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味厨女味痴帝

第一百九十九章 流光谢尽

那一日终究到来,几乎京都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六圣楼出了个民间皇后,也知道他们的圣上为了迎娶她省了许多繁琐的程序,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一切忽略。

竺米无父母送亲,那日便是从贤王府出发被隆重的送入宫中的,听巴娥说册立皇后的同时是要选一至四名妃子的,那些秀女们本也冲着这日子精心打扮望能给自己最后的机会,可楚尧奚的坚持彻底打破她们的希冀。

大婚的礼仪,皇室成员、朝廷命官也难得一见,听巴娥说,轩瑞历代的皇帝都是在登基前就已娶了妻的,登基后也不过是做个皇后的册立仪式。原本楚尧奚也是如此,可巴兰的意外使得他因此而耽误了。

所以即使被楚尧奚仓促的决定省去了不少过程,大家依旧都觉得新鲜,尤其整顿内阁以来聘用了不少科举刚提拔上来的新官,他们光顾着看热闹,也忘了遵守纪律。掌礼宾的官员整顿观礼队伍,惹得众人对他们侧目而视。

因为在此之前楚尧奚便早行了冠礼,拥有社交和谈婚论嫁的自由,此时这个仪式也自然给省去了,当然,那也是太子婚礼时的事。

这日,楚尧奚身穿吉服先去祭祖、拜文瑶太后。然后,在乐声中至坤阳大殿。迎亲和册立皇后用的东西都放在大殿内临时设置的桌子上。楚尧奚走过去查看一遍,才升座。

皇宫中到处张灯结彩。各主要宫殿,都备足了鞭炮、红色烫金双喜字儿大蜡烛。御路上都铺了红毡子。

宫廷雅乐设在大殿前,丹陛大乐设在延玄门内。皇后仪仗陈设在午门之外,王公大臣喜气洋洋地站在坤阳大殿丹陛上和庭院中。静鞭三响,在鼓乐声中,向楚尧奚行“三跪九叩”礼,高喊万岁,声声震天,回响不断。

礼毕,乐止,礼部尚书奉金册、金宝,宣读册文、宝文;然后把节、册、宝授予迎亲使者。王公大臣再拜,楚尧奚在乐声中起驾回晴乾宫,静候。

仪仗队、鼓乐队在前,迎亲使者居中,后面跟着官员侍卫等人,出午门,会同皇后仪仗,抬上大批的礼品,直奔贤王府。一行人马,花花绿绿,绵延数里。沿途观者如潮,尾随始终者大有人在。

贤王府上上下下,谁都不能闲着,整修宅院,虽然不能“僭越”,搞得像皇宫一般辉煌,但也得光彩夺目。

竺米在前几日刚刚被贤王认作义女,与巴娥义结金兰,这些自是不必说了,喜宴的筹备不需她动手,她只得耐着性子任由身边忙碌的人给她画上新娘妆,虽然竺米早前就对楚尧奚说一切从简,可贤王府的人却不这样认为,这一生最好一次的事情,尤其还是皇上的大婚,岂能马虎了。

从沐浴开始,就有些认真过头的感觉,竺米的皮肤虽不算最好的白皙,但出身名流世家的她也不算差,可单是一个沐浴就感觉好像要被她们搓下一层皮,“我那不是猪皮啊,姐姐们。”

竺米正这么感慨着,府里的丫鬟们只顾掩嘴咯咯地笑,手上依旧动作着,反复地用以绿豆粉为主料制成的护肤剂、西域香水,揉面擦身;再用蜂蜜、玫瑰花瓣等制成的洗脸涂面。

“呃,你们这是要把我上蒸笼吧?又是蜂蜜又是绿豆粉的。”

站在一旁正帮她选钿子、头簪耳坠的巴娥听了忍不住逗笑道,“你就当你是要上蒸笼不就好了。”

“那还是算了吧,与其被蒸,我更喜欢做,你看他们搓的多用心,比一般厨役都用心哪。”

