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清尘

16.花影不随ri影斜

京城西南岫云寺的一间禅房里,清儿坐在案前,痴痴的看着墙上的画像。

自来京城之后,每逢奶奶和额娘的生日、忌日,清儿都要来这里为她们祈福。

今天,是他的生日亦是额娘的忌日。

三岁时的一日,他问爷爷奶奶自己的额娘是什么样子,爷爷奶奶伤心落泪,取出额娘的画像给他看,他才知额娘的死因,那一日,他抱着画像哭得声嘶力竭。

自此后他再没有过生日,他把额娘的画像张在自己的房中,每日睡前醒后对着画像说话,他告诉额娘这一日他要做什么,他又做了什么,什么事情没做好,什么事情做得好,师傅为什么又表扬他或是他怎么惹师傅生气了。他还告诉额娘外公外婆身体很好,自己的身体也很好,让额娘放心。她每日都对额娘说,他要替额娘孝顺外公外婆。只有这时候,清儿才喊‘外公’‘外婆’。

清儿想起为自己成长呕尽心血的外婆和外婆对他的疼爱,那些往事一幕幕在心底浮现,每一幕都让他疼痛酸楚,也让他甜mi幸福。

这种又疼痛又幸福的感觉伴着她度过一日又一日。

因为爱着她们,所以失去她们他的心里会疼痛,因为被她们爱着,所以即使她们不在,他也仍然会觉得自己幸福。

佛经说:一念心清静,莲花处处开。一花一净土,一土一如来。

清儿在心佛中跪求:来生还要做额娘的孩子,而且自己和额娘都要健康的活着,快乐的活着,让自己能够孝敬额娘,让额娘亲眼看着自己长大成人。

清儿摊开案上笔墨,一笔笔画出那些萦绕在心怀上的影象,那些曾经的过往,那些生命里的印记。

风推开禅房门走进来,站在桌边,对在做画的清儿说:“少主,老爷子请你早些回去。”

清儿抬头看他,面色疑惑:“外公?有事儿?”从前这样的日子,外公容着自己独处伤怀从不打扰。

风答:“老爷子说是容宇少爷的口信: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今日来胡府为少主庆祝生日。”

清儿促起眉头,神情恼怒。自己的生日就是额娘的忌日,根本不值得庆祝,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额娘现在还快乐的活着呢!

风见少主愠怒,忙压低声音说:“老爷交待说,他们并不知少主的身世,还请少主再忍些时日,待到陈师傅回来,咱们便可一走了之,再不用理此间诸事。”

清儿听了没说话,良久才长长的叹气。自己从来不庆祝生日,这是家人皆知的事情,但是阿哥们不知道。每年的这个日子对自己来说只有回忆,只有缅怀,而这些身处权欲中心的阿哥们即不知道事情真相,也不知道为别人设想。他们不懂得放手,也或许是根本就不想放手,他们想的只是抓住更多的人跟随着他们沉沦起伏。

望着外婆和额娘的画像,清儿无奈的说:“回去吧!”

回到胡府时天已日暮,清儿还未走进暖阁,九、十、十三和十四阿哥已站起身子迎他。

“呵呵,不好意思,清回来得迟,让阿哥们久等了!”清儿面上已是笑意盎然。

清儿今日穿的是一件在领口袖口外翻出黑貂皮的黑细布棉袍,黑色长裤,黑皮腰带,黑色小帽,黑鹿皮皮靴。众人没想到在生日这天他会穿着这么一身不讨喜的黑色。

“清儿,把黑色袍子穿成你这样帅气利落的可真是不多见!”胤祥上下打量清儿,他已注意到清儿笑容下隐匿不去的凄楚神色。

“十三阿哥,能把紫色袍子穿成你这样潇洒风流的也不多见!”清儿笑着回嘴。

胤祥看了眼自己身上暗紫色的袍子,抬起头对清儿呵呵笑着说:“我哪有你帅气!”说得清儿也忍不住莞尔,知道他在逗自己开心,心情好了许多。自河南赈灾后,两个人默契了许多。

