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传奇

第一百零七章 朋党

饭后,杜鸿渐和崔漪进客厅入坐,崔漪笑着对杜鸿渐说道:“今日得品杜府的葡萄酒,十分满足,改日我请杜兄到我府上小酌,如何?”

“那就先谢过崔兄了,不知崔大人是为何事而来?”

“既然杜大人问起,我就不妨直说了。。。我是为舍弟含冤被杀一事而来!想必杜大人也知我的意思。”

“崔中丞之事我也十分痛心,上次我也上折子给了皇上,希望皇上能明鉴,不过却被皇上原样退了回来。”

“杜大人之心意,我们崔家万分感谢,最近的流言,大人可否听闻?”

“流言非语不足为信,我也是朔方军中出身,虽是文职,却也知道现在大战将起,若皇上听信流言,恐非我大唐之福,当然崔中丞之事也不能不了了之,我的意思是等此战结束后,再谈不迟!”

崔漪碰了个软钉子,但他还是不甘心地说道:“我已征到三百余名大臣的签名,要求罢免李月,下狱问罪,也不须大人牵头,只要在后面附个名便是了。”说完拿出一个厚厚的折子,上面密密麻麻签满了名字,杜鸿渐眼尖,他一眼看到为首的名字竟是门下侍郎裴士淹,想了想便答道:“说起来,李大将军现在还是我的顶头上司,我若签名,岂不被人所诟病。崔大人请放心,若皇上问起,我直言便是,我亦认为,崔中丞虽犯军规,但由李大将军杀之,确实不妥,明显是藐视皇上。”

崔漪见杜鸿渐不肯签名,便收回名册,笑笑说道:“另有一家事,望杜兄不要推辞。”

“哦!崔兄说说看!”

“我听说贵公子尚未有婚约,我有一内侄女,品貌皆好,是太常寺卿崔圆之女,不知杜兄是否愿和我崔氏结个亲家?”

杜鸿渐心一跳,他知道这才是崔漪今天上门的真正目的,现朝内朋党之势已初现,从刚才的签名可知,裴家已和崔家结盟,而自己手握兵部重权,却无政治背景,正是几家争夺的重点对象。

想到这,杜鸿渐喝了口茶,微微一笑说道:“实不相瞒,前几日韦相专程上门,也是想和我结个亲家,我答复让我考虑几天,崔兄却又提喜事,好生让我为难。”

崔漪心中一惊,没想到韦见素竟然先下手了,他沉吟一会儿说道:“高陵县物产富饶,人丁充足,易出政绩,几任县令都已高升,若贵公子能中进士,我可以安排他去高陵县做县令锻炼几年,杜兄看如何?”

“崔兄美意杜某心领,只是此事还须和贱内商量,过几日再答复崔兄吧!何况还有韦相那里须回应,唉!我好生为难。”

“搅扰杜兄已多时了,我就不再打扰,先告辞了!”

“哪里!崔兄能来,令我蓬壁生辉,改日我再去打扰崔兄,崔兄可别哭穷哦!”

说到这,两人哈哈大笑。崔漪遂告辞而去。

他的下一个目标,是本族的京兆伊崔光远,这崔光远自持和李月交好,根本不把崔家宗主崔涣的命令放在眼里,借口公务繁忙,几次族会都没参加,明显要将此事置身于外,让崔漪又气又无可奈何!崔涣已经答应崔光远可不参与此事,但崔漪却并不甘心,一心想说服崔光远。

就在崔漪拜访杜鸿渐之时,在大明宫,宰相韦见素正在探望病重的韦皇后,曾任兵部尚书的韦见素是李月的支持者,倒并不是感激李琮政变失败后李月将其请出,而是李月杀崔众,实在是大快其心,若让崔家人做御史,尤其是这个狂妄自大的崔众,不出三年,他韦氏一门都该被贬回家抱孩子了。虽然最后御史一职被裴家宗主裴冕拿到,但这裴冕老成持重,是决不会轻易出手的,想到这,韦见素又有点沮丧,他本来是推荐前礼部尚书李麟做御史,怎奈李麟曾有地下武器交易之嫌,被崔涣点出,李亨遂不用,乃命崔涣所推荐的裴冕替代退仕的房琯为御史大夫,作为报答,裴冕答应全力支持崔涣推倒李月。

“宰相在想什么?”韦皇后在病榻上轻轻地问韦见素。

韦见素一惊,才缓过神来答道:“最近朝内流言又起,是针对大将军李月的,说他拥兵自重,不把朝廷放在眼里。更有甚者,竟说他有谋逆之心。”

韦皇后叹了一口气道:“李月若想夺位,在驱逐李琮后就完全可为,何必等到今天?这些流言蜚语不利于军心稳定,我当请皇上重责。”

“皇后养病要紧,这些话我来给皇上说吧!”