正说着,丫鬟又拿来看着就很高级的纸膜轻轻在她身上擦拭,又用羊脂制成的护肤霜反复涂抹。最后在脸上扑香粉,描青眉,抹红唇,无奈竺米死命反对下,没有继续在脸上涂两块红扑扑的腮红。

发型也是在她的坚持不从下,去除了朝天髻,勉强接受了飞仙髻,两绺鬓发自然下垂,有如飘逸的蝉翼。

原本那什么三龙二凤冠也不想戴着,可拗不过巴娥的瞪视,无奈竺米只得乖乖戴好,一顿装扮,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个花瓶在给她们的花艺练手。最后红盖头也盖上了,竺米才松口气。

原本穿婚纱入教堂的理想结婚没成功,倒反过来按照这些人的摆弄正规起来,手捧花显得不伦不类,好在巴娥随意改变了几下造型倒也和那喜服搭调起来。看着静坐的女子,巴娥不禁叹道,“没想到你先比我成了亲,真是岁月不留人,世事难料。”

“巴娥……”

竺米眼前只有红彤彤的盖头,看不见女子的神情,可听她口气也知道这好姐妹正感慨着呢,想到曾经与白桐相约要共同结婚的话,竺米苦涩的扯了扯嘴角打趣道,“这好办,你赶快把舒睿追到手,下一个就是你了,今日我这手捧花你可定要接好,沾了喜气,运气自然也来了。”

“呵呵,你呀,还是想好今晚怎么度过吧,之后要忙的事多着呢,尤其……嘿嘿,说不定我和宣王他们还要去闹洞房呢。”

巴娥说的起劲,笑容也带着坏坏的调侃,可竺米的笑却僵在嘴角,手下紧了紧,碰到已被修剪过的玫瑰茎上仍觉得有些刺痛。原本这婚典要举行五日之久,因为繁而化简才得以到了最后的亲迎程序,可竺米很清楚自己时间还剩下多少,今晚,可能要让他们失望了吧。

没多久,迎亲队伍就已经到了贤王府门前,贤王携妻妾老小于大门口相接,巴娥因为被竺米选为了伴娘一直陪在身旁,这是从未有过的习俗,不少人闻讯赶来都想瞧瞧这究竟是什么礼仪。

迎亲使者高声宣诏。鼓乐声中,轿夫把皇后礼舆、龙亭抬入前院,再由太监抬到后院按指定的“吉利方位”停放。竺米身着皇后服,戴凤冠霞帔,在巴娥的陪同下跪受金册、金宝。

吉时一到,启驾沿御路,过延玄门,至晴乾门,城楼上钟鼓齐鸣。在丹陛下,迎亲使者还节复命。鼓乐声中,礼部官员奉皇后金册、金宝,交相关人等陈列于晴乾宫后面的凰羌殿。皇后坐的礼舆,由诰命夫人、女官、宫女,或引或抬,或扶或随,送到芳霄阁去拜天地,行大礼。

合卺(jin)宴开。二人相对而坐,各执特制的青玉合卺杯来喝交杯酒,竺米对那杯子很感兴趣,想是回了现代估计也只能在出土文物里找出来,杯子外侧有凸雕、镂空的龙、凤,以及两首打油诗。

楚尧奚见她看的专注忘了礼仪,暗自拽了拽她的衣角咳嗽着,竺米这才反应过来,斟酒一杯递给楚尧奚,楚尧奚抿了一口又交给她,竺米则一饮而尽。楚尧奚又斟一杯酒交给竺米,竺米抿一口再还给他,他也一口喝干。

交杯酒喝完了,竺米还有些想法,见周遭人都准备退出房间了,她连忙抓住楚尧奚的手,这交杯酒顺序是巴娥之前就对她报备好的,竺米做的顺利,可也不如她意,看着男子不解的神情,竺米犹犹豫豫的开口。

“咱俩再喝一杯交杯酒可好?”

“恩?”

