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清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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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宇离京时,是三品,到杭州前晋二品总兵,掌管杭州军务。

上任后,容宇整顿军务,整肃军容,成日在军中,忙得没时间回明园。听到家人来报说清儿归家,忙忙的放下手头公务赶回来。饶是赶得急,到家也已是傍晚前后,董鄂七十和姨娘,女人和孩子们都已各自归房。

甫一进厅,便被迎出来的胤祥袭击,错步躲开时送出一掌,胤祥不避,当胸挨了一掌,容宇也不再避,被胤祥轻轻的击了一掌,两人大笑着伸手,两掌隔空相握。

见到哥哥走近,清儿笑意盈盈的站起身,心中暗暗欢喜师哥和哥哥还如从前友爱。或许哥哥有办法劝得师哥留在明园居住。

容宇细细的打量清儿,“怎么又瘦了,很累吧?若是倦了就去休息,明儿还不是一样能见到我!”

“不见你一面,清儿哪里能睡得着!”胤禟笑着扶清儿坐下。

“哥哥黑瘦许多,这一向在军中可好?”清儿安坐后,又笑着看容宇。为了见哥哥一面,忍了倦意苦撑,这会子见到哥哥的面,倦意涌上来,人也失了几分精神,懒怠得不愿讲话。

“好,在军中比在朝庭当差轻松,没那么多忌讳。”容宇笑着看妹妹,又抬头看胤禟。

“容宇,你可是在怪我?”胤禟直起身子,看向容宇。

“可不是在怪你!你老老实实的做你的九阿哥便是了,干嘛和太子对着干?弄得朝堂上乱七八糟!”容宇提高声气。“不知道我在京城时,每天活得多累!”

清儿耳听着两人话风不对,忙站起身,先瞧哥哥,容宇的唇角轻轻上扬,面上半真半假的责备,还未及回头看身畔的胤禟,就听到胤禟哈哈大笑。“不错,朝堂上这‘乱七八糟’确是有我的责任,可你也不能就全怪了我吧,若太子是有胸襟的人,我还会和他对着干?偏偏皇阿玛还一味袒护他,我就是不服气!”

“你不服气的不是皇上护着太子吧?”容宇把清儿按坐在椅里,又在她身侧坐下,似乎对胤禟的话不以为意,成心要惹得胤禟火起。这时,不单清儿,就连胤祥也有了几分紧张,生怕两人争嚷起来。

“皇子太多,父爱太少!”薛云悠悠的送过来一句话,扫了四人一眼便垂下眼睑。

“不错,正是大哥这话!”容宇两手合击,应和这句话。

胤禟没了声气,胤祥也低头不语,想想薛云的话,也许这才是症结所在吧。

“我阿玛可是似疼儿子一般的疼你啊,妹夫!”容宇看了眼胤禟,拉长语调,又转头对胤祥说:“十三阿哥,听说你要丢下清儿这唯一的师妹,离开明园自己出去住?你不是让她伤心,让我难堪么?”

“你直接说‘不许’就完了,闹了这玄虚出来,你一堂堂总兵也好意思!”胤祥略一思量便明白容宇哪里是和胤禟争吵,分明借题发挥在挽留自己。

“行,我这一天天也确实累得拖力,没法子再跟你动心思,那我就直接说了,既然我们都来到杭州,那便都住到明园里,明园这么大,难道还住不下两位阿哥么?”

清儿这才知道,原来不止师哥要到外面去住,连胤禟也是这样想。

“皇子的身份果然尊贵,我们老百姓高攀不起,想走就走吧!”见两位阿哥都不说话,容宇也恼了。

胤禟看清儿,见她低垂头不语,知她在掩饰情绪,心中一动,转头对胤祥说:“十三弟,我们都住在明园吧!”

胤祥看容宇,容宇则挑高眉头看他,一双虎目里俱是挑衅,胤祥咧嘴微笑,“好!”

薛云带着薄笑长长的舒了口气。

清儿看着几人,大哥,师哥,哥哥,胤禟,全部都在,真好!

没想到几个月未见,哥哥和胤禟相处得这么好,这么默契!

“好了,我先去休息,你们几个聊吧。”清儿笑着站起身,这会儿困意涌上来,实在是撑不住了。

“我送你回去。”胤禟伸手揽住清儿的纤腰,对几人说:“等我,一会回来。”

“你就不用回来了,陪清儿吧。”容宇忙忙阻止胤禟,清儿听了没回头,和笑嘻嘻的胤禟直接xian帘子出去。

清儿知道这几个人还有话说。

晚饭后,嫂子惠儿把她叫到一边和她说容宇最近惹了麻烦。

容宇初来杭州带兵,总想好好干一番,不负皇上期望,没想到去军中一看,这些兵根本谈不上军容军纪,作威作福不论,单单是在操练场上聚赌这一项,他就不能够容忍,京城胤祥辖下的八旗兵中什么人敢这样!

朝庭自二十九年对葛尔丹用兵后,便不再有大的军事用兵,虽说平日各地方军队也在操练,到底是没有危机,况且山高皇帝远,便一年比一年,一日更比一日的懈怠。

容宇杀一儆佰,偏偏下手的对象是四川提督鄂海的妻侄,也是浙江提督孙铎昊的儿子。

容宇特意挑他下手,自然是无惧,但是惠儿听说后,却有些心惊,筹谋了几天不得要领,一心盼望清儿回来想办法。

清儿把这则消息告诉胤祥和大哥,以三个人的交情,自然可以商讨着该怎么做,她不想对哥哥的公事发表意见。

胤祥知道这些满蒙贵族子弟仗着先人的余荫,平时蛮横无礼,很不把人瞧在眼里。他自己带兵时,每每身先士卒,以身作则,方才练出一支好兵。如果不是他尊贵的身份在那里压着,换作旁人,只怕也辖制不易。

眼下容宇初来军中为帅将,即年轻又无威望,这些兵不服他也在情理之中。

胤祥看着容宇晒笑,容宇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你打了四川提督鄂海的妻侄?浙江提督孙铎昊的儿子?可真是了不得!”

