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守护骑士 十三之三
十三之三格兰达尔的复兴
虽然计划是在两天以后举行游园会，却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又被拖延了整整两天，直到第五天，闷得发慌的茜露等人才接到了女王的召见命令，自然而然地，会让人产生“女王陛下一定因为我们的事而大发雷霆所以到现在才召见我们”这样的想法……
茜露等人跪在女王面前，心里依然充满了诸多的不安，甚至是恐惧。无论如何解释，这次的事件因为自己一时的冲动，简直无法用“严重”来形容，从瑟莉希娅脸上的疲倦里可以猜到她这两天花了多少心血来为自己收拾残局……然而除了疲倦，女王的脸上再也看不出其他内容，这反而令得茜露心里更加的紧张，直到女王似乎是叹息了一声，站起身来：
“各位……欢迎你们平安回到海尔米兰，能看到大家毫发无伤地回到这个王城，没有比这一点更令我感到高兴了。茜露，我最亲爱的朋友，真是辛苦你了。”
“不……陛下的赞誉实在令我惭愧莫名，对我这样一个犯下了弥天大错的人，陛下能如此宽容……实在是一生都感激不尽。”
瑟莉希娅的脸色稍稍地黯淡了下来，显然因此事而产生的不快依然在她心里围绕不去。不过她很快就改换上了宽容的微笑：
“毕竟是我赐予你最大限度的权力的，所以这件事不能完全责怪在你的身上……而且面对当时的情形，以及古斯塔夫的强势，你也无从选择呢。既然这个问题已经得到了妥善的处理，就不必放在心上了，各位。而且，倘若我连最为忠诚的朋友都无法帮助，那作为一位女王又是何等的失职和无能……请各位先起来吧。”
茜露等人起身之后，瑟莉希娅示意杰拉德和莉娜先下去休息，茜露和洛依德则遵照着女王的指示坐在了一边。女王随即向着站在旁边的侍从们挥手，等待他们退出大厅并关紧大门之后，转向洛依德点了点头：
“洛依德阁下，这次也辛苦你了。你率领着援军一路突破敌人的封锁，并顺利地接替里昂阁下指挥海尔米兰大军凯旋而归，这一荣耀实在是令我感怀于心。”
“您过奖了……这一切都是茜露的功劳，是她以女王的身份指挥着大军并取得诸多战果的，我不过是在她的身边充当了普通的副官而已……”
“即使这样也足够了。而且我也了解我的朋友，茜露虽然有着足够的勇气和实力，在作战谋略方面却不如你更加精通，所以你不必为自己的功勋感到谦逊。基于你的功劳，我必须给与相应的赏赐才行……”
“赏赐？”
茜露扭头望了洛依德一眼，看到对方只是沉默不语，于是站起身来代替洛依德作出回应：
“上一次的赏赐是基于种种的困难作为理由，而最终以亚格维洛作为了对洛依德的赏赐，这一次女王陛下又有怎样的打算？该不会还是想寻找某些可以作为替代的东西吗？”
“你是信不过我吗，茜露小姐？”
“请原谅我的无礼……但是我确实信不过女王陛下，应该说，我只是不相信您真的会对洛依德有怎样合适的奖赏。前一次我们并未犯下任何的过错，洛依德所得到的也仅仅如此，这次我们都是有罪在身，难道女王陛下还能摒除大臣们的阻碍而作出破格的举动吗？”
“大臣们的阻碍……这就是一切事实的根源。”
瑟莉希娅点着头，在王座上坐了下来：
“先前之所以没能对洛依德作出合理的赏赐，就是基于这个原因。并非是洛依德的功勋还不足以接受我既定的礼物，而是那些顽固的家伙们一直在遵守着所谓‘血统’这种无聊却又现实存在的定义，而拒绝像他那样的平民骑士跃居于贵族之列。虽然父王、罗林福斯和鲁米尔一直在为消除这一阻碍而努力，不过短短几十年的时间果然还是无法起到理想的效果。这也是令我感到无可奈何的现实……”
“说的也是。而且如果女王陛下强行坚持自己的意见，会被大臣们视为与整个海尔米拉的贵族们敌对的行为，实在是无法轻视的阻力呢……”
“所以说，想要彻底打破这种糟糕的现实，并不是依靠一两个国君就能轻易做到的。我只能在有限的范围之内逐步逐步地加以改变，直到最后……或者是依靠我的后代，来彻底消除这个只会令历史倒退的现实，死死地抱着‘高贵的血统就能决定一切荣耀’这种腐朽的思想，海尔米兰只会走向无可避免的绝望而已。”
“您说得对……”
“所以我需要值得信赖的朋友来作为我最忠实的助手，他们首先就必须是和我一样的年轻人，并且对贵族的定义并不如他们的父辈一样根深蒂固……我要借助他们的力量，和我一起来动摇现在整个海尔米兰的基石。”
“那样的年轻人……例如学院的剑士团？”