“……按我家乡的方式来喝。”其实古代人的交杯酒基本是轩瑞国这样的方法演变来的,竺米多少也从电视上看到过,但她是现代人,自然也有自己的坚持。

楚尧奚凝着女子的表情,弯了弯嘴角,抬手为她又倒了一杯,竺米站起身拂着袖子也为对方斟满,二人对视,楚尧奚低声问,“如何做?”

“恩……像这样,再这样。”竺米拿起那小小的酒盅,另一只手握着男子的手腕与自己的手臂交叠回弯,二人又是一阵凝视,彼此贴近,仰头饮下这第二杯交杯酒。此时屋内人未退尽,而他们却沉浸在彼此的世界里。

放下酒盅看着桌上,楚尧奚淡淡的开口,“朕喜欢这种方式,十指连心,心心相印,有苦有难,相互扶持,此乃交杯的真谛,你的家乡的确是个好地方。”

竺米知道男子有感而发,心里一紧,也不顾旁人在场就拥了过去,凤冠卡在头上有些难受,可她仍任性的贴着男子,“轩瑞也是我喜欢的地方,最喜欢,没有之一。”

“……竺米,大家都在看呢。”被女子突然的举动惊到,楚尧奚略显悸动的低声说。

“我知道,可是没有时间了。”

“……”

屋内的人只以为这皇后是指洞房时顾不得说这些甜言蜜语,都隐忍着笑意,却无人知道这二人话里的真正含义,只是巴娥和舒睿**的发觉到他们不对劲的地方,却也不好当场问出口。

至此大婚礼成,余波未尽。楚尧奚偕竺米去祭拜列祖列宗,至皇太后寝宫,行谒见礼,然后回晴乾宫,“诏告”大婚礼成,皇后叩拜丈夫。文瑶太后在潭音宫向新婚夫妇赠礼,设宴。楚尧奚至三宗殿接受王公大臣祝贺。设宴款待六圣楼及贤王府等众,并赐礼物。

洞房依旧是红光映辉,床前挂着百子帐,铺着百子被,床头是龙凤双喜床幔,桌前列有像征夫妻同席宴餐的豆、笾、簋、篮、俎,这意思与民间“以后吃一锅饭”大同小异。这个竺米很喜欢,没研究过古代的习俗,不知原本是否也如此,但因为祭祀的繁琐,还没真正吃饭,她就已经饱了。

楚尧奚从筵席回来已经有些微醺,再加上不知何时那女子就会消失,他迫切的想回到房间,挥手退了随侍独自一人便入了芳霄阁,打开门时只见到竺米坐在桌前正吃着水饺,心里才松懈,酒劲就跟着涌上来。

他迷糊着坐到女子身旁,嘀咕着,“还好,礼未成,人未走,还好……”

礼未成?

竺米咽下嚼在嘴里的饺子不解道,“还没完啊?我都困了。”

“不能睡。九星连珠就快到了,要把握时间。”随意咬了口喜饼,又喝了一口酒,楚尧奚站起身直接将女子搂在怀里,惊得竺米轻呼出声,“楚尧奚你醉了?”

“恩,朕醉了,不想看见你消失,所以醉着,这样明日醒来也好告诉自己那是梦。”

“楚尧奚……”女子还在感怀之中,男子的手却有些不老实,扯着繁琐的腰带佩饰,又小心翼翼将女子头上的凤冠取下,如瀑的青丝垂至手背让他清醒许多,今日的竺米异常美丽,比出水芙蓉更显清雅,又如那沾水的玫瑰娇艳欲滴,更如绣球花般可爱动人。

他在她嘴上轻轻啄吻,一切行动好像不受大脑使唤,只任由身体支配,一层一层的礼服退下,他感受到女子身体紧张的发颤,再抬眸看去才发现那早已哭花了妆容的面目。

一时情为所动,爱怜的抹去她脸上的妆,将默默抽泣的女子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肌肤,感受着她的战栗,男子轻声开口,“不要走。”

