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秋

66、缘由

66、缘由

出了太子府,直接往我那府邸行去,此时夜尚不深,路旁酒肆茶楼人来人往,好一番热闹景象,门边檐下,灯影彤彤。

马车内,阿璃跪坐在我身后,将头抵在我的背脊上顶了几下,语音拉得绵长暧昧:“累不累?”

“累……”这些时日,每当思绪平静下来时,都会有种无力的疲倦感卷上心头。现在不若当初,我身边已经聚集了一批可以信赖的人,常康、绍延、朝中扶植上来的亲信、暗地里运作的诸多人物,还有……阿璃。

可是仍旧觉得很孤立无援,敞开心已是不能,有些话对谁都不可以说,或者我应该学故事里的样子,挖个洞,把心里话都说完,然后埋起来。

阿璃的双手搭上我的颈侧,不轻不重的揉了起来,他的手指很有力,也很有技巧,揉按滑捏时贴着肌理筋骨,一寸寸的将身体上疲意剥离了去。

“我很没用吗?”阿璃两手不停,又将身子靠近了些,他不像是询问,倒更像是兴师问罪,仿佛我不说出他想听的答案他是绝不会罢休的一般。

“怎么又说这种话?”我将身体放松在他的指下,闭眼问道,他那次不辞而别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要医好恒的身子,也想医好恒的心。”话说得肯定,没有丝毫犹豫,说完又掺了蜜酒般笑起来:“不如恒给我封个大些的官职,我也想能像公仪大人那般派上用场。”

“你只要好好的,便行了”心底那泓湖水溅起小小的水花,我伸手探向肩头,拍了拍他的手背。

阿璃停手,转而从后方紧紧拥了上来,又将头靠在我颈侧,似乎自言自语的说道:“这样不行”

从他的脸颊出传来一阵清淡的脂粉香,女儿家的香,平日闻着也还觉得不错,此时却让我没来由的一阵心烦。该死的,席上是谁摸了他的脸,左边那个还是右边那个?摸向他环在我腰间的手,想要移开,好让自己脱身摆脱这香气困扰。

“让我睡一会”指尖刚触碰到阿璃手背,他喃喃低语一句,已是困顿不堪。

我闻言心中一动,停了手,阿璃的头移了移,似乎是在找舒服的位置,他的发擦过肌肤,感觉如丝缎般。马车嗒嗒的走着,我一边听着他渐渐变得平缓低沉的呼吸,一边低下头打量他环绕在我身前的双手,这些天来他瘦了,手背上的青筋更明显起来,骨节也较之以前凸出。

偏首转身,将依靠在背上的人放落在怀中,他真是睡着了,即便被整个换了姿势也只是微微动了动。拂开他脸上散落的发丝,凭借着一晃间窗外映入的亮光看清他的脸,这个时候的阿璃,没了方才醒着时那种妩媚妖娆,但是这完全没有防备的睡颜,合着他嘴角勾起的一丝弧度,却更是致命。

阿璃的皮肤很好,滑腻光滑,像是能把人吸住般,一摸上便舍不得放手,他的唇很香,舌很甜,软软糯糯的,让人恨不得舔砥入腹。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似模似样尝到他的滋味,在樊阳宫中那个时候,他的吻真是粗糙了。

“请陛下停步一叙!”车前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

回过神时,才猛然发现自己此时在做什么!我定然也是喝多了,才会做出如此举动。

“停车”强压下心中的惶然,用声音来掩饰此时的不安。

车帘掀开,我方发觉拦车之人是公仪染墨。阿璃在我怀里翻了个身,嘴中不清不楚嘟喃上几句,又沉沉睡去。我原本是想放开他的,谁知他人睡着了手却没放,抓我抓得紧,只好就这个样子和染墨说话。

“公仪大人还有何事?”

“微臣只有一句话,想早些说出来让陛下安心。陛下私事,微臣并不知晓,也从未进呈谣言给他人。”染墨许久才说出这句话来,他的脸藏在夜色中,看不真切。

“我知道了,多谢大人”我冲他礼貌的笑了一下,也不知道他看清没看清,笑过之后,车帘放下,我走我的路,他过他的桥。

听染墨的意思,他应该没有把他知道的那些隐秘事告诉广辰,回头想想,我也觉得广辰应该不知道,如果知道,常康不可能被重用,我的计划也不会这么顺利。不过广辰和染墨的计谋心思,我又怎么能猜得明白,若是能猜明白,也不会被瞒骗成这样了。脑中又开始纠结,不知道阿璃有没有吃了能让人变聪明些的药。

回到府邸之后,我下了禁酒令,连着府中原有的存酒都让搬了出去,以后若被我发现府中又有酒,一律追究重罚。

雍州都中向来热闹,每逢初一、十五,城中居民都会聚集在城中要道上买卖游玩。这日正好初一,一时兴起我便拉上阿璃带了侍卫出去凑热闹,换了朴素衣装混在众人当中,走走看看、挑挑拣拣,倒也开心。

道路两旁店家林立,若遇着空档,便有人逮了位置摆个小摊,卖些茶水点心,或是自家出产的物件,也有外地来的商人,列出些平时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吆喝着把众人都吸引过去。何时我那樊阳城中有这般景致,我便欣慰了。

既然是出来散心游乐,自然要放开了玩,遇着美味的小吃就尝上一尝,遇着喜欢的店面就逛上一逛,遇着合眼的物件,这个……当然不能全买下,东西太多也不好拿啊。走了一段,迎面看见家大铺面,店门整整铺开八扇门,上下两层楼,皆陈列着货品,门上牌匾三个大字—-聚宝斋。

