不由苦笑一声,径直去了。

待韩端木走后,李豫想了一下,断然下令道:“召崔焕即刻来见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