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一把火

第77章 一把火(1/3)

“那是一个风云激荡的大时代。时代的浪潮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一个人送上浪尖，也会在一个人最得意的时候反掌就把他拍到浪谷。在爷爷寓居鼓浪屿租界的几年里，胡园又迎来送往了几次，每次都是因为原来的主人家道中落，不得不把胡园转手给租界里的新贵。爷爷在感慨命运无常的同时，心里却仍然惦念着二叔公他们留下来的那笔宝藏，每天闲着没事就幻想着自己起出了宝藏，重新拉起队伍，做起了割据一方的土皇帝。时间过得越久，这个念头就越发地强烈。毕竟他手上结余下来的钱财也不是无限的，当寓公也有坐吃山空的风险。”

“等到胡园再一次转手的时候，爷爷终于下定决心，几乎是倾囊而出，把整个胡园都买了下来。这是一场豪赌，如果能够在胡园里把青铜貔貅找出来，那就能一下子变成呼风唤雨的军阀；如果找不到的话，那他手上剩下的那点钱甚至支付不起维护胡园的开销，只能把胡园再贱价脱手。”

“不过让人感到非常遗憾的是，爷爷才把挖掘的人手召集齐，还没来得及正式开始挖掘工作就出事了。”陈健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爷爷并没有打算让力工们住进胡园的客房，只是让他们睡在胡园一楼的大厅里。晚上的时候工人们就在大厅里一边喝着烧酒，一边玩牌九取乐。到了子夜的时候，这些工人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东倒西歪地躺在大通铺上酣睡，打鼾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爷爷睡在二楼的卧室里，军旅生活让他的听觉变得非常**，晚上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就会陡然醒过来。尽管他睡在二楼，但是一楼大厅里那群大汉吃酒赌博的喧哗声在静谧的夜里听上去格外地清晰，吵得他辗转反侧一直没有入睡。等下面的人睡了，呼噜声又起来了，他还是睡不着。不过也因为他没有睡着，才侥幸

逃脱了性命。”

听陈健说到这里，我脑海中猛然间灵光一现，想到了胡园最终在一场大火中被烧成白地，忍不住就脱口而出：“不会那天晚上就发生火灾了吧？”

陈健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爷爷的鼻子在战斗中受过伤，所以嗅觉不太灵敏，等他闻到楼下传来的呛人烟味匆忙起床跑到楼梯口查看的时候一楼已经一片火海。他仗着自己行伍出身，有点儿功夫，当机立断就从二楼的窗子跳出胡园，直奔向附近的水龙队求救。只可惜那时节正值腊月，天干物燥，老胡园里又有不少木结构，正是干柴遇烈火，等水龙队和爷爷一起赶到的时候，胡园已经变成一个燃烧着的大型火炬了。”

“那睡在一楼大厅的挖掘工人呢？”问话的是庄闲闲，她的眼神闪动，看得出来她很关心那些工人的命运。

只是答案注定要让她失望。

“那些工人一个都没有逃出来。”陈健撇了撇嘴，“等大火被水龙队扑灭以后，胡园已经被烧成了断壁颓垣，那些工人也都被烧成了废墟里的焦尸。水龙队勘察了一下火场，认为是工人醉酒入睡的时候忘记熄灭了搁在床板上的油灯，然后某个睡相不好的工人在睡梦中无意间踢到了煤油灯，煤油灯刚好引燃了边上一床没人盖的被褥，大火立刻就着了起来。”

“本来的话这样的火势只要及时发现就能很快控制住，绝不至于引发如此严重的后果。可是偏偏那晚上大厅里睡着的全都是醉猫，竟然没有一个人在起火的时候醒过来。等浓烟一起，他们也就失去了再醒过来的机会——浓烟把他们全都熏晕了过去，所以这些工人当中没有一个有机会逃离火场，全都葬身在了火海之中。”

“这一把火烧毁的不仅仅是胡园，而是我爷爷在军队混了那么些年积累下来的所有财富，可以说一把火把我爷爷从有钱

有闲的寓公烧成了无产阶级。更糟糕的是，爷爷招募的力工都是附近的人，这一下闹出那么多条人命，这些工人的亲属都连夜赶了过来找我爷爷要个说法。他们看我爷爷有胡园这样大的宅子，都觉得他是个有钱人，一个个都狮子大开口，不肯善罢甘休。他们哪里想得到我爷爷的内囊早已经空了，只剩下外面一个空壳子。”

“租界巡捕房的华人巡捕和我爷爷平日里还算有些交情，关键时刻还是他出面斡旋，说工人吃酒赌钱、睡觉不灭灯才引发火灾，我爷爷疏于管理也有责任，两边各打五十大板，才算以比较小的代价把那些人打发走。当然，我说的比较小的代价只是和那些亲属原来的要价相比而言的，说说比较小，但也掏尽了我爷爷口袋里的每一块银洋了。”

“这个时候我爷爷已经身无分文，如同一条丧家之犬，就是连下一顿饭能不能吃得上都成了问题。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根本无力负担寻找宝藏的开支，只能带着那张地契离开租界去外边讨生活，至于青铜貔貅的秘密，他则始终守口如瓶，期待着哪一天有钱了再回来继续寻宝。”

“不过一个穷得叮当响的人要在那个时代活命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想咸鱼翻身就更是痴心妄想。我爷爷的运气还算不错，总算没有把命给丢了，娶妻生子以后也算是过上了能够满足温饱的日子，可是也没有余力再组织人手到胡园旧址挖掘青铜貔貅。到了解放后，他一直小心保存着的地契也变成了一张没有用的废纸。虽然挖土机之类的大型机械的应用逐渐普及，可是他哪里敢租用这种机械到鼓浪屿这样的风景区大兴土木。当胡牧阳找到我爷爷的时候透露了从地下挖出青铜貔貅的事情，不过胡牧阳并不知道其中隐藏着的秘密，那一瞬间我爷爷就意识到我们老陈家翻身的机会终于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