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秋

15、离

敛秋 15、离 UC 网 穿越 和 晋江穿越文

谁也没有料到战争来得竟这么快,又八个月后,怡州和东祺结盟,同时对骊开战。

前方战事激烈,战报频传,骊国虽然胜得几次,但终究输多赢少,东、南两面受敌,饶是骊国将士骁勇,却仍然扭转不了节节败退的局面。父皇早知以骊国目前兵马之力难以抵御,开战之初便派人去雍州借兵,雍州皇帝趁机要求割让西部六郡,父皇无奈允之。

谁知割了六郡,雍州援兵也迟迟不到,开战第五月,战火燃至距樊阳三百里外的石渠关,石渠关位于樊阳西南,天然险要之地,也是阻挡敌军进攻樊阳的最后一道屏障,若是失守则再无胜算。父皇御驾亲征领兵驻守石渠关,只希望能多撑得一日是一日,待雍州援兵到了便可反击。

我终究还是没能上得了战场,父皇亲征之后我曾经想私自跑了去石渠关,偷偷牵马的时候却被灼华发现了,她说:“妾不懂什么用兵之道,妾只知道殿下若是去了,皇上必不会安心于战事。”

于是我留在了这樊阳城中,每日心焦如火的盼着前方战报传回,每日私下派了人去查探早已派出却久行不至的雍州援兵。粮草补给的事情用不着我插手,父皇走时,将这樊阳城中的事务都托给了三位老太师,我要做的,就是好好呆在城里,做个安抚人心的象征。

担心得坐立不安,却帮不上一点忙,浓重的无力感充斥着我整个身心,我更加努力的练习武艺,从日出到日落,从日落到满天星辰,灼华这些时候不会来劝我,她只会按时把餐点放在园中的石桌上,在我蹒跚着回到房中后按捏我早已酸软的臂膀。她是个好妻子,可惜我做不了好丈夫。

当雍州援兵总算出现在千里外时,石渠关陷,父皇战死,首级被东祺敌军高悬于旗杆上,一路攻向樊阳。

消息是名幸存兵士拼死带回来的,同时带回的,还有父皇的一封亲笔书信。信乃匆忙写就、字迹潦乱,大篇内容被兵士伤口中涌出的血染糊,再辨不出。母后一瞬间苍老了去,人也变得失魂般木然。

信中让骊国未灭八郡臣民自行审时度势,是降是战,皆对得起皇天,信末托孤,望太子能保全性命,若无处可去则投奔雍州四皇子,后面还写了字句,却被血染得看不清了。

热血上涌,我此时只想报仇,披甲携剑,翻身上马,向樊阳东门急驰而去。可是连这个愿望也被阻拦了下来,樊阳城们紧闭,我出不去,最后,我忘记了是怎么被送回太子府的,只记得剑在手中挥舞,眼前人影闪动。

肩颈异常疼痛,我睁开眼,看见的是张雕花镶宝的木制大床,这是,太子府?

“殿下恕罪~”紧靠床前背光站着一个修长清雅的身影,脑后黑发用长簪绾住。

柒吗?我坐起身,双手揽住他的腰,把头靠在面前的胸膛上,悲伤来的那么汹涌,靠在这里,或许我能让眼泪流下来:“柒,我做了个梦,很悲伤的梦。”

揽在手中的人僵硬了身体,胸膛的起伏却越发剧烈起来,他双手伸过来,拉下我环抱臂膀,推开我与这个温热胸膛的距离,让我清楚看见他的脸。

“殿下又认错人了”他笑得黯然:“站在这里的,不是你叫的那个人,我,姓柳名潇”

“认错了呵”我这是第二次把二表哥当成柒了吧,真不长记性。

“大哥负责东门守卫,见殿下情形不对,不得已出手,请殿下恕罪”

“无事”我勉强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个微笑。

“这个送给殿下,”二表哥从脖子上解下一个玄鸟纹玉饰:“可以驱邪避祸。”