“还有你和你忠诚的骑士，茜露。当然，不仅仅是这样，我还努力去争取了可以争取的力量……就像兰诺德将军的长子法恩阁下，等等。或许你们并不知道，在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和多少的年轻贵族有着基于利益关系的交易，甚至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疯狂的倾向……”
“但是您是为了海尔米兰的未来，仅凭着这个理由，就足以令您的举动充满了足以流传于后世的意义，女王陛下。”
茜露恭敬地弯下腰去，这是完全出自诚意的一礼：
“那么……请回到正题上来，这次对洛依德的奖赏，是不是也带上了一些特殊的意义呢？”
“那是当然的，而且于情于理，如果不能给与这样的赏赐，就无法表达我对这位年轻骑士的敬意。洛依德，虽然你是茜露的骑士……你所做的一切，不仅仅是守护了你的主人，也在无形之中守护着海尔米兰，对此我首先就是感激不尽。”
“您过奖了女王陛下……我事实上并没有像您说的那么伟大。一直以来，我只是恪守着守护骑士的职责，我所守护的对象也仅仅是茜露一人而已，整个海尔米兰王国对我来说就如同虚无一般，甚至未曾去考虑过她存在与否。所以，您不对我做出任何的赏赐都是不为过的。”
“洛……洛依德！你怎么能在女王陛下面前这么无礼！”
惊讶于对方的出言无状，茜露赶紧打住了他的话头并小声地斥责着，瑟莉希娅却没有浮现起丝毫的愠怒，而是带上了些许羞愧的歉意：
“虽然你的话不失无礼，我并不会因此而对你有所责怪……海尔米兰亏欠你的是在是太多，不是我所能轻易补偿给你的……”
“请不要把过去的历史强加在自己身上，女王陛下。无论我的家族遭遇了怎样的对待，都不是你的过错，我更不会把家族的怨恨转嫁到你的身上。只要我能守陪伴在茜露身边，任何的赏赐我都不会过问，我的愿望也就仅此而已。”
“洛依德……”
茜露为对方的真情心花怒放，瑟莉希娅不禁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真的仅仅就是这样的愿望？只要能陪伴在茜露的身边？”
“这样就足够了……确实，我曾经为了家族而努力过，无论是年幼时挣扎着活下来，还是长大后不断接受去和魔物战斗的危险任务……那时候我的一切就是家族的名誉。但是在遇到茜露之后，一切就不再如过去的那么单纯了……”
“你觉得……过去为了家族的名誉所做的努力，只是‘单纯’？”
“因为那时我就明白，事实上这是不可能实现的理想，我那么坚持不过是出于一时的执念而已。如果要用更合适的话说，那就是‘为了告慰父母的亡灵’。然而直到遇到茜露之后，我才明白我真正应该做的是什么……因为茜露不曾因为我的身份而轻视过我，甚至把自己的未来交付给了我……这样难道还不够吗？”
“原来如此……真是令人羡慕呢，茜露。”
瑟莉希娅的笑容在宽慰里带着嫉妒：
“能和心爱的人永远厮守在一起，这样的梦想我也想牢牢地把握住，然而每走一步，就会距离理想中的结果远了一分，实在是说不出的伤感。”
“陛下是说……关于路特文王子？”
“路特文已经成为国王了，作为他的爱人，我当然不希望他在内战之中输给古斯塔夫，可是当他成为真正的国王之后，我们的爱情也就会随之终结吧？因为我们不可能带着一个王国去厮守在一起……然而如果他输给了古斯塔夫，也就意味着他性命不保，那样我还是无法追寻到他的身影，所以说……我和路特文的爱情，也许已经在无形之中走到了尽头，而我们双方却一直不敢去正视罢了。这样一想，不就会觉得你们两人实在是莫大的幸福吗？”
“可是……女王陛下也应该试着做些什么呀！即便是无法直接插手塞拉思的内战，至少也帮助路特文王子获得胜利什么的……”
“很遗憾，那种事你也能想到，是无法做到的，我现在所能做的仅仅是等待一个消息而已。”
“……”
茜露满心懊丧地坐了下去，事实上她明白最后的结果必定是路特文在内战中获胜，因为古斯塔夫早就透露过想要把权力转交给这位侄子的口风。然而现实的问题也就随之而来……两个王国的国君又怎么可能结合在一起？除非是其中一方放弃自己的国家……这也是匪夷所思且毫无理由的选择吧？
所以女王陛下注定是无法享受到幸福……所以她对我的嫉妒是真实而纯粹的。
茜露在心里幽幽地感叹着，瑟莉希娅忽然又站了起来：
“洛依德阁下……虽然你已经如此地表明了你的态度，不过对你的赏赐是出于我的决议，如你所知，一国之君的决议是不能取消的。所以我今天还是要告诉你我准备赐予你的一切。首先一点是……我准备在塞拉思的战事结束，各国回归和平之后，亲自为你们两人举办订婚礼。”
“……咦？”
一时未能反应过来的茜露茫然地呆在座椅上不知所措，瑟莉希娅向着她眨了眨眼睛：
