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颜凤主:夫君,请俯首

一七二 傲娇毒舌礼王爷

一七二 傲娇毒舌礼王爷

数日后,一行人到了横云边界的重歌山脉。一路上雪晴然的身体时好时坏,所幸不曾呕血,不过常常昏睡不醒。醒着的时候,精神倒比在王城时好些,就在马车中跟着玄明玩那根丝绳。原本是样简单游戏,然而玄明一路教给她的花样竟未重复过。莫说翻绳技巧,单是繁多花名,就已令人应接不暇。

她不禁叹道:“你幼时除了翻绳,可还有其他事做?”

玄明为惹她一笑,便装着若无其事地说:“也绣花,也焚香。”

这些都是深闺女儿的事。雪晴然果然浅浅笑了。玄明看她笑了,这才说:“我的刀只合在指间放着,动手若不利落,就会伤了自己。所以要常做这些事。加上裳儿不喜欢做这些,有时也要帮她……”

雪晴然轻声说:“云裳小姐,听说生得绝色倾国……”

玄明微微牵起唇角,露出一个温柔笑容:“恩。”

就在此时,忽然远远传来无数人马声。雪晴然吃了一惊,面孔愈发苍白,顾不得丝绳散乱,紧紧抓住玄明的衣袖:“是不是……有人来追我们……”

玄明牵起安慰的一笑:“听声音方向,必是周焉人来迎白夜。”

雪晴然这才松了口气,默默将丝绳理顺,绕在腕上收好。

不多时,果然马车骤停,外面响起周焉兵将迎候世子和国后归来的声音。雪晴然不禁朝着玄明身边缩了缩,她本就一直倚在他身上才得不倒,此时并未注意到自己正是躲到了他怀里。

玄明方抬手将她护住,忽然车帘被人掀起,一个略带惊讶却极冰冷的声音响起:“什么贵客!居然是你?”

旋即讥讽地笑了:“千里迢迢不辞辛劳,居然还要带着女人来周焉。雪晴然竟会有这么不着调的侍卫——”

雪晴然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所见是一双久违的桃花媚眼,还有最是刻薄的傲慢薄唇。她顿时又将脸转了回去,真心希望这是一场噩梦。

白礼却已认出了她,骇然道:“雪晴然?”

他停了停,干脆地伸出手来将她往外拽。雪晴然连日来除了玄明几乎不见任何人,更别提被人碰触,一时吓到,直低声唤道:“玄明——”

不消她开口,玄明早已将白礼的爪子掀到了一边。白礼讥笑道:“这般以下犯上,成何体统。雪晴然,还不出来换车!”

雪晴然紧紧抓着玄明的衣襟,带着惶恐喃喃道:“我要和玄明一起,哪也不去。”

白礼惊讶得半天不语,而后恍然大悟,立时刻薄道:“不过是个下人,敢和你同车而行,说出去都够腰斩了。你也是个亲王的女儿,难道不知道什么叫主仆尊卑?”

“我不知道!”雪晴然恼怒地喊了一句,痛楚渐渐从脊背升上来,“我只知他……他从心性到身量都不像你这样。”

玄明微微抿了一下嘴唇,掩住笑意,对由于身高原因被瞬间气呆的白礼拱手道:“礼王恕罪,公主抱病在身,不能无人伴在身边。”

白礼冷笑道:“所以定要她的侍卫抱着才会病愈么?”

说罢一把甩上车帘,去向其他人说话了。

雪晴然苍白的脸颊泛起一抹绯红。她紧紧咬着嘴唇,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窘迫。玄明微笑道:“礼王还是这般刻薄。公主,你身体还弱,切不可因此动气。”

雪晴然点点头,却终觉得如芒在背。玄明不再多说,不动声色地帮她换了个姿势,将她连同狐裘一起松松地拥在怀中。

这实在是个太惬意的姿势。雪晴然合上眼装作睡了,却没意识到自己的手依然将他衣服抓得紧。

外面人马嘶声,纷纷扰扰十分喧闹。玄明像是全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只默默看着被她抓紧的衣襟。

进入周焉,天气愈发寒冷难耐。雪晴然原本病弱,加上一路奔波,愈发病重。时常半昏半睡,喃喃念着她的伤心事。

这一天,车队驻在了一处高山脚下。晚饭刚过,玄明即去寻白夜。白夜正在听周焉后和白礼商议行程,忽听到玄明的声音,照例招呼也不打就出了帐篷去。

白礼看了看国后的脸色,不禁笑道:“世子的软肋实在太好寻出了,若给白朝见了……”

“谁人没有软肋。”周焉后哼了一声,微侧头道:“甘棠,你看那两人如何?”

她身边持鞭的侍卫略略思索,压低了声音应道:“那公主怕是活不过多少日子了,当不至拖累世子。”

白礼回头向外望了一眼,举起面前酒樽一饮而尽。

甘棠继续道:“那侍卫是个多情的人,又没什么本事,恐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周焉后牵起唇角,露出嘲讽一笑:“如此,便将行程拖慢些。让白朝急上一急,说不定还能路上扔下些没用的包袱。”

“是。”

“去看看那侍卫寻世子何事。”

甘棠应声出去,不多时便跟着白夜一起回来。周焉后亲自将一盘点心推到他面前,和声问:“那个侍卫,他可是不习惯我周焉寒冷?”

