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时见你

第83章 妈妈

这段时间家里不太平, 周路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把薛星星交给丈夫带几天,自己回娘家住些日子,也好帮忙宽慰老家长的心情。

事实上, 自从那天晚母亲和妹妹又再大吵一架以后, 已经连续一周多都没新的动向了。

林鹿那边她不知道,但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林冬梅女士周路却是一清二楚,嘴上硬着说“不管了不管了”, 实际总也放心不下, 每隔个三两天,就必然要拐着弯来问她这个做姐姐的林鹿怎么样了。

可她又哪里知道得那么详细。

这天, 林女士约了姐妹出门去排广场舞, 走之前还特意提了两嘴这个事情。

家里两父女全当没听到。

等人走了没多久, 林爸爸才将手里的杂志放下,从封页后方探出半个头来:“别看你妈死鸭子嘴硬,要让她打个电话主动去问比杀了她都难受。”

“昨晚还想押着我打电话过去, 我才不。”

“让她们娘俩折腾吧,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来。”

他咂咂嘴, 半晌, 见大女儿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于是又将脑袋缩了回去。

而另一边,已经下到楼下的林冬梅刚拐出楼栋的大门, 路过小区喷泉广场的时候, 耳尖地听见长椅上有相熟的面孔在讨论邻居八卦,她于是放缓脚步, 仔细听了会儿, 眉头很快就锁紧在一起。

其实, 林冬梅会这么抵触女儿喜欢同性也是有原因的。

就在几个月以前小区里出了件很不好事情, 感情纠葛还牵扯到了金钱诈骗,闹得警察都上门。

而事件的两个主人公,正是两个女孩子。

差不多和林鹿那边露馅是前后脚的事情,所以当时的林冬梅像是惊弓之鸟,生怕女儿也遭人欺骗。

本来嘛,同性之间不说道德,即使在法律上都无明文保护,她要是能赞同才怪了。

现在长椅上两位邻居正在说的是几个月前那件事情的后续,被诈骗的钱财倒是追讨回来了,不过这事闹到了被害女孩的单位,正儿八经的编制工作因为这事闹丢了,现在正在家里待业。

又失恋又失业的,还落了个不好的名声。

女孩的妈妈偶尔下楼散步扔垃圾,倘若遇见熟人都要把那个祸害人的里里外外骂一遍。

久而久之这件事在小区里已经传开了。

因为听八卦,所以抵达老姐妹们约定地点的时候晚了七八分钟,林女士到的时候大家早已经摆好东西拿上道具,只等人齐就可以放音乐开始排练。

她们报了社区举办的中老年广场舞大赛,四十岁以上不论男女都可以参加,都已经筹备好一阵了。

热热闹闹,直到落日的晚霞自天边全数褪尽,夜幕降临,头顶的路灯也亮了起来。

燥热的盛夏夜晚,一番排练下来众人或多或少都出了些汗,临到尾声,大家在人群中寻了关系要好的人三两散去,方才还有些拥挤的小广场顷刻间就变得空**起来,只剩零散四五个人,留下收尾。

林冬梅恰好就是这四五个人里的其中一个。

“副会长,排插和线我都收好拿过来了,扇子道具一会儿刘姐带回去保管,音响就麻烦你带回去了。”正忙着低头收拾东西,不一会儿,从侧方走过来一个和她年岁不相上下的中年男人,对方和善地开口。

“好勒,没问题,你回家也注意安全。”林冬梅抽空抬头笑着回了一句,脸颊两侧是和林鹿如出一辙浅浅的酒窝。

都已经是五十出头的人了,笑起来的时候却仍然十分带有迷惑性。

她们这一片几个小区自己成立了一个广场舞协会,林冬梅跳得最好,年轻的时候又有相关舞蹈经历,所以被推举到了副会长的位置上。

至于会长,那是隔壁小区的另外一个大姐,听说现在还是某机构的舞蹈培训老师。

音响道具还有排插,并非有固定的人保管,大家轮着来,今天刚好轮到她。

好在音响不大,小小的两个,简单收拾了一会儿将这对小音响放到袋子里提上,林冬梅顺舊獨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练舞的广场位处附近一个小公园里,离家不远,也就两三百米的距离,埋头走了会儿,路上还遇上了三两个熟人,不免就又多聊了两句。

等出到公园大门的时候林冬梅才发现,门前这块平素摆满地摊的空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个陌生面孔。

几个小年轻,横幅拉起,传单发着,摆了个小小的摊位上头写着“LGBT”四个大写的字母。

林冬梅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能看懂后边的中文字:【撑同志,反歧视】。

她皱了皱眉,刚想快步绕过去,一张崭新的传单就被递送到了眼前——

“阿姨,您要不要了解一下我们的彩虹计划,我们在那边的广场上拉了露天应援放映相关资料片,都是真实案例。”凑上前来发传单的是个细声细气的女孩子,一头短发,清秀干净的模样,却一身中性打扮。

这样的打扮让林冬梅只看一眼就想起了小区事件里的那位妈妈的女儿,下意识就拧起了眉。

她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忌讳,但碍于本身的素质和修养,总没恶语相向:“我没空,你找别人吧。”

一把拂开对方递来的传单,她作势要走。

身后传来短发女孩若有似无的叹气声,和着微弱的晚风,让林冬梅忽然想起什么来。

离开的步伐一顿。

她转身,犹疑着往回走了两步叫住正要离开的女孩,开口问:“等一下,你刚刚说……什么真实案例?”

……

又好奇,又抵触,还想知道这样一个群体到底是怎样的,林冬梅怀着这样的心情跟着短发女生来到了她口中的“露天观影地”。

原本以为这所谓的观影地应当是没什人才对,可到了地方才发现,那支开的白色幕布前虽然坐的人不多,总也还是有那么七八个的。

只不过在座的多是年轻人,暮沉沉的夜色下,林冬梅眼尖地找到一位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大姐。

听完短发女孩的简单介绍以后,她不动声色,兀自走到了那位大姐旁边的座位,坐了下来。

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

这些人特地挑出来播放的资料片多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同志,有男生,有女生,有老的,有少的,因为是真实的经历,所以这些影片的基调并不特别轻松。

相反,看完反而会使得心情越发沉重。

这天晚上,林冬梅回家的时间晚了一点。

一改平素排完舞以后的愉悦心情,回到家以后她将盛装音响的袋子放下就径直走进了卧室,弄得林爸爸还以为是和老姐妹们发生了矛盾。

然而次日,相同的时间点,林冬梅又似往常一样提着东西出门了。

接连一周,每天几乎都是同样的情形在发生着。

傍晚饭后开开心心出门,闷沉沉地回来,然后到了深夜携着心思入睡。

这样的异常变化,身为枕边人的林爸爸感受最为清晰。

终于,又是一个周五的傍晚,在妻子提着东西出门以后没两分钟,沙发上的男人迅速扔开手里的杂志,跑到门口换鞋出门。

这样的一幕落到周路眼里,不由疑惑:“爸,你去哪?”

“我跟着去看看,看你妈这段时间到底是撞邪了还是见鬼了。”男人匆匆忙忙换好鞋,拎起柜子上的钥匙就要出门。

走之前,他没忘再回头跟大女儿补充道:“她都不发你妹妹的脾气了,这太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