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大累赘

砸进冰凉的澄水中,与水的撞击给身体带来一阵剧烈钝疼,原以为是要晕过去了，却又被这冰冷刺激得顿时清醒起来。

运气不算太差，没有挂碰在两岸岩石上,也还好不是寒冬时分，不然这么没入水中，就算识得水性也必然冻死。拼力浮出水面，觉得腰身沉重，低头一看,三皇子还跟我系在一起,入水时他肯定被灌进了水，此时呛咳不已，却仍旧不似醒来的样子,医圣的药也忒厉害了。

岸上呼唤声传来，语音焦急，我扬声应之，旨在让他们知道，骊国皇帝还活着，你们别想做什么偷梁换柱的事，也好让四皇子的人回去禀告。

水面离刚才跌落处距离应该不算太短，两旁山壁又颇为陡峭，这么个光线暗淡的夜晚谁想下来便是送死。澄水表面看来温和，其实水下流速极快，转眼间便把水中的我和三皇子冲出老远，我抬头，隐约看见石渠关高筑在峭壁上的石墙以及两岸用来连接的绳桥，已经被冲到这里了吗？这个速度，想让他们来救是怎么都不可能了。

不管怎么样，得先靠岸才行，三皇子这个大累赘还牢牢挂在我腰上，扔又扔不得，还得额外腾出手来将他的头托出水面，说实话我真想把他扔在这澄水中喂鱼。越靠近岸边水下暗流越多，好几次差点被卷进去出不来，水中的寒气一波波渗透进身体，我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抛开所有杂念，拼命坚持的告诉自己不能睡，向岸边游。当最后的力气也快被用尽时，我认命的停止划水，依靠着这点力气让自己能浮在水面上，撑得一时是一时，待到天亮，说不定会被人救起。

意识渐渐有些迷糊，我说不清楚自己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只能随波逐流，一直向东。

吧嗒，额头和什么东西撞在一处，疼！努力调整好模糊不清的双眼焦距认真看去，这是什么？黑黑褐褐一大段横在水面上。既然在水面上便能让我借力，用胳膊牢牢抱住这东西后，继续向四周张望。

天色微亮，我勉强能看清附近景色。澄水到了这里，两岸已一片开阔，澄水出石渠关，继续往东百里之后两岸地势便会开始平缓，这么说已在东祺势力范围内了，如今这是到了哪里，我心中却没有准确答案。

手上抱着的，是一棵横倒在水中大树伸展过来的枝干，树还没有完全死去，根部仍有一半扎在岸边土壤中。心中感叹，我这也应该算是非常走运了，这么折腾都还没死。左手托着的三皇子尚有鼻息，不过面色乌青、嘴唇发紫，初冬江水虽冷，但还不至于把人冻成这样，看来三皇子身体偏弱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

上了岸，不做多想，先把自己和三皇子解开，衣物都扒了个干干净净，身上水擦掉。这种时节衣物沾水，上得岸来反而比在水下更冷。

岸边茅草丰厚，于是便扯过大片，将就着往两人身上一盖，茅草虽差，多少也能顶上用处，此时能拿来御寒的也只有它了。又把衣服拧干，随意扔在四处晾着。

三皇子在旁无意识的发出声音，冻得抖索的身躯蜷缩成一团，心中有些奇怪，按理说迷药效果不会持续这么久，三皇子此时还不醒，莫非是抵不住水中寒冷再次晕迷。忍住心中厌恶靠近他一看，这人面色仍旧没有一点没缓过来的样子，心下叹气，伸出手掌，以手心贴紧他的皮肤，从脸到脚、前前后后摩擦起来，多少给他整出些温度。

眼皮越来越沉，就想在此时好好的睡上一觉，天渐渐亮了，这几日天气晴好，等太阳出来就便会热上许多。想着想着宽了心，一宽心，支持身体的最后坚持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便这样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日头已上中天，阳光温暖，照得身上的茅草都密密团着热气，一扭头，却吓得不轻，三皇子不见了！猝然起身四下寻找，最终在看见趴在几十米外那个人的时候松了口气。三皇子想必是先醒过来，自己穿上衣服要走，结果体力不支又晕在这里了。

愚蠢，衣服都是潮的，穿上不是给自己找难受嘛。上前拉他，见他面色虽不再青紫却红的颇为异常，探手触额，一片滚烫。

落水之前带着的东西丢得没剩几样，匕首和银子因为是缠在腰带里的，倒都还在，可惜了医圣那些压箱的宝贝药，全部都被我送给了水神。三皇子的东西也搜了一遍，值钱的不少，日后说不定能派上用场，我先收着。

现在的问题就是，三皇子的病该怎么办？昨夜在冷水里泡过一夜，我现在也是一阵阵头晕，好在人还清醒。再次将三皇子衣物扒去，用衣带浸了水给他敷额擦身，这家伙现在还不能死，他若是死了，死在被我挟持之后，我就别想再在雍州皇帝那里讨到好处了。

等到晾晒的衣物稍微干了些许，我便给三皇子套上亵衣亵裤并一件中间的夹袍，他那些显眼的外衣罩袍全部包了石头沉入江水中。自己也穿戴好后将三皇子背了起来，循着河岸向上游走去。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有毅力，背着个大活人竟然走出了约莫十几里，好不容易看到有路，循着走去，在终于听到人声看见屋影时，我再也没撑住，眼前一黑意识全无。

十二天之后，一名五官精致的年轻男子出现在原骊国驹留郡、现东祺马前郡的郡城之中，这名男子虽是一副侍从打扮，举手投足之间却无卑颜屈貌。

不错，是我，在一户农家养了几天病，待身体好转之后便匆匆赶来了驹留郡城。为什么来？还不是三皇子这个累赘东西，在农家那些天里病也找郎中看过，药也吃了不少，烧却一直没有退净，反反复复，人也是半天清醒半天迷糊。郎中无法只得劝我们来这驹留郡城中，另寻名医。

三皇子受的风寒，原本不宜移动，可是我又担心等把名医请回去，他的小命已经没了，这人啊，还是要放自己眼皮子底下安心些。于是托人雇了牛车，连着三皇子一起来了驹留郡城。

人，我给安置在一家客栈了，自己则出了门去满大街找郎中。阿璃赠我的木牌拿出去好几次都没派上用场，看来这郡城之中没他师傅开的店。

找郎中还不能找太久，客栈里病人吃喝拉撒全要侍候，看看，我这都给自己找些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