韦皇后惨然一笑:“我儿死后,我也随之心死,要不是不放心皇上,我可能早就去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明白,是撑不了几天了,这样也好,我就可以早点见到我的俶儿和仅儿了。”

这时,有宫人报:“皇上驾到!”

韦见素低低对韦皇后说道:“若皇上问起,切不可让崔贵妃做皇后!”

韦皇后闭目不答,韦见素无奈,只得告退离去。

门口正遇见前来探病的李亨,韦见素连忙跪下,李亨知道他也是来探病的,心中一叹,便让韦见素离去。

韦皇后见皇上进来,连忙挣扎着要坐起来,李亨忙上前将她摁住,“皇后不要多礼了!”说完便坐在她的旁边。

韦皇后坐不起来,只好握着丈夫的手说道:“皇上也要保重身体啊!”

李亨看着她消瘦的脸庞,往日的恩情都涌上心头,不由心中一酸说道:“御医也说了,皇后其实并无大病,只是心病难治,人已经死了,皇后就看开点吧!”

韦皇后眼睛一红答道:“皇上看得开吗?”

李亨闻言禁不住泪水狂涌而出,两人半天才止住悲伤,韦皇后想起刚才兄长所言,便问道:“臣妾若有不幸,皇上欲立谁为后。”

李亨心中难过,摇头不语,韦皇后喘了几口气说道:“皇后乃国家根本,切不可小视,崔贵妃年纪尚小,不能母仪天下,不可立。而张淑妃随皇上多年,又是系儿生母,臣妾以为立她较妥当。”

李亨知道这是她临终前的遗愿,不忍拂她意,便含泪点头答应。

“皇上,还有李月一事,他们一家对我们恩重如山,皇上不可随便听信谣言,临阵换将,重蹈长平之战覆辙。”

李亨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韦皇后一阵猛咳嗽,苍白的脸色变得潮红,李亨便说道:“皇后好好歇息吧!朕明日再来看你。”

“皇上!”韦皇后见李亨要走,忍不住叫道。

“皇后还有什么事吗?”

韦皇后摇摇头,最后低低说道:“皇上也要多保重啊!”

李亨点点头,嘱咐了几句,便离开后宫,向御书房走去。大太监李辅国一直跟在他后面。

走到一半时,李亨突然问道:“最近朝中大臣有什么异动?”

这李辅国受命设“察事厅子”以监视百官行动,见李亨问他,便回答道:“回皇上话,奴才得知,这几日吏部侍郎崔漪频繁拜访百官,似乎在征集百官签名。除此外,前几日御史裴冕以给崔涣饯行为名去了崔府,在里面呆了两个时辰。”

李亨冷冷一笑,不用说,这必是和李月杀崔众有关,不过崔家和裴家走得太近,不是好事,他又想起适才皇后之言,遂下了决心,待韦皇后过世后就立张淑妃为后,决不能考虑崔贵妃,不管她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崔家不能再势大。

“静忠,你随朕三十几年,朕知道你忠心不二,朕来问你,你对李月如何看?”

李辅国心中狂跳,他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但他还是忍住,遂跪下说道:“奴才是内官,不便妄议朝政。”

李亨赞赏的看了看他说道:“朕并没有那么多忌讳,只要忠心朕的人,不管他是内官还是外官,朕都会重用,你说说吧!朕不怪你。”

李辅国心中大喜,便诚惶诚恐地说道:“奴才不懂军国大事,只知道忠心皇上,奴才觉得,这李月似乎兵权太大,几乎把所有的兵都握在了手中,自然藐视一切,杀崔众不过是他内心的一个写照,谁得罪他,便杀谁。这是奴才心里的真实想法,奴才不敢隐瞒皇上。”

李亨一呆,李辅国的话击中了他的心病,他脸色一变,拂袖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