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清尘

2.师徒

正午的阳光暖暖的照在大地上,一夜大雪,整个京城变成了琼瑶世界。这时一顶青衣小轿悄悄的抬离皇宫,直直的奔前门大街行来。

轿子突然停住,轿旁的两个青衣劲装汉子警惕的看着前方路上卧在雪地里的男人。

“怎么了?”轿中一个清越的声音传出来,虽是童稚,却含着七分肃冷三分不耐。

“回主子,前面有一个人伏在地上,怕是死了!”青衣汉子恭敬的回答。

“怕是?到底死了没?”说话时,一双皂靴踏出帘子,轿夫忙压低轿杠,伺候主子下轿。下轿来的人是一个十来岁的孩童,一件酱红色的锦袍外罩着一件黑色绣金线滚羊羔毛边的巴图鲁背心,磁白的面上一双漆黑的眼睛,带着探究看向前方,紧抿着双唇,无视街上的人们对自己的观望,他迈步向前方行去,青衣汉子伸手在腰畔紧了紧,急忙跟在他的身后。

“四哥,等我!”一个幼稚的声音传出轿外,先下来的孩童转身行到轿前,xian着轿帘,从里面抱出一个三四岁大的孩童。孩童搂着批男孩的脖子,娇声笑道:“四哥,我也去看!”男孩听到弟弟说话,面色稍微缓和“好,十三弟。”牵着弟弟向前走去,停在那个伏地不起的人的面前。

这一大一小两个孩童正是当今的四阿哥爱新觉罗.胤禛和十三阿哥爱新觉罗.胤祥。

劲装汉子翻过伏地那人的身体,用手指探向鼻下。抬头对四阿哥说:“爷,他是睡迷了,还没死,可总这么趴在雪地上,说不上过一会就真的冻死了!”四阿哥点头,两眼精光突现:“救他!”劲装汉子答声“是”,弯腰从地上抗起这人迈步向前门大街上京城最大的饭馆会朋居走去,四阿哥牵着十三阿哥跟在后面,另一个劲装汉子跟在二人身后。

一行人到了饭馆时,饭馆正热闹着,几人进了饭馆,伙计迎着走来,边把人往楼上引边说:“爷,楼上请吧!”

劲装汉子说:“叫你们掌柜来侍候着!”跑堂的忙着:“对不住了爷,俺们东家有事,掌柜的不在,你有事尽管吩咐!”劲装汉子瞪着眼睛,似要发怒,身前上楼的四哥轻轻的咳了一声,劲装汉子闷了气不再言声。

伙计把几人引到了二楼雅间里,雅间窗下是一条火炕,炕下是一个火炉,地下放着桌椅。劲装汉子把背上的人放到了炕上倚好,然后转回门外和另一劲装汉子一起守住门口。

伙计一边手脚麻利的给炉子捅火一边给两人倒上茶水,笑嘻嘻的说:“两位小爷吃些什么,只要您点得出来的,俺们这里就做得出来!”

四阿哥看了眼十三阿哥,见他好奇的东瞧西顾,“捡你们这里拿手的清淡些的菜上几盘,再弄壶酒来,酒要烫热点。”

“好咧,你稍候,马上就好!”伙计说着话将刚擦完桌子的毛巾向肩上一搭,然后转身出门下楼。四阿哥回头看十三阿哥时,见他拿着火钳子在捅火,脸上蒙了一层灰,小脸在火光下映得通红。走过去弯腰抱起弟弟“十三弟坐这儿,炉子火烫离远点!”说着把他放在炕上坐好,自已从袄袖中掏出帕子来给他擦手擦脸,然后撩起长袍在弟弟的身边坐下。

伙计果然行动迅速,说话功夫已经托着一大条盘上楼,四阿哥看了眼,是四个菜一壶酒,菜是一盘清蒸鲤鱼,一碗酿丸子,一盘龙井虾仁,还有一盆鹿肉炖野鸡,酒是杏花村酒。

“难为你们这里大冬天的还能吃上鲤鱼和虾仁!”

