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颜凤主:夫君,请俯首

第四十二章 你想上房揭瓦吗

第四十二章 你想上房揭瓦吗

雪晴然独自返回晴雪院时,老远就听小凤着急的声音:“不成,我打不出原样。这样的珠络只有槿王妃和公主会,你去找找槿王妃吧……又不是你弄坏的,捡到就是这样了啊!”

玄明说:“这明显是被人拆坏的。公主一向喜欢这串珠络,看到了又要难受。”

“公主才不会为这一点小事难过。”

玄明温和地笑了:“公主心事最重,并非你看到的那样。不信你去问阿缎,看我说的对是不对。”

“阿缎?我才不去问她……”

“她又怎么招你了?”

“你别装傻。”

“我不是装的,是真傻。快点看看,这样穿过来行不行。”

两人于是一起琢磨着珠络穿法,一边随口说些闲话。雪晴然在围墙这边远远站住,微微笑了,她终是对这两人气恨不起。便是当日赶他们出去,亦是为着两人不寂寞,才一起赶了两个。后来这两人倒是没进过院子,却无数次在院门口说话做事找人甚至就是单纯纳凉。她一律默许。

“……叫阿缎来看看怎么样?”

“你又提她!……算了,只能这样了,但愿公主还没发现珠络丢了……”

话音未落,突然出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都被人轰出院子了,还在这为一串珠络操心,你们还真有意思。”

玄明应道:“我们正是过得十分有意思。”

那人哼了一声,旋即笑了:“我方才路过莲池,看到你们公主和相府来的公子好是亲热。某人在这边帮她做什么,她可是全不知道的。”

没人回答她。

“你别以为人人都是傻子,就你那点心思,我早看出来了。劝你还是省省吧,就算她疯了傻了,也轮不到你献殷勤。你在尚书府是怎么回事谁不知道?我还记得你刚去的时候,天天都被二公子罚,鞭子声吵得我们姐妹都睡不着觉。现在换个地方,竟觉得自己也……”

“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教训我们!”小凤毫不含糊地抢白道,“玄明虽是下人,可做事坦**,从不像你这样搬弄是非!再说你自己难道比我们多什么了?还不是个奴才!槿王妃过来的时候,八成你的名字连陪嫁的清单都上不了吧!”

她最后一句话显然达到了一箭穿心的效果,那边立时就炸了:“我是奴才怎么了?我以后可是跟着郡王的。雪王爷再疼女儿,也不能让你们公主接班。这雪王府早晚不也是郡王的么?到时候看我比你们多什么。”

玄明声音里带了笑意:“阿黎,等到郡王管着这里的时候,少说你也有四十岁了,顶多,也就是比小凤多生几个孩子吧?”

小凤哈哈大笑,笑到一半猛然停住:“你瞎说什么!”

阿黎有些急了,十分尖锐地笑了一声:“你别拿这小泼妇当挡箭牌,我早看出你的心思了!你在尚书府,几时对主子这么贴心贴肺的好过?长公子那么疼你,为了你连二公子都责骂,也没见你帮过他!你看上的是你公主吧!金枝玉叶,你也配想?我这就去告诉雪王爷,说有个下作奴才在打他女儿主意!”

玄明停了停才说:“阿黎,我再不会回嘴,你骂骂我就算了。方才这样的话可说不得。”

“我就是说了,你心虚什么?”

雪晴然疾步转过围墙,看到阿黎双手叉腰的背影,小凤那厢气得脸都红了。玄明最先看到来人,忙将手中珠络飞速收起,向一旁退了退。

雪晴然也不停步,径直走到阿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阿黎一回头,雪晴然扬手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又重又响,打得阿黎喊都没喊出来,雪晴然微微一笑:“你叫谁‘下作奴才’?”

阿黎半天才发出声音:“凭什么……打我……”

雪晴然道:“我再不管你,你要上房揭瓦了。”

阿缎有些惊讶地看着阿黎跟着雪晴然进屋:“公主……?”

“阿黎拆了我的珠络,所以我要问她几句话。”

阿黎早已心慌了,猛然听到这一问,不由得一惊,旋即争辩道:“公主,没有证据可不要随便诬陷好人。”

雪晴然在桌边坐下,接过阿缎的热茶,不紧不慢喝了起来。

屋内十分寂静,阿黎不敢瞪雪晴然,只得恨恨地看着阿缎。阿缎毫不示弱地和她比谁的眼神更冷。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两人早已被对方剐得只剩骨头。

茶杯轻轻碰在案上,雪晴然终于喝完了茶,长舒一口气:“阿缎,你去告诉槿姨,说阿黎姐姐家中有急事,我准了她的假放她回家了。”

阿缎迟疑地看看目瞪口呆的阿黎:“要叫院里侍卫来么?”