“这个礼物两位应该是无论如何不会拒绝的吧？我会亲自向拉姆斯侯爵提出订婚提议，所以洛依德阁下不必担心诸多的问题，只要安心于你的订婚礼就足够了。”
“等……等一下！关于订婚什么的……实在是太突然了呀！”
“你不愿意吗茜露？”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
“既然不是那个意思，就说明你至少是没有反对的意图对吗？请放心吧，要举办这场订婚礼恐怕还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因为塞拉思的战火并不会那么轻易地平息下来，两位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和准备，到时候你就不会再觉得有什么突然的了，茜露。”
“是……感谢女王陛下。呐……洛依德，你觉得……”
“我的一切决定都基于你的心意，茜露。如果要我出于本心来说……事实上我早已经向拉姆斯侯爵提出了对你的求婚不是吗？”
“啊……嗯……”
或许是因为事发突然，心里还是隐隐感觉到些许的不安，然而毕竟这也是自己理想中的结果……所以茜露还是带着羞涩地点头应承了下来，瑟莉希娅向着两人表示了祝贺的诚意之后，脸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那么，基于这个原因，就不能不做第二件事了。洛依德阁下，我要正式恢复你的骑士名位，你的家族曾经的一切记录也将会全部消除，这个决议是不会再有更改的，即便你予以拒绝，也必须实行。”
“为……为什么！”
茜露的反应比起洛依德更加激烈，几乎是跳了起来：
“恢复洛依德的骑士名位……那不就意味着……”
“过去我曾说过，洛依德恢复正式名位之后，就会解除守护骑士的职责，这是事实，但是如果你不能为你的骑士作出牺牲，你们的爱情又怎么能得到保证？你们将来的婚姻又凭着什么稳固起来呢？”
“女王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一直以来，你们都是基于‘守护骑士’这一准则而维系着你们之间的友情和爱情，似乎并没有真正去考虑过，你们的未来首先必须是基于‘男人’和‘女人’的法则，基于‘洛依德’和‘茜露’的前提，才能令你们更懂得平等地去对待和维持你们的关系，否则即便你们成为了夫妻，也无法真正地享受到爱情和婚姻带给你们的真正意义。想要做到这一点，你们就必须先冲破基于誓约带给你们的束缚……我这么说，你们能明白吗？”
沉思了片刻之后，两人一起点了点头，茜露带着真诚的谢意向着女王单膝跪倒：
“女王的意思……我明白了。确实如您所说，一直以来……我都是以‘守护骑士’的身份去束缚着洛依德，单纯地让洛依德守护在我的身边为我这样为我那样……但是仅仅这样是不够的，事实上我也一直为此感到疑惑，直到今天听了陛下的启发之后，才终于明白我真正的错误是在哪里。我需要洛依德，但是我真正需要的是能作为我最值得信赖的洛依德本人，而不是作为守护骑士的他……所以说，对陛下的旨意，我不会再有任何的异议。”
“那么……洛依德先生呢？”
“如果陛下在恢复我的正式名位之后，允许我继续维持着守护骑士的实质，那么我就接受陛下的恩赐。”
“维持着守护骑士的实质……是什么意思？”
“在女神和罗瓦德神像面前所立下的誓言，恐怕不能那么轻易就予以抹消，否则我们将会受到神明的责罚吧？因此在‘守护骑士’这一名字被取消之后，我必须继续保持这一实质的身份……这是我对陛下提出的唯一要求。”
“你是说……你即便是恢复了骑士的名位，也不愿意成为我，成为王国的骑士吗？”
“不是不愿意，而是拒绝。”
瑟莉希娅为洛依德的回答感到吃惊，也难免产生了一丝恼怒，她把询问的目光转向了跪在一边的茜露，然而茜露的脸上却只是浮现着幸福，这份幸福的神色中似乎在向女王表明：
我会尊重你的旨意，但我同样会尊重洛依德的意思，如果必须作出选择，我一定会站在洛依德的一方……
预感到大势已去，瑟莉希娅沉重地叹息了一声，放弃了自己原先的坚持：
“既然如此……我允准你的请求。而且，至少我也认为茜露应该明白自己未来的丈夫到底是怎样的出身，作为贵族，只有这一点不能不去严格地遵守。洛依德阁下，现在请你把你的身份告诉茜露，我希望……”
“不必了，女王陛下，这一切已经都不重要了。对我来说……只要是洛依德，就足够了。”
“你简直已经因为洛依德而疯狂了！你认为这并不重要，也就是说我没有必要为洛依德恢复家族的名位？真是岂有此理！难道我必须因为你这种疯狂而一再退让吗？”