“那是,这时节在京城里也只有在会朋居才能吃上这个。”伙计说得不无得意。

“御膳也能吃到!”十三阿哥不服气,说完还鼓着腮看伙计。

“那敢情,爷,俺们这里除了御膳吃不到,啥都能吃到。”伙计笑着改口。

“你们东家怎么了?这掌柜的不就是东家么?”四阿哥不想两人再说下去,怕十三弟口不择言说漏嘴。伙计阅人无数,眼见着问话的人年纪虽小,却自带了一股威严,一看就是出自富贵人家,不敢怠慢,忙答道:“回小爷的话,我们这酒楼,是胡家的产业,我们掌柜的是胡爷打小的跟班。昨儿我们东家闺女没了,掌柜的今儿去帮忙了。”四阿哥点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指着那人对跑堂的说:“你能不能让他醒过来?”

跑堂的答应着,给昏迷的人灌了两碗热酒下肚,昏迷着的人脸上已渐有血色,,跑堂的说:“这个客官冻的时辰不长,说话就会醒了。”四阿哥点头,挥手要跑堂的下去了。

十三阿哥此时已从黑衣男子腰畔取下一支翠绿的玉笛拿在手中摆弄着,不得要领,四哥伸手从弟弟的手中接过来,放在唇下吹奏,也仅是吹出了响声,那个昏迷的人听到笛音,身子轻轻的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双眼,待看到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在吹奏,面上lou出欣慰的神色。四阿哥见他醒了,把笛子递过去,那人接过来爱惜的看了眼,然后把笛子凑近双唇开始吹奏。

四阿哥说:“这位先生,你这笛子吹得可真好,你都吹得这么的好,那‘柔琴松笛’的松笛还不知道吹得多好呢!”男子在听到‘柔琴松笛’这几个字时,本来稍霁的脸色又笼上一层阴霾。

“先生,您能不能教我这个?”十三阿哥看向男子手中的笛子,一脸羡慕的说。

“你真的要学?你喜欢笛子?”男子望着这个三四岁的孩童,眼见着他一双虎目里全是跃跃欲拭,不由得lou出笑意。

“嗯,喜欢,如果先生愿意教我,我一定会比先生吹得好。”十三弟边说边看向四哥,见他没有异义,便急急的站起身,对先生一揖到地说:“学生参见师傅!”

“呵呵,你还真是性急啊,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呢。”男子伸手扶起十三弟,又说:“记住了,我叫丁雪松。”

四阿哥听他报出名号,惊愕着说:“原来你就是松笛先生!”松笛先生对四哥略点下头,然后回身再问十三阿哥:“你叫什么名字,总得让师傅知道教的是谁吧!”

“我叫爱新觉罗.胤祥!”十三阿哥在四阿哥还未来得及阻止时,脆脆的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你是十三阿哥?”松笛先生吃了一惊,看了眼十三阿哥,又转回头看四阿哥“你是?”

“我是爱新觉罗.胤禛,我十三弟喜欢和先生学吹奏笛子,那么,就烦劳先生了。”

松笛先生听到四阿哥的话,慌忙摆手:“且慢!请问四阿哥,十三阿哥这般年幼,出宫不易吧,就是四阿哥也不是能随意出入皇宫的吧?”

四阿哥听了松笛先生的话,微微一怔,说道:“先生不用怀疑,回宫后我自会向皇阿玛禀明今日之事,到时,少不得要先生进宫的。”

“万万不可,草民自在惯了,受不得那礼仪拘束,请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见谅,草民这就告退了。”松笛说完话将笛子往腰带上一cha,站起身便要走。

“你别走啊!”十三阿哥也顾不得人小力气弱,抻手扯住松笛先生衣襟,转回头看四阿哥,委屈的说:“四哥,你帮我留住先生,我要和他学笛子。”四阿哥看了眼弟弟,抬眼对松笛先生说:“先生果然是不拘礼节之人,即如此,我便求皇阿玛允许十三弟出宫来向先生学笛。先生请坐,请用些酒菜,外面寒冷,先生肚内无食,怎能抗寒?”