“不必。”

阿缎不再多说,匆匆离去。这时阿黎终于忍不住:“公主这是要做什么?奴婢可是早就听说,雪王府从来不难为下人——”

“你不明白我告诉你。”雪晴然打断她的话,“这雪王府中人人都知道,我从小就是叫玄明‘哥哥’的,你连我哥哥都敢骂,谁知会不会什么时候连我父亲也骂了呢?”

阿黎说:“公主要把身价放到那里,奴婢自然没办法。”

雪晴然一笑:“我心中从没有过‘身价’一说,只觉得同样是人,你不该这样毁人清誉。”

阿黎仍然回嘴道:“孰是孰非,雪王爷和槿王妃自有定夺。”

雪晴然益发笑了:“定夺?你今日这话出口,已不再需要旁人定夺。有个地方顶适合你,我这就送你去了吧。阿黎,你可听说过侧妃索兰这个人么?”

说罢起身往她面前走去——这时门突然开了,进来的竟是玄明。

雪晴然扬起眉:“我该说过,你再不是这晴雪院的人了——”

她的目光停在玄明手上,再不能移开——他手上端着一碟新做出来的桂花糕,幽幽桂香扑鼻而来。

“私自进院,请公主罚我。”他说着,将点心放在桌上,“但这点心,却是我与公主早有约定的。”

“什么约定?”

“我初来雪王府时,便与公主约好,以后这样的事情,由我来做。”

雪晴然微微一震,那么久远的事情,她几乎已经忘掉了。她几乎忘了那少年对她说过的话——以后郡主想做坏事的时候就照样去吃点心,坏事交给我去做好了。

她尚在惊愕之中时,玄明已将阿黎拖向门外。侍女惊恐地挣扎,无奈嘴巴被死死掩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玄明,你要做什么!”

玄明一笑,笑容依然和从前一样温柔好看:“公主想做什么,我就要做什么。”

“不要,不需要——”

“我本来就是做这种事的人,请公主不要担心。”

说罢推开房门,转眼就闪身不见了。

雪晴然追过去,门外已是空无一人。她四下看看,然后用了玄术想追。不料刚一动身,却不慎将腕上的红玉镯甩脱。那玉镯一旦落在地上必定粉身碎骨。情急之下,她只得全力扑过去接镯子。

玉镯完好的落在她手心,然而玄明和阿黎却是影子也无了。

她怔然望着玄明离开的方向,颤颤自语道:“我今日是怎么了,竟会这样怨毒,这样沉不住气……我究竟是怎么了?”

三天后传来消息,雪王府的侍女回家探亲路上,失足滑下河堤,恰好落在捕鱼凿出的冰窟中,溺水而亡。

雪晴然为着去看冰莲,时常行走于雪王府中,依然会碰到玄明和小凤在一起做事,有时候身边还跟着黄黄。小凤什么都不知道,依然会对着玄明气急败坏地喊些什么,玄明也依然带着温和的微笑,说些玩笑话逗她。

每每看到这一幕,她总会觉得有又冷又硬的利器刺中心头。有什么东西已经被她亲手推上了异路,永无归途。

她的珠络,不知何时回到了书房,和从前一样完好无损。她想了再三,还是将珠络戴回,却极少再去看它。每当要去端木槿院中看梦渊时,她便将珠络取下来。

端木槿发觉此事,向她问起。雪晴然答道:“前些日子丝络断了不戴,被他们不小心沾上了血,怕对弟弟不好。”

此话辗转传入雪亲王耳中已是许久以后的事情。那日雪亲王去往晴雪院路上遇到玄明在帮小凤搬东西,不知说了什么话又惹到小凤,两人吵闹的声音老远就听得到。

小凤的声音听上去已经气急败坏,雪亲王停下脚步,却清楚地看到她脸上是欢天喜地的笑容。

他又去看那少年——他的微笑却如成人一般,只剩下淡漠和雕琢。

他用极轻的声音说道:“你莫要真的触怒了她。”

一阵冷风吹过,不知玄明听到了没有。

雪亲王到了晴雪院时看到的景象,是雪晴然抱着一本琴谱出神地看着,满室寂然,只有一炉香袅袅升烟。阿缎坐在她身边,无聊得已经睡着了。

他在雪晴然身边坐下,轻轻拿走她手中琴谱道:“小小年纪,勿要过得如此寂寥。多去访访你兄弟姐妹们。”

雪晴然笑道:“我弟弟就在槿姨院里,每天都可见到。”

雪亲王摇摇头:“莲儿过得太心苦。”

雪晴然又说:“莲儿每天能见到父亲和槿姨,还有梦渊,已是很甜。”

小凤那无忧无虑的快乐笑容始终在眼前来回晃**,雪亲王连连摇头,末了忽然想到什么:“流夏近来常向我问起你,不如多去宫中走走。”

雪晴然想说如今的夏皇子已是父命难违,不知何时又要为难雪王府了。却听雪亲王说:“你或许是忘记了,当年正是流夏用一块桂花糕逗笑了你,从此你才喜欢起这样点心。”

她呆了呆:“竟有此事?”

原来对于夏皇子,她忘掉的不仅仅是一件事。