“多谢了”很精致的玉饰,我当着他的面戴了上去,看见他眼中神采焕然。

“往后,还请殿下好好保重。”说完,他转身离去,衣摆旋动,轻风顿起。

我就这么一直看着二表哥离去的方向,直到灼华端了碗药过来:“殿下喝了吧,是太医配的宁神汤。”

“好”接过碗,仰头喝了个干净。药效来得很快,片刻之后,我的眼闭上了。

又做了一个梦,这梦奇怪得很,眼前一片黑暗,耳边却纷纷扰扰响个不停,声音时高时低,身体似乎一直在被人搬来搬去,然后是持续的颠簸。

这还有完没完,我受不了的撑起身子,打量四周,不对,这里不是太子府!我现在应该是在一辆行进中的马车上,撩起车帘,看见的是灼华文秀的背影。

“怎么回事?”一手攀在车辕上稳住身子,我问道。马车简陋得很,套了匹棕黄色劣马在野外行进,四周是惊惶奔走的百姓,灼华正握着鞭子驾车,她换了粗布衣衫,乌发用布帕简单的裹在脑后。

“殿下醒了”灼华轻勒缰绳,把车停在路边,方回头看我。

“这是要去哪?灼华又是何时学的驾车?”头还有点沉,腹中饥渴得厉害,我顾不上这些,心急的想弄清楚情况。

“殿下已经睡了一天一夜,先吃点东西吧,”灼华一脸倦色,从车内取个包裹递给我,里面躺着几张皱巴巴的麦饼和一壶水:“这里是出樊阳往西的官道,昨日老太师下令开了西门,放城中百姓逃出。老太师知道殿下脾性,定是不愿弃城离去的,只好出此下策,还望殿下恕罪。”

顿一顿又说:“妾早已学了驾车之术,殿下心中焦虑,不曾注意罢了。”她笑容微苦。

“其他人呢?樊阳情况如何?”我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东祺贼子大约在今日攻到,老太师决定拼死守城,除了殿下、诸官家眷和城中百姓,再无一人出城。”

“母后…也留下了?”

“是”灼华别过脸去,不敢再看我。

母后,还有他们,都留下了,我探入衣领,脖上所系玉饰微温。原来竟是诀别,老太师的决定其他人早已知道,唯独瞒了我。沉默着吃些东西,让灼华去车中休息,我接过缰绳,调转马头欲回樊阳,抛下不该抛下的人,我做不到。

“殿下!”灼华猛的扑过来夺我手上缰绳:“回去不过是白白送命而已,殿下如何不知拼死守城之人的一片苦心!!”

“让开!”我不敢用力,怕伤了她,只躲闪着不让她夺去缰绳。

突然一声脆响,右脸颊觉得火辣辣的疼,灼华情急之下挥了手,我光顾着缰绳没注意防备,被她结结实实扇了巴掌。

“殿下….”她收回手低下头,眼泪不停滴在车板上:“此去路途已远,待赶回去怕是早已晚了,且半夏皇室,除了殿下已无一人,就算殿下不惧死,也要为陛下想想。”

父皇!孩儿无能!昨日种种,重现脑中,我已经辜负了身边亲人一次又一次,而今,再不可造次。

“既是逃难,还是隐瞒身份的好,从此你我相称。”心中悲戚,想不到,我今日竟然会抛下樊阳臣民自顾逃跑。

“是”灼华应了,表情像是放松下来。好几次让她互称你我,可是她却不愿逾越,这次总算是答应了。

握过灼华的手,在掌心抚开她紧握的拳头,她的手原本细滑柔嫩,如今却布满薄茧,缰绳勒处一道深红印痕。我轻轻拥了她到怀里,抬首敛目,将眼眶中涌起的泪意强自压下,低声道:“你放心,我再不会做这冲动之事。”