“谢四阿哥!”松笛先生略一思索又坐下来。

“先生何以如此落魄?竟然睡在大街上?”四阿哥对眼前这个面容憔悴的男子有些好奇,按说凭‘松笛先生’这个名号,他还不至于冻饿,可是却何以会睡在雪地上呢?

“呵呵,草民在这城中连接走了几日,实是累的乏了,如果不是二位阿哥援手,草民难免会冻死,草民谢过二位阿哥的救命之恩。”丁雪松说完站起身对二人抱拳一礼。

四阿哥见他说的诚恳,对自己和十三弟的救命大恩行的却也不过是这么普通的一礼,这才相信他刚才所说的‘不喜礼仪约束’的话,这个松笛坐在自己这个阿哥的面前,没有半点的拘束,知道要教授的是一位阿哥也没有半点喜悦,真是一个有着傲气风骨的人,心中不由的对丁雪松甚是喜爱。

“噢?累的睡着了?先生在这城中连接走了几日么?这是为何?难道先生是在寻找什么?”四阿哥存了心思想帮助他。

“不是寻找,是想忘记!”一声长长的叹息压抑在喉咙里。

“忘记?”四阿哥不明白了,怎么会?在城中走了几日不是为了寻找反而是为了忘记?

“四阿哥还太小,以后您会懂的。”丁雪松似不愿意再说,低低的应了这一句。

四阿哥半明半悟的点了点头,举手执杯“胤禛敬先生!”

松笛先生捂住杯子“四阿哥敬草民酒,这如何使得?”

“先生即是我十三弟的师傅,便是胤禛的师傅,十三弟太小不能喝酒,我替他敬先生三杯吧!”

两个人还在这里争讲,十三阿哥已经抢先站起端着一杯酒说:“四哥,我自己敬师傅酒喝!”说罢一仰脖喝下了杯中的酒。十三阿哥一杯酒下喉,忍不住辣呛皱着眉头咳了起来,二人相视而笑,松笛先生拿起水杯扶着十三阿哥的头喂给他喝,对四阿哥笑着说道:“想不到十三阿哥小小年轻,就有如此的豪气,难得啊!

“先生别看我十三弟小,论敢作敢当,却不输于旁人!”

“嗯,是够豪气。”

“先生住在哪里?”

“草民还无定所。”

“喔,这也好办,先生暂时就在这饭馆里住下,想必他们也有供人寄住的地方,待我向皇阿玛禀明后,再为先生择一居所,先生以为如何?”

“如此,也好!”

从会朋居出来,天已擦黑,两个侍卫护从着轿子往宫里走,轿夫的脚急急的辗过地面,把积雪踩着咯吱咯吱的直响。

寒风侵入轿子,十三阿哥打了个机灵,四阿哥伸手把弟弟揽在怀中。

“四哥,松笛先生不会自己走了,不教我了吧。”十三阿哥仰起头担心的问四哥。

“不会,依我看,松笛先生定是有了什么难处,才来到京城的。他如果想走,刚才就不会答应教你了。先生很磊落也不是趋炎附势之人,十三弟你喜欢他么?”

“嗯。我喜欢他,四哥,你帮帮他吧。”十三阿哥缩进四哥的怀里,安心了许多。

“十三弟,你放心,如果能帮到他,四哥会帮的。”四阿哥点头,又接着说:“今儿偷溜出宫,竟然认了一个师傅,十三弟,高兴不高兴?”

“嗯,高兴!但愿皇阿玛不知道才好!”

“知道也不怕,有四哥在呢。而且总得让皇阿玛知道你认了个师傅,以后才好正大光明的出宫去学笛子啊。”

“也是。那就告诉皇阿玛吧。师傅是我的,皇阿玛要打要罚,我都认了,只要让我学笛子。”

“十三弟,我们哥俩一起承担!”

“好!四哥!”兄弟俩相视一笑,心里满是暖意。

过了两日,宫里果然来人为松笛先生安顿好住处。

松笛先生自此就作为十三阿哥的师傅留在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