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秋

30、祭

敛秋 30、祭 UC 网 穿越 和 晋江穿越文

阿璃不在,我也一样睡不好,夜里醒来几次,摸摸身边是空荡荡的,他整夜都没回来。

一早所有人事已准备妥当预备出发,可是我还想再等等看阿璃回不回来,他的包裹马匹没有带走,应该会回。日头渐高了,沈大人报说再不走今夜又得露宿,于是启程。

行出几里,忽听见沈大人说了句:“林公子为何在此处?”

我一个激灵,冲上去刷的拉开车帘,前方还在向前走的人果然是阿璃,沈大人拍马上前搭话,阿璃回头,朝马车这边看了一眼,面色不振。我心中一紧,也不知道是该唤他好还是不唤的好,正犹豫着他已经蹭蹭走了过来。

“阿璃…”我开了口,声音小得不行。

阿璃没有看我,走到马车边两手一撑跳上来,往里一躺倒头就睡。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讪讪放了帘子撤回老位置,自己罚自己静坐,这种事情没有处理过,果然是不擅长。

染墨从早上起来就没有问过什么,只安慰的对我说:“恒不必太过担心,林公子不是泛泛之人,自有分寸。”现在阿璃回来了,他也只是笑得宽慰些,一边递了薄毯给我,示意为阿璃盖上。沉默片刻,我起身将染墨挤到中间的位置,薄毯也没接,既然不能给爱,温柔也不需要,虽然我仍旧很担心阿璃。

已平常人待之,或许就可以了,讨厌就讨厌吧,我活该,难道还奢望伤害了谁却仍旧被喜爱。

这边心情不好,那边我也再没光天化日下粘染墨,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当着阿璃的面向染墨示好,太过恶劣,我还是会顾虑阿璃。只有半夜醒来时,有胆量悄悄在白日偷窥数次的面颊上轻触。

这一路顺风顺水的走到了樊阳城,阿璃和我之间始终淡淡的,当真就和初识之人一般,染墨曾经试着缓和气氛,不过没人卖帐,情况太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平复。

樊阳城的城门是新安上的,原来的早已因为战争千疮百孔而被卸了下来,守城的兵勇穿着雍州服饰,沈大人上前与一校官模样的男子说了几句话,此人立刻上来见礼,而后牵了马匹出来为我们领路。

车马朝皇宫方向行进,一路看来,樊阳城内人迹寥寥,路面的青砖石板缝内还残留着未被冲刷干净的黑褐,临街无人居住的房屋窗门洞开,内里一片狼藉。闭了眼睛不再去看,明明是晴朗干爽的天气却觉得鼻端耳畔皆晦暗,身体一阵阵发冷,我双手抱肩,将头埋在膝盖之间,试图让自己好过些。这时谁的手臂环上了我的肩,很暖和,随之而来的是皂荚清新的味道。

下车的时候,我的脸色一定很差,染墨和阿璃跟在后头,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表情。曾经由我随意进出的宫门,如今也布守着雍州兵士,宫墙残破,尚未修葺完成,原来这里也发生过兵刃搏击。

兵士通报过后,有一队人从侧门内走出,半跪相迎。

进了宫门,目光所及一派凋零。他们安排的住处便是这旧时皇宫,宫内值钱的物件早已被抢掠得干干净净,这群强盗连屋内的布帘帷幔都不放过,能拿的全部拿了走,如今收拾好予我的住处内,物件全都是重新安置的。园中花草折损殆尽,曾经开得茂盛的月下君子也只剩光秃秃的花枝,慢行几步,随处可见马粪等秽物,蛮人!竟将这满园花草当了马料!

阿璃不愿住在这里,去城中唯一的一家药铺住下了,如此荒凉的城中竟还有药铺开张,真是难得,我最不明白的就是阿璃怎么勾搭上这些药铺老板,然后又说服对方允他住下的。

染墨本想另寻住处,被我留下来,一个人,终归还是会觉得慌乱。

前来迎我人中之首位,便是雍州安排在此的驻军长官,此人姓齐名得功,四十岁上下模样,长脸高颧,魁梧得很,本是秦将军帐下副将,夺取石渠关后便被派到樊阳驻守。我问他可曾收拾了父皇母后的尸首,他闻言低头道:“当日入城之时,皇宫中已无人息,宫中诸人衣饰均被扒掠干净,再辨不出身份。城内尸首,不易久放,故一并拖到城外埋了。我等难处还请殿□谅。”

就这么草草掩埋了,连块碑文也未立。我深吸口气,直视面前的人说:“埋在何处?我欲前往拜祭。”

身子有些晃,染墨上前扶了我,齐副将劝道:“看殿下面色苍白,还是稍作休息,明日再去罢。”

“不必,此刻便去,还请将军派向导领路。”不能等,再不能等了,我倒是宁愿与他们一同被埋入那黄土之中,也好过这般撕心。

齐副将见我坚持,领了队兵马一路护送。樊阳城北,出城五里处有一片微凸土面,周围杂草灌木环绕,秋风黄叶落满地,唯独这里只覆盖着几片被风卷来的枯枝残叶。

结过随行人等匆忙准备的水酒,洒于面前,我双膝跪下,以额触地,此时,我拜的是皇家亲情、是当日骊国战勇、是满城无辜牵连。

初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只想着不要穿帮,好好当太子,骊国战火燃起的时候,我只想着应当抵御抗守,保国平安,石渠关沦陷,他们让逃我便逃了,让投靠雍州四皇子我也老实呆了,如今返回骊国,回来要做什么,雍州人自然会告诉我他们的安排,是否要乖乖遵从?

不想争夺什么,原本便只想平淡的在这异世生存下去,可是这有什么用,总是有人会逼你至不堪境地。对于父皇战死、樊阳屠城、骊国被瓜分,如何能甘心?如何能不恨?怡州、东祺我恨,雍州我更恨,就算复国无望,也要让你们不得安生。

纯良?对,若是没有这些遭遇我大概能纯良一辈子,如今我更像只会咬人的兔子,咬不死人或许也能让人疼上好一阵。比心智、斗谋略我是差得远了,在聪明人的眼皮底下,什么都不做最安全,于是便只能忍,忍到重回骊土,可否一挣?

起身,再跪拜。父皇,孩儿明白你如此托付只是为保孩儿平安,如今怕是要让你失望了,若是身死,九泉之下你我父子再共天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