催马西行,五日之后,我们到了骊国尚存八郡之一的穹原郡。混在难民之中,难以走快,这段距离若换了快马三日便可到。

穹原郡城还未被战火波及,相对来说,城中居民尚算平静,涌入的大批难民也被当地郡守妥善安置。奇怪的是,进到城中,所见守城军队却不是骊国打扮。

城中客栈均已客满,就是柴房都已被人用了去,无奈之下只得和其他难民一道,按照郡守的安排宿在临时搭起的简易屋棚之下。

骊国王玺此时正被我揣在怀里,我却不敢拿了它去找郡守亮明身份,这城中情况有些诡异,况且,父皇在信中宁可让我投奔雍州四皇子,也没提到求助于各处郡守,不知是何缘由。

安置好灼华,嘱咐她在我回来之前万事小心,又把防身匕首留了给她,这匕首原本是一对,外表普通却是难得的利器,另一把给了阿璃。我揣上银子,准备添置些粮食用具,另外也打探打探消息。

穹原郡城中物价虽然贵了一倍有余,但总算是还能买到,趁着买卖,顺便与卖家攀谈几句,我隐约弄清楚了一些事情。穹原郡城中的驻守军队,早在石渠关防守时就已调派得所剩无几,穹原郡守又曾接到皇命,说若是雍军留驻,只管接受便是,所以雍州大军过境,借协助城防之名想要留军时,郡守便同意了。好在雍军军纪严明,没有扰民斗殴事情发生,城中也还能安定。

为什么会下这样的命令?留他国军队驻守,无异于引狼入室,雍州大军迟迟不至,明显是刻意作为,父皇应该早就猜到,雍州无心救骊,他们想做的,只是鹬蚌相争中那个得利的渔夫。

带着一脑子疑惑回到了临时屋棚,却看见灼华捂嘴恸哭。

“怎么了??”一股寒意霎时从脚底冒出,难道是、难道是…

“樊、樊阳沦陷,东祺贼屠城”灼华止不住哭声,好久才断断续续说出来。

虽然早就做了心理准备,可是真的发生时,我还是懵了,肩上扛着的物品哗啦啦全砸在地上,手脚都仿佛不是自己的失去了控制。我没有再让灼华说什么,只木然的走过去和她紧紧靠在一起。

再次找回意识的时候,我走出了屋棚。屋棚附近,守卫的雍兵在小声交谈,我走近他们坐下,想听得更清楚些。

“听说东祺打了两天两夜才把樊阳打下来,守城将军不知道是谁,还真他妈硬气。”

“樊阳城里原本就没多少兵,地势又不咋好,东祺人原本以为轻松了,结果咬到块硬石头,把牙给磕了”

“东祺屠城,据说一个活口没留,骊国太子在破城那天,看着活不了了,索性放把火把自个烧了,他们皇家现在是一个人都没剩了。”

“硬气有什么用,人都死光了也没守住,还是我们雍州厉害,这都没开始打,就拿下好几郡。”

“这次秦将军挂帅,四皇子也来了,我看用不了几天就能把东祺人赶回石渠关。”

“我看也是”

他们在东祺敌军面前撑了两天两夜,浴血奋战,而我却缩了头东躲西藏,太子死于火中?想必是他们伪造的吧,也好,死了干净。

想了下石渠关被攻陷和雍军进驻穹原郡的时间,我突然明白了,雍州大军来的这么慢,是因为他们一直在等,等着石渠关被攻陷的这一天,石渠关被破,雍州大军一改以往慢吞吞的行军速度,迅速开往樊阳城,听刚才军士的意思,似乎目标在于占领石渠关。

他们一边慢慢把骊州八郡揽入手中,一边等着东祺和怡州力竭,这次怡州未曾攻入石渠关,也是因为要整饬军队。

四皇子吗?这就是父皇心中的可信之人!?我心中冷笑,不过是个趁火打劫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