“……”竺米隐忍的声音终究在男子的轻喃中破涕成了哀戚的哽咽,她反手抱住楚尧奚,摸着他的头发,任由他在自己身上留下点点吻痕,情到深处人孤独,他们忘我的意图以情事来慰藉彼此。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当楚尧奚进入竺米身体时,她仍是清楚的感受到那撕心裂肺的疼痛,或许比之更甚。

她不敢出声,怕那细弱的呻吟也会泄露了心底的悲伤,水乳.交融之间,这**终究弥补不了两人心中的破碎。

“竺米,抱紧朕。”

楚尧奚在女子耳畔低沉沙哑的轻轻说着,身下依旧未停止动作,竺米依话搂紧他的脖颈,抚过他的背脊,想要更长久的相伴,想要更亲近的接触,一遍一遍,一下一下,这**的片段反而徒添了两人的索求与落寞。

红枕巾沾了湿泪,红被单上洒下汗水,靡乱的声音冲击耳膜,然而想到的却是即将到来的期限。

“别咬嘴,喊出声没关系。”楚尧奚心疼的吻过竺米的嘴唇,那里已被女子咬的有些青紫,她的隐忍他何尝不知,然而也同样知道这种充实感填补不了心缺。

“嗯……”随着男子的动作竺米嘤咛出声,带着些许哭腔,不知是否彼此喝过酒的缘故,这激狂的刺激比第一次体会的更深刻,犹如陷入那畅快绝美的境地,直至顶峰。

不知距离九星连珠的时间还剩多久,当屋内重新恢复平静,当二人平稳的呼吸贴着彼此,竺米冷静许多,她侧身扶好压在她身上的男子,那人已经有些睡意,可依旧紧紧凝着她不肯放开,生怕下一秒这人就凭空不见,竺米笑了笑,在他额前印上一吻,拖着有些疲累而疼痛的身体站起身,身上是他留下的印记,她不知道带着这些印记回去能有什么用,可还是看着自己身上的红印呆了片刻,才重新穿好已经备好的厨师服。

楚尧奚就侧躺在**看着女子穿上陌生的亵衣,再穿上那熟悉而奇怪的服装,他知道就快近了,距离那所谓分开的时间所剩无几。

“朕在寺里对食神许了一个愿望。”当竺米重新爬上床躺进男子怀里时,楚尧奚这样闭着眼摸着她的头发静静开口。

“是什么?”

“那是……”

楚尧奚的话还未说完,就感觉身上的重量轻了,猛然睁开眼时,淡淡光芒散发于竺米周身,女子也意外的直起身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变化,复又苦涩的抬起头,“时间到了呢。”

“楚尧奚,重新爱一个人吧,像爱我一样。”

“……朕不要。”楚尧奚伸手想重新抱住她,可是却扑了空,直接从女子身上穿过,那光芒愈加四溢,如同无数萤火之光散发着晶莹,随即破散如烟花,只剩女子微笑的表情,最后什么也没有留下,仿佛这房间里本来就只有他一个人。

楚尧奚看着手里抓握的东西,那女子最后放在他手中的蝴蝶金簪,终究难以抑制的决堤了泪水,坐在耀眼夺目的红铺之中,弯着身子,将自己的脸埋在被里,泣不成声,静静的,静静地泪流成河。

而躲在门外原本想要偷窥的几个人,面容才由窃喜渐渐转变为愁苦,被他们所听到的事情震撼着,被他们的皇帝伤心欲绝的低泣声震撼着,再也没了想要突然袭进门的打算。

那一日,举国欢庆这所谓的天婚,那一日,阳星在策马奔跑回来的路上凝望夜空奇观送上祝福,那一夜,远近闻名的新婚皇后彻底消失于这个世界,消失于她最爱的男子面前,带着还未说完的遗憾,带着还未听完的不舍,彻底消失,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她是死是活,人们知道的,只有那一夜,新国历六年,永孝三年六月十八日酉时三刻。

九星连珠,天降奇才,天也带走了一个绝世奇人。那便是楚尧奚挚爱一生的妻子,事情是否就此结束,楚尧奚不敢想,因为他许下了一个愿望,若真有神明听到,又是否会将那个愿望为他实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