名字俗了点,不过立见其意,到得店门前,我不做多想就抬腿跨了进去,这家店东西多,说不定能淘到些宝贝。

进去才知道,店里的东西不仅多,而且还杂,衣物饰品、古玩摆件、药材食物……只要是店家的觉得稀罕的,统统摆了出来。

阿璃一进店,立刻顺着空气中漂浮的丝丝气味,径直寻到了二楼去。我对药没兴趣,倒是饰品摆件什么的更入我的眼,走到摆放这些东西的地方,立刻有好眼力的伙计,捧了东西出来一件件介绍。

“有没有更精致些的饰物?”这家店东西不错,不过伙计方才拿出来的,比起皇家所用,还是差了不少。

伙计溜圆了眼往我面上一瞅,我淡淡朝他回了个笑,他眼珠子转两转,说道:“客官稍等,小的着就进去给您拿好的出来”

说完收拾好东西,去里间转了一圈,再出来时,手上端了个盖了红绒布的木托盘,笑嘻嘻的捧到我面前,一边揭开绒布一边说:“这里都是值得百两银子的物件,客官要是还看不上,就请进里间,我们掌柜的亲自招待”

绒布揭开,我看着来了精神,果然比之前的好上许多。仔细看过,看中条束发丝带,这丝带乍看之下并不华丽,浅紫色、二指宽、三尺长,两端各缀一颗同色透明宝石,可仔细一瞧,又能发现另有乾坤,丝带由八种深浅各异的紫色丝线织就,一丝一络,皆有走向,密密的拼出玄鸟九天图,若是放置在阳光下,带上图案隐隐闪烁,也不知掺了什么材料在里面。

“客官好眼力,这根束发丝缕据说原是九徽朝皇家御品,后来九徽亡了国,宫中物品流落民间,才落到咱这店里。您看看这手工、这品质,啧啧,整个雍州,您就别想找出根比这好的”

确实不错,我决定买下了。伙计跟在我后头,不停的吹牛皮,我统统无视,你就算吹上天我也一定要杀价。只可惜人家品质摆在那儿,任我怎么杀,也只杀到八折模样,一百三十两银子成交。

刚付完帐,冷不防旁边伸了个脑袋过来,唬了我好大一跳。

“我见过你”她歪着脑袋看了我半天,然后嘿嘿笑着开口。

“小姐何出此言?” 我定睛一看,是个秀美的年轻姑娘,看衣着打扮,应当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不过一个大家闺秀,明目张胆的跑到男子面前说这些话,似乎有点不妥。

“有很多很多你,挂得到处都是,呐、呐、有这么多”姑娘抡圆胳膊划了个老大的圈,差点砸到近旁站着的店家伙计。

有很多很多我?还挂得到处都是?我头皮有些发麻,这事情听起来好生灵异。

“姑娘可是认错人了?”我敷衍道,就想赶紧避开,这姑娘不太对劲:“在下还有它事,告辞”

“小姐!小姐!”转身要走,却被一把拽住衣袖,正要强行拂开,店里进来个黄裳丫头,冲着这姑娘嚷嚷:“一不小心,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

丫头上来抓了她过去,又有一名男子跟着走进来,见了我急欲行礼,我急忙拦阻道:“市井之中,染墨兄不必多礼”

“是,”染墨的眼中有亮光一闪,笑容浮起,取代了方才焦急之色:“舍妹冒犯,请恒莫要怪罪”

“大哥,把他买回去,这个活的,比房里挂的都要好看”方才的姑娘又倚上来,拖着染墨手臂,像小儿讨要玩具般说道。

“别胡说”染墨揉了揉她的头,眉眼柔和得似三月春风:“你先同环儿到一边玩,大哥要在这里说会话。”

这个,就是染墨家的小妹?看起来也有十七、八岁的年纪了,怎么一脸痴傻?

“舍妹幼时,原本是聪慧的,后来遭逢变故,才成了如此模样。”染墨劝走他家妹妹,回过头为我解惑:“九徽遗族,为诸国所不容,想要安稳活在这乱世不易。”

染墨虽然看着这边,可是又不像是在看什么,我觉得他的目光透过了我的身体,投放到很远的地方。

“能保全他们,求得一个安稳,便是我毕生所愿。”染墨看了很久,在我就快要放弃等待的时候,他似乎下定决心般说道,之后的目光中,沾染了些许期待。

“染墨兄如今家业皆有成,也算是如意了。”我客气回答,染墨啊,你的愿望早已不关我的事情,说不说都无所谓了。

“这不是公仪大人吗?”阿璃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楼,手上抓着几个盒子便走了过来。

“林公子”染墨转身招呼道。

“过来过来,有好东西送你”我也转过身,微笑着说道。阿璃平时喜用丝带束发,我这东西,自然是买给他的。

“什么?”阿璃有些雀跃。

“拿着,瞧瞧喜不喜欢”把装着丝带的绣囊抛到他怀里,我静待着他的反应。

“你就是送我根稻草,我也是喜欢的”阿璃解开绣囊,拿出东西翻来覆去好一阵欣赏,又宝贝似的揣回怀里。

“好,下次便送你稻草”我想象着他散开头发,又系上这丝带的样子,必定是风情万种。

阿璃不答话,一双桃花眼中明媚无匹,我心情大好,抬手便想就地解了他的发重新束过,谁知,却被一声门扉重响刹了风景。扭头时,染墨的身影已在门外,渐行渐远。

作者有话要说:有消息说和谐又来了,严禁H,所以……咱以后要清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