鄂海年前新晋四川提督,如今圣眷正隆。虽说容宇也是新贵,毕竟比鄂海的从一品要低,如果两人发生龌龊,即使容宇有理在前,康熙多半也要先顾全鄂海的面子。

胤祥担心容宇,还因为孙铎昊是九哥身后的人。九哥那一派的人一向认为他是太子的人,容宇即是他的好友,自然也和他一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怕孙铎昊对付容宇。

容宇擎杯在手,正往唇边送,听胤祥话风不对,顿住落杯,问:“怎么样?”

胤祥看着他呵呵笑,笑后抚掌,“你别管了,有我呢!”他打算让四哥出面,在皇阿玛那里先替容宇递个话,让皇阿玛心里有个印象,日后孙铎昊对容宇下手时,皇阿玛明白容宇无辜就好。

容宇不乐意了,“什么意思?十三?我罚我的兵,还要你给我善后是不是?你也太小瞧我,小瞧我这总兵之职了吧?难不成你以为你这阿哥身份比我这‘总兵’还管用?”

胤祥睨着眼,咬着牙。“嗯,阿哥的身份还就比你的‘总兵’管用,怎么样,不乐意?”

“对,就不乐意!”

“不乐意就打啊!”

“打就打,谁怕谁!”

容宇有些心燥,胤祥是故意激他,知道他压力大,想让他发泄出来。两人还真动开了手,薛云边喝茶边看两人打斗。

他们都相信,等到兵众们了解容宇豪侠仗义的个性,知道容宇的身手本领后会服从他。容宇会带出一支好兵。

刚出厅,清儿就督促胤禟回去,她自己二话不说扭头回玲珑馆。

清儿知道这里面有胤禟的人,他不出头说话,哥哥日后难免要受委屈,他不想哥哥受委屈。

胤禟一步三回头的走回来,正准备xian帘进屋,听到胤祥说到孙铎昊,不好再进去,便停住脚步。

听到胤祥和容宇两人动手,胤禟扭身离开。

风从暗处现身,看着胤禟走路的方向,追上前问:“九爷可是要出去?天黑了,要不明儿再去?”

胤禟停住脚步,“风,你跟我出去一趟。”转身先行,走出明园。

出了明园,胤禟顿住脚步,对风说:“去浙江提督府!”

“是!”风答,快速走上前带路。

胤禟是不速之客,亮出腰牌后,由人指引着,直接走进孙耀辉的院子。

孙铎昊听到下人报告,忙忙的跑到儿子屋里,怎也料不到是九贝勒亲自前来,慌的又是请安又吩咐人上茶上果点的伺候。

胤禟上前看了眼趴在**的孙耀辉,咯咯的笑了。“打得好!”一句话说得父子两人气噎。

“九爷,你给我们作主啊!这董鄂大人忒狠,根本就没把贝勒爷你放在眼里,……”孙铎昊边说边把胤禟往主座上让。

二十军棍打下来,孙耀辉常年声色犬马的身子实在挺不住,孙铎昊就这一个儿子,看到被打得起不来床,不免把容宇恨得咬牙切齿。

胤禟坐下,一只手捏着另一支袖口,整理衣褶,语气淡淡的。“没把我放在眼里?嗯?怎么样才叫把我放在眼里?”

“九爷,他打了我们,就和打你是一样的,谁不知道我们是九爷的人?”

“我的人?呵呵。打了我的人又如何?你们想怎么样?”胤禟细眯了凤目,在他脸上一瞄。孙铎昊登时觉得不妙。“我们听九爷的。”

“按我说,就算了!”胤禟淡淡的说。

“就算了?那耀辉不是白挨打了?不行!”最后两个字说得硬气些。

胤禟两支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张银票,送到孙铎昊面前桌上,轻飘飘的放下。“在军中,自然是听长官的话,就如同在家里,孩子要听父母的话一样,难不成,这还用我教你!”说着站起身,看了眼孙铎昊,收回目光向外走。临跨门坎时回身,语气仍是淡淡的,“他姓董鄂!”

门帘落下时,孙铎昊听出味了,赶情九阿哥在维护这个人,他姓董鄂!姓董鄂有什么了不得的?董鄂!一道亮光在脑海中划过,原来是他!

***

走近玲珑馆,胤禟看到负手望天的胤祥。

胤祥和佳音带着孩子住在园子东面的琉璃轩。

“这些日子赶路劳乏,还不早点休息?”胤禟在胤祥身侧站住,也负手望了望天。今夜晴天,有星有月。

“我在等你。”胤祥抿着唇看胤禟。

“嗯,说吧。”

“你都办妥了,我还说什么!”胤祥淡淡的笑,语气里带着赞赏。

“那去睡吧!”胤禟迈步向前走,想起清儿在屋里,他没有谈下去的兴致。

“九哥,容宇性子直,眼里容不得沙子,你的那些人,别把他当对手才好,否则,我只怕到头来,要劳动九哥。”

“嗯,以后不会了!”胤禟从胤祥的身边大步走过,急急的奔去见清儿。

“那就好!”胤祥低低的回答。

胤祥仍站着,良久没有动作。

一阵风过,xian起胤祥的衣襟,树上的雪沫纷纷扬扬的飘落。

“皇阿玛,请你原谅你不孝的十三儿!”

淡月孤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