白夜说:“他要去千钟山,因此向我辞行。”

说完,全不顾其余人的神情,开始默默吃点心。白礼讶然笑道:“世子……知道千钟山是什么地方么?”

白夜并不看他:“便是营外这一座。”

白礼脱口道:“这山中猛兽出没,地势又险,他是发了什么昏……”

周焉后一个眼神止住他,笑道:“怕什么。年轻人该多闯**。世子,他可说了要去千钟山做什么?”

白夜吃完点心,伸手去拿茶水:“公主病重难挨,他因此要去山中寻药。”

周焉后仍然微笑着:“可是要我们停下等他?”

白夜摇摇头:“他说天亮若还不回,便不必等他。”

一室哑然。许久,白礼忽然一笑,起身告辞了。

出了大帐,即刻朝着雪晴然的帐篷而去。

灯烛惨淡,雪晴然蜷在临时堆起的床榻上,已经沉沉睡去。白礼走到她身边坐下,将她的脸从裘袍间扳过来端详一下,嘲笑道:“这也不知是多久没照镜子了……”

雪晴然微有所觉,蹙眉喃喃道:“玄明……”

“他不在。”

雪晴然动了一下,像是想要翻身,却因力气不够停了下来。白礼摇摇头,帮她翻过去。

“玄明……”

“我说了他不在!”

“你为何要羽华……却不要我……”

“羽华”二字一出口,白礼立时惊讶地笑了,握起她的手来,八卦地哄道:“我和羽华怎么了?”

雪晴然抽回手去,似乎就要哭出来,声音更加含糊不清。白礼好奇得要死,当即寻个舒服姿势在她身边躺下,开始挖空心思哄她说话。雪晴然说了几句便睡着了,他却还是不走,兴味盎然地等着她稍有转醒好继续盘问,不料连日赶路到底疲倦,一个不小心竟也跟着睡着了。

醒来时,榻前炭火已经冷却,可见时候不早。尚未明白过来,忽然意识到身边还有个雪晴然。他本能地低头望去——雪晴然睡梦之中为避寒冷,不觉窝到了他怀里,因得了他的暖,睡得正好。

白礼咬起嘴唇才能不笑出声来,在她轻软的长发上抚了一阵,觉得这头发实在是好,又顺又滑,连他家三王妃都比不上。仔细看看,虽然瘦得不堪,终究还是个美人坯子,倒别有几分楚楚动人。

立即低头去亲了一下。

就在这一瞬间,帐篷门帘突然被掀开。玄明满身都是雪,只有手中一蓬雪莲护得周全。

白礼见他这么快就从险恶的山中回来了,一时大为惊讶,却因此忘了彼此处境,就保持着那个极失礼的姿势没动。玄明连雪莲都忘了放下,只一眨眼的瞬间便到了榻前。白礼终于回过神,狼狈地闪身躲他,肩头衣服却早被金错刀层层划开。只此一刀,便伤得血流如注。

白礼大怒道:“雪狼崽子——”

未等说完,刀锋又至。他转身逃出帐篷,亦拔出了自己的长刀。

周焉后和白夜得了通报赶来时,两人的脚步已将半个营地的积雪踏乱。玄明手中仍好好护着雪莲花,身上冰雪尚未落尽,一身寒气隔着许远仍感觉得到。白礼一条衣袖被血染红,胸前贴近脖子有好几处划痕,虽已用了玄术,却尽被玄明躲开了。

周焉后止住了要上前劝解的甘棠,凝神看了一阵,忽然说:“甘棠,你看人也会有走眼的时候。那日紫篁山下,你说雪流夏是因伤败给了他。如今看来,他也是手下留情了。那钟山雪莲,王宫里统共也不过十株,还是不知多少人命换来的。他手里那一株,是怎么得来的?”

侍卫叹道:“国后,再不想办法,礼王怕是性命不保。”

周焉后笑起来,轻轻一跃,恰落在两人之间。玄明的刀已将挥出,却顷刻顿住:“国后。”

“云明,何事动怒?”

玄明没有应声,也没有收起刀。周焉后笑道:“可是为了雪晴然?”

白礼在她身后恼火地骂道:“杀千刀的东西,我又没把她怎么样——”

周焉后笑出声来,伸手在玄明脸上抚了一下:“礼王一向有些不要脸,活该挨揍。但他亦是有分寸的人,还不至于不要脸到那个地步。好孩子,帐篷里的人儿是你的,谁再敢动一动,咱们就剐了他。这次看在世子面上,饶了他吧。”

玄明只得无奈地笑笑,收起了刀。

白礼却因被周焉后挖苦,又不敢回骂她,便迁怒玄明,按着流血的肩膀切齿道:“什么他的!雪晴然可说这狼崽子和雪羽华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所以看不起他。”

玄明想掩住面上惶恐,手中雪莲却倏然落下。方才那般混乱都保护周全的花朵,此时却终落在雪地里,摔落一片纯白花瓣。

他俯身捡起雪莲,向着周焉后一揖,转身走了。

周焉后看着他走远,回头对白礼一笑:“这一处软肋,旁人倒很难寻出。”

白礼哼道:“自作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