瑟莉希娅终于明白地表露出了自己的愤怒，而且改换上了一副无可商量的神色：
“我一直信赖着能作为朋友的你们，所以一直容忍着你们在我面前所做的一切……然而请不要因此就得意忘形甚至为所欲为！君王的旨意是那么轻易就能决定和更改的吗？而基于我们所应遵循的法则，有些事是不能轻易回避的！如果你继续拒绝我的旨意，那么我就只能依照海尔米兰的法律对你们做出制裁！”
虽然茜露的脸上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不过出于对女王的尊重，终于是点了点头：
“那么就按照女王陛下的旨意去做吧。”
“既然如此，洛依德阁下……请你告诉茜露你的真实身份吧，这将是你们今天迈出的伟大一步，也是为了未来而铺设下的第一块基石。”
洛依德沉默了片刻，也向着茜露单膝跪了下来：
“我的名字是洛依德，洛依德•格兰达尔，是先代海尔米兰第二王位继承人，被诬蔑以谋逆罪名被弑杀并被剥夺了家族一切名位的弗洛斯•格兰达尔公爵的第三子。因为昔时年幼使我逃过了被杀的命运……或许那就是神明要我遇见你的第一步安排。”
“瑟莉希娅女王陛下驾临！”
随着侍从们高声的通报，瑟莉希娅的身影出现在了走廊处，正在花园里交谈或是享用美酒佳肴的贵族们一起停下了正在进行的活动，向着女王行礼致意，女王以挥手回应了他们的问候，示意大家“可以自由一些不必拘礼”，贵族们随即又回到了原先的活跃，并且有几位年轻的贵族青年大胆地向女王敬酒，瑟莉希娅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于是很快就被年轻贵族们围在了中央。
“真是受欢迎呢……女王陛下。”
“也许这就是女王的谋略吧……想要拉拢可利用的年轻贵族，就要放下架子和他们打交道……所以才会这么做。”
“虽然这样做真的很辛苦……不过也是基于一个伟大的理想。女王陛下果然已经改变了……改变得我们无法轻易地辨认出来。”
“像你一样……‘布伦修德’的力量觉醒以后，就会迅速地成熟起来吧？现在的女王陛下才是一个真正拥有着智慧和谋略的君主，虽然这会令我们都产生陌生感甚至是恐惧之心，不过这就是一个君主所必须的准则。”
洛依德和茜露边低声地交谈着，边避开拥挤的人群，穿过走廊。虽然身边就是花园里那锦簇的繁花，却并没有完全地映射进两人的眼里，因为此刻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而已……
“话说回来……为什么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后，你并不感到吃惊？我这个姓氏对海尔米兰来说，一度是阴谋和罪恶的代名词，所以才被死死地封锁了起来……”
“可是结果是你的父亲只是被诬陷的，这样不就足够了吗？当然了，我确实是很吃惊，不过那是因为我没有想到你竟然是一位王子，虽然也一度想过你到底是出自于哪个没落的贵族世家……真是吓了一跳呢！”
“如果不是今天被强迫提起，我可是连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王子的身份……反倒是‘平民骑士’这个称号更能令我感到温暖。而且我也感谢王子身份被剥夺……如果我现在还是原先那高贵的身份，就不可能成为你的守护骑士了吧？那样一来，我们的一切也就会成为了虚无的幻影……不过幸运的是事实就是无法改变的既定法则。”
“说的没错……所以我也不会把你当做王子来对待，就算你成了国王……你也是我的守护骑士，这也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我只要能拥有这个事实，就能感受到无比的幸福，这样就足够了。”
茜露背负着双手在洛依德身前转了一圈，脸上盛放着比午后的阳关更耀眼的笑容：
“能够洞察事实的真相，果然是一件无比愉快的事……我现在真是感谢女王那近乎专制的决断，才令我离你更接近了一步。女王说的没错，我们不应该仅仅是以骑士和主人的身份生活在一起，而是首先必须明白你是‘洛依德’我是‘茜露’。只要能彼此确认这样的事实，无论是怎样的未来都不会产生距离吧？说起来，剑士团的大家好像就在那个角落，我们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呢？不然他们会指责我们只顾着自己的幸福而对他们过分的冷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