“清儿,今天来给你庆祝生日,不会怪我们打扰你吧。”胤俄笑着招呼清儿。

“怎么会!这满京城的人能让几位阿哥同时来给庆祝生日的人,只怕不多吧!清高兴还来不及,怎么敢怪各位阿哥!清多谢了!”说笑着伸手把众人让进餐厅。

“是我们来得唐突了!”胤禟故意落在最后,等清儿近前,他的视线停留在清儿的面上。虽然清儿极力掩饰悲戚的神色,还是被他留意到,清儿微肿的双目可不是才哭过的样子。

众人落座,清儿和容宇坐在主位,清儿旁边依次是九阿哥和十阿哥,容宇身旁依次是十三、十四阿哥。清儿挥手让女侍上菜。

“祝清儿生日快乐!”容宇是真心的祝福清儿快乐,只有他知道清儿的心结。

“祝清儿生日快乐!”胤禟、胤俄、胤祥,胤祯举起酒杯一起附合。

清儿笑了笑,依样举起茶碗“祝每个人都快乐!”

“清儿你为什么不喝酒?”胤祯望着五支酒碗中的一支茶碗,只觉得别扭,其余几个人伸着手臂全部看向清儿。

“我不会喝酒!”清儿敛起笑,面色淡淡的,收回手臂,将茶碗放在左掌中托着,右手抚摸着碗身,冰凉的瓷面,细腻的触感,心底的不耐稍稍分减。

胤祯的面上已经升起一层薄红,暗悔自己冒失。

胤俄见两人都不自在,笑了笑从清儿手里拿过茶碗放在一旁,“哪有男子汉不喝酒的,咱们满人里即便女子也都会喝酒,清儿,今儿是你的生日,不喝可不行啊!”

“清儿,喝点吧。”容宇使个眼风给清儿。

今天阿哥们来给清儿过生日,虽然动机不纯,但是到底是客,主人不喝酒陪客,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清儿为难的看着哥哥,说不出话来。

胤禟已经拿起旁边案几上的酒碗倒了一碗酒塞进清儿手里,清儿看了眼手中的酒杯,苦笑了一下,然后举起来说:“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说罢也不看众人,一饮而尽,众阿哥也举碗喝干了碗中酒。

热辣的感觉顺喉而下到达胃部,胃不舒服的**后再将热力上涌至脸颊直抵大脑,大脑一瞬间木麻。抚着滚烫的面颊,清儿无奈地看着容宇笑:“哥哥,我醉了!”

胤俄大声笑说:“听你说话就知你没醉!说自己没醉的人才是真的醉了,说自己醉了的人其实全是装醉!再喝!”

胤祥也指着清儿说:“清儿你可骗了我一回了!”想起两人在河南,清儿说不会饮酒的事儿了。

几位阿哥还要再说,就看见清儿软软地瘫在容宇的身上,几位阿哥都愣了,醉了?真醉了?

容宇急忙起来,俯身把清儿抱进里间软榻躺下。几位阿哥还在莫名其妙:真有一杯即醉的男人啊?

因为寿星公醉了,几位阿哥也没再继续逗留,匆匆散了,反正目的达到了。

送走客人,容宇直接来找清儿,见他仍躺在软榻,忍不住暗笑,“咳,咳,别装了,人都走了,起来吧!”

清儿笑嘻嘻地站起身,看着哥哥,容宇笑着摇头,“亏你想出这招!走吧,外公还等着你吃饭呢!”说完,揽着清儿去了饭厅。

饭厅里,胡中正和秦鹤鸣都在等清儿,两人亲手把清儿拉扯长大,把他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清儿自三岁知道自己的生日是额娘忌日起,就再不肯过生日。

虽说清儿不过生日,但是每年的这一天,胡中正都会放下所有的事在家里等清儿,陪她吃顿饭。

清儿从侍女手中接过汤碗,转身递给身侧的哥哥,然后问道:“哥哥,你以后打算走仕途还是经商?”

容宇缩回伸出的筷子,抬头飞快的看了眼外公,又侧头不满的瞪了一眼清儿:“你就不能吃完饭再问我!”

胡中正嘴角含笑,看着容宇,说:“宇儿,不用为难,做你喜欢的就好!如果你对经商没兴趣,外公不会勉强你!”

容宇笑得勉强,“嘿嘿,外公,我对经商真的没什么兴趣,我也没有经商的天份,不象清儿。”

清儿扳起脸色看哥哥,语气严肃:“哥哥,既然你想走仕途,那么就要明白这天下是皇上一人的,不要参与派别之争。如果能离开京城外放最好。”伸手做个九的手势“不要和他亲近,不管将来如何